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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流小說連載:我所經歷的新中國(19)(圖)

第一部《天翻地覆》

作者:鐵流  2015-09-16 09:59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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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三反、「五反運動風暴

二、抓「不法資本家

成都市節約檢查委員會的負責人叫彭塞,中共成都市委的一個頭頭。辦公地點在騾馬市街成都市供銷合作總社,一個特製的長木牌掛在機關大門上。各方抽調來的人員到齊後,彭塞即向參加此一工作的全體幹部,作了一個十分精彩的動員報告。他說:

「一場大規模的暴風驟雨般的五反運動,即將在全國展開。這個運動是我們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重點是打擊'五毒'俱全的資本家,要把他們行賄幹部,偷稅漏稅,盜騙國家財產,偷工減料、盜竊經濟情報等不法行為,予以堅決徹底的揭露,毫不手軟地給以打擊,配合黨、政、軍內部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反對官僚主義的鬥爭。對於他們各種犯罪行為,不僅要在經濟上追賠,還要在政治上搞臭。為使這個運動取得勝利,我們在工作中必須依靠工人階級和群眾的力量,必須作出精密的部署,必須注意利用矛盾各個擊破,對資本家要實行分化瓦解,團結多數,孤立少數的策略,迅速形成'五反'的統一戰線。只要形成了這個統一戰線,那些罪大惡極的反動資本家就會陷於孤立,國家就能很有理由地和順利地、給他們以各種必要的懲處,例如逮捕,判刑,槍決,沒收,罰款等等。大約反動資本家約佔資本家總數百分之六,其中有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二是最反動的資本家,他們就是逮捕,判刑,槍決,沒收的對象……」

他的報告,體現了毛澤東思想的戰略戰術和具體的方針策略,以及運動開展的方式方法。毛澤東就是這麼樣一個人,不論做任何事從不調查研究,也不徵求誰的意見,所謂民主討論決策只是徒具虛名的形式,黨和國家任何大事都是他說了算。不講科學,不講民主,不講法制,而是干了再說。反正最後是會取得「偉大勝利「的。這種領導以運動套運動,以鬥爭套鬥爭的手段。在他看來,不搞運動老百姓閑著就會造反,沒有「階級敵人「共產主義革命就會壽終正寢。這就是他的思想的核心,故從「鎮反「到「肅反「,從「土地改革」到「三反」、「五反」運動,及至後來的「統購統銷」、「農業合作化」,「對私改造」、「公私合營」、「反右鬥爭」、「文化大革命」,直到1976年他命歸西天,也從不停止。

我們參加增產節儉會的兩百多個年輕幹部,經過幾天的短暫學習,按成都市工商行業的分布情況,編成二十多個「打虎隊」,我當然編入成都市茶葉行業的「打虎隊」。隊長車毅英,是車耀先烈士的女兒,二十五六歲,精精幹干,虎氣十足。我原是成都市茶葉業工會的青工委員,現又是打虎隊隊員,便成了她相信和依靠的對象,幾乎無事不找我商量與爭求意見。按照上級的佈置,我們首先將茶葉行業一百三十八家茶葉店,按大、中、小三個不同的等級排隊,分為守法戶、基本守法戶、半守法半違法戶、嚴重違法戶、完全違法戶,等五大類。凡是生意做得大又有錢的茶葉店老闆,都是嚴重違法戶或完全違法戶,那些中不溜兒的茶葉店,大都劃入半違法半守法戶的範圍,那些雇一兩個工人的茶葉店,絕大部分是基本守法戶和守法戶。

開初我不明白,這劃分的標準根據是什麼?我問車毅英隊長,她笑笑,十分坦然地說:「不違法怎麼會做大生意?又怎麼賺上大錢?我們把他們列為違法戶或嚴重違法戶,就是要向他們追索賠款,罰他個精光,罰他個傾家蕩產。」

「哦」我似乎明白了「五反運動」的目的,就是通過賠退、罰款等手段,把資本家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錢財收歸國家,再通過政治上的嚴酷打擊,使他們服服帖帖,永遠歸順共產黨。為了黨和毛主席的偉大革命事業,我義不容辭率先站出來向全市茶葉業工人,作現身說法的動員報告。在報告中我一再強調:

「我們是翻身的工人階級,國家的主人,不要怕打擊報復,不要怕被老闆開除,如果哪個老闆敢於打擊報復,開除工人弟兄,我們就砸爛他的狗頭。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有共產黨撐腰,有毛主席支持,什麼也不要怕,要勇敢地站出來,揭發檢舉'五毒'俱全的資本家,特別要檢舉揭發自已朝夕相處的老闆!因為你們最瞭解他們的情況。站隱立場,明辨是非,一定要以黨和國家利益為重。「說到這裡,我還大聲問一句:「敢不敢?」

「敢!」會場山呼海嘯,情緒激昂。

我講完,車隊長接過話頭說:「黃澤榮同志,過去和你們一樣,是個受壓迫受剝削的學徒娃,由於他敢站出來跟著共產黨走,現在不是和我一樣都是國家的幹部了嗎?你們為什麼不趕快站出來,跟資本家作鬥爭,跟老闆作鬥爭,當國家幹部呢?」

誰不想翻身?誰不想當國家幹部?許諾、誘惑是我們一貫用的手段,沒有糖哄不住孩子。

我們首先從青年學工入手。他們天真純潔,沒有什麼顧慮,看著前途,總想改變沒錢、沒勢的地位,易於鼓吹,易於發動。再者他們與資本家利益糾葛不大,不像匠師有固定的工資又養家活口。在車毅英的安排下,選了一大批「毛桃子娃娃'」(即小青年)組成打虎隊,許以「五反」中表現得好的極積分子將吸收為國家幹部,跟著毛主席鬧革命。於是,他們就爭著表決心、提保證,一定與資本家老闆劃清界線,堅決跟著共產黨走。黨指向哪裡,就打向哪裡!

在此情況下,再將我們事先擬好的違法戶、嚴重違法戶、半守戶半違法戶的名單,拿出來交給他們討論。他們竟然比我們還左,把全行業茶葉店的老闆都定為違法戶和嚴重違法戶。我們只好笑著耐心作工作,強調要按黨的政策辦事,不能通通斬盡殺絕,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在排隊分類名單落實後,再實行分人到頭的包干制,誰揪哪個「老虎」,誰盯哪個「老虎」,嚴密佈控,一個不拉,再確定開刀的典型。

典型一要有油水,賠償的金額大;二要有民憤,在同行業中大家都恨;三易於攻破,怕關押怕逮捕。經過調查瞭解,分折研究,決定以總府街裕昌榮茶葉店楊老闆開刀。裕昌榮資本大,生意做得大,以經營砣茶磚茶為主,遠銷西北、西康一帶,故利潤大賺的錢多。楊老闆本人吝嗇,在生意場中霸道,人緣關係不好,同行業的人都恨他,忌妒他。我們首先將他列為嚴重違法戶,他不認賬,說自已做生意從來是奉公守法,擁護共產黨,沒有偷漏過國家的稅,也未在茶葉上做過假,收入正當,不信可以查賬。於是只好擺下戰場,開他的鬥爭大會。

鬥爭大會選在成都市茶葉業公會金玉街交易市場所在的地址,在會場貼滿標語,安裝上高音喇叭,殺氣騰騰,一片肅然。參加鬥爭會的除工人外,還有同行業的老闆。人都有僥倖心裏,鬥爭別人時他不會想到來日會鬥爭自已他,正如過年殺雞祭祖先,鴨子不會想到吃它。他們抱著看熱鬧幸災樂禍的心情,也來參加鬥爭會。鬥爭會一開始,全場一片怒吼叫他站出來,他想抗拒不站,立即跳出幾個老虎隊員,把他揪上主席臺。早佈置好的發言的老闆們,為了「爭取立功「都掄著發言。有的揭發他漏稅偷稅,有的檢舉他茶葉中滲假,氣得楊老闆破口大罵,說這些揭發檢舉全是捏造,沒良心的瞎編。大家說他不認罪,不低頭,誣蔑攻擊政府,於是拳頭加巴掌,雨點般地打了下去,當場打他個鼻青臉腫不像人樣。有的要求政府逮捕,嚇得楊老闆一身打抖,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哭著求鐃:「我有罪,我有罪!我五毒俱全,不是個東西。我願意賠退,請求政府寬大….…」還一邊說,一邊哭,一邊打自已耳光。

車隊長問他賠退多少?他說五千萬。車轉頭問大家:你們說他老實嗎?不老實!會場一遍怒吼。多少合適?五個億!十個億!十五個億!二十個億!……

楊老闆一聽急得翻眼珠,氣呼呼說:「你們還講良心不?我一年做多少生意,大不了三兩個億,現解放才兩年,這賠退數目高於我十年生意,道理上也說不過去嘛!」,共產黨自來不和人講道理,講道理就不是共產黨。怎麼辦?升溫加熱,最後暫定五個億,自此打虎隊員日夜跟著他追收髒款。楊老闆為了退髒,將家中歷年儲蓄全部交了出來,甚至太太的陪嫁、兒女預留的學費,都獻給國家,還是過不了關,後來吊死在自家廁所屋樑上。

在鬥爭楊老闆小勝之後,「五反」運動在茶葉業全部推開。被斗的資本家站在工人當中,任工人吼,任工人罵,任工人推過去拉過來,搞得這些柀斗的資本家頭昏眼花,骨頭散架。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三天,直到被斗的資本家承認交待自已的違法事實為止。如遇上頑固的資本家,不承認自已違法事實,除堅持天天鬥爭外,還罰跪、罰站、頂板凳。再不,幾天幾夜不准睡覺,還在商店周圍主要街道的電線桿上,安裝了高音喇叭,每天從早到晚不間斷地呼喊口號,或是指名道姓地點他名字,並叫工人宣讀揭發他的材料,要他立刻交代問題。除此,就是宣讀中央和省市委文件,一再交待黨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抗拒交代,死路一條」。這些軟硬兼施的手段,不停地攻擊發炮,使空氣中充滿濃濃的火藥味,每個空氣分子都是致人於死地的子彈。

我發現只要喇叭一響,那些大小商店的老闆無不側身站在店門前側耳靜聽,有沒有自已的名字。一當聽到有自已名字,則膽戰心驚,夜不成寐;沒有自已名字,則暫時舒心,企盼來日。至於大幅的漫畫,招貼,標語,當然更是隨處可見。翻開每天的《川西日報》(四川日報的前身)和中央各報,每版皆是揭發聲討不法資本家的文章,以及某省、某市不法資本家被捕的消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誰不為之怵悚!弄不清楚這個「五反運動「到底怎麼收場?

楊老闆自殺後,接著春熙路陸羽春茶葉店鄒老闆,因不滿打虎隊員的凶橫,全家六口服毒自殺,經搶救活下四人,鄒老闆和他老伴死了。不幾天,全市其它行業也出現資本家自殺事件,有的跳樓、有的割喉、有的投水……

我們有些猶疑了,不知如何是好?市裡節約會得知情況後說:死幾個違法犯罪的資本家有什麼了不起,這是他們存心和黨與人民作對,這叫「畏罪自殺」。儘管上面說不怕資本家自殺,實際也怕,認為這樣影響不好。

節約會暗地叫我們注意方法,儘可能不要發生自殺事件,對緊張過度的資本家要作思想安撫工作。雨前春茶葉店老闆張叔奇被定為「嚴重違法戶」後,怕遭到逮捕,全家大小嚇得夜裡睡不好,白天吃不好,有想死的打算。車隊長得知此情況後,向我說:你在他那裡學過徒弟,張叔奇是你三師父,快去做思想工作。

我當然義不容辭,立即趕到店裡,師婆一見到我嚇得語無倫次,囉囉嗦嗦說:「黃,黃,師兄,不,黃政府,呵,呵…黃,工作隊,過去有什對不起你的事,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我的錯,你是知道的,我們做生意從沒有偷過工,減過料,更沒有偷過稅,你和我們師徒一場,要說說公道話啊!」

我感到十分驕傲,過去在我面前她是何等傲慢,今日卻恨不得給我磕頭,唉!時代変了,地位變了,我真成國家主人!但師傅總是師傅,師婆總是師婆,不能太過分。現既然求到我,我也不能太刁難別人,於是態度十分和靄,語調十分柔和,說:「師婆,你要相信黨,相信政府政策,我們工作隊不會寃枉一個好人,只要賠退了就沒有事」

師婆抹著眼淚道:「怎麼賠退得出十多億啊!」

我只好坦露心曲道:「師婆,到這個時候了,你是保錢還是保人?」

在一旁的三師傅,明白我話中意思,急忙說:「媽,黃師兄說了,只要賠退,就不會逮捕。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退,砸鍋賣鉄都退!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在我離開時,三師傅一再感謝說:「只要不鬥爭,不逮捕,什麼事都好辦。」

這時,我才真的明白,「賠退」是「五反」的根本目的。「五反」反什麼?就是要資本家把錢拿出,拿得越多越好!從市節儉會傳來一個消息,說南門大橋外那個被定為「嚴重違法戶」的萬里香海椒面商店,退出了九百多兩黃金,成為成都市「五反」運動特大喜訊。

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做海椒面生意的小店老闆,怎麼能退出這麼多的黃金子?但確實退了九百多兩黃金。原來,在1949年前夕,國民黨退守西昌,準備再從西昌退到緬甸或泰國。兵荒馬亂的一天下午,一輛南去奔馳的軍車,在急轉彎處車廂往上一拋,一個小木箱滾了下來,人們以為裡面裝的是槍支子彈,誰也不敢去拾,你推一下,他移一下,最後挪到萬里香海椒面商店門前。到了晚上沒人時候,萬里香海椒面老闆將木箱搬回屋裡,撬開一看,呀!裡面全裝的是亮閃閃黃燦燦的黃金,共一百條,每條十兩,整整一千兩啊!每條黃金上面烙有中央銀行印記。

後來,萬里香海椒面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成都市最大的海椒面大王,聲名在外。由於生意大,名聲大,「五反」時被列為「嚴重違法戶」。在賠退階段,被追得沒有辦法,便拿出幾兩黃金交給工作組。工作組發現金條上面有央行烙印,立即再加大力度窮退,事情原尾才露了餡,萬里香老闆不得不將此箱黃金退還國家。

1952年4月一天,成都市節檢會召開全市各行各業不法資本家賠退大會,地點在成都軍區北較場的大操場壩子裡。那天,中共川西區黨委書記李井泉親臨大會。大會主席臺前放了幾十張長條桌,桌上擺滿金條、金磚、金元寶,銀元、銀錠、銀撬寶,以及各種珍珠、瑪堖、玉器之類的財物,黃燦燦,白晃晃,在陽光下耀得人睜不開眼睛。這是我平生以來看見這麼多的金子、銀子、珠寶玉器,值多少錢啊!共產黨真厲害,斂財搞錢有的是辦法!

另外,那些被定為違法戶、嚴重違法戶的不法資本家,排著一列長隊,人人手中抱著人民幣、美鈔、金銀財寶、珍珠玉器,依次上臺向人民請罪,向政府認罪,然後低頭彎腰把手中錢財,畢恭畢敬地放在桌上,然後退著身子走下來。那天,三師傅張叔奇也在這個行列裡,我十分高興,他終於「幡然悔悟」,走了「坦白從寬」的「光明大道」。

事過六十年後的今天,我們才得知當年「五反運動」的真實情況。據山東大學附中李昌玉先生在他所著的《五反運動謎面與謎底》一文中寫道:據一份《內參》(見《重慶「五反」轉入處理階段以來自殺案件增多》記載:

1952年5月重慶市「五反」運動,轉入處理中小戶,複查四、五類違法戶以來,自殺案件日益增多。截至九日止,自殺總數達一百二十多起,死者七十多人,未死者四十六人。其中除一部分為情節嚴重的大盜竊犯外,有一部分系中小工商業者,本身違法不大,有的才幾十萬元,有的還是職員。一般多是問題嚴重或與政治問題有聯繫的畏罪自殺;個別的是由於檢查人員逼供。造成中小戶自殺者多是由於檢查人員工作方式簡單,政策交代不夠,未安定其情緒;有的摸不清罪情大小;有的被壞分子恐嚇,造成自殺。二、三區均發現有定中小戶為「大老虎「逼死的嚴重事件,群眾影響極不好,對死者多表同情,壞分子並乘機造謠,情節惡劣的奸商甚至藉此反攻。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有集體自殺的現象出現。牙刷業有幾個奸商被管制後,互相遞條子商量自殺。大美綢布店股東之一的翟大慶4月8日晚與妻子、母親一同自殺而死,原因尚未查明。對此問題有的單位已引起注意。

「五反」運動自殺的規模,在中國最大的工商業城市上海更上一層樓。謝泳先生寫道:自二月中旬起,各地即惡噩頻傳,僅上海一處,自殺、中風、與發神經者,即不下萬人。自殺方式,以跳樓、躍江、觸電、吊頸者為最多,毒烈藥品(尤其是安眠藥片,早已禁止發售)故欲求安臥而死,亦不可得。法國公園與兆豐花園樓叢中,經常懸死屍三五人不等,馬路之上,常見有人自高樓跳下,跳黃浦者更多,棺材店一掃而空,中共為節約木料,以「反浪費」為名,禁止添制棺木,遂大開火葬場,而亦人滿為患。其它天津、北京、武漢、重慶、瀋陽、廣州各處商埠,以及凡有工商業之全國大小市鎮,無不有同樣事,四月間有人自廣州逃出,謂趕早車於晨五時經西關多寶路,見馬路上橫屍二具,血肉狼籍,坐上三輪車,乃不禁向車伕嘆息而道。車伕遂四面瞻顧,見左右無人,乃低聲淒然道:「兩個算什麼!我經過惠愛路時,怕不躺著有十幾個?當年,任上海市市長的陳毅曾戲謔跳樓自殺者為「空降部隊」。上海當局眼看自殺的人日益增多,為防止蔓延,影響其預定計畫起見,乃採取緊急措施:一、公園及僻靜之處,均派兵巡邏,不准行遊之人逗留。二、黃浦江岸口偏僻之處,筑上竹芭,要衝之地,均有解放軍站崗防守,黃昏以後即不准人行近江邊。三、各馬路高樓頂上均站崗防守,又因有從四層樓以上樓窗跳下者,乃嚴令三層以上樓窗均須裝置木欄與鐵絲網。四、凡以自殺逃避「五反「運動者之公司行號,器物財產一律充公,絲毫不留,藉以脅迫其家屬為之監視。除此,更加緊發動群眾鼓勵員工,一面積極予以訓練,一面督令嚴密防範,隨行相跟,寸步不離,雖寢食便溲,亦不放鬆。謝泳的文章《1949——1976年間中國知識份子及其它階層的自殺問題》說:「自殺者的遺書有一個普遍的特點,為了死後不要再給家屬以任何的麻煩,總是痛罵自己一頓,然後再歌頌一番人民政府的德政。」正是這種自殺哲學的現象:連自殺也要叫你恐懼!「五反運動的自殺還有一個特殊的背景,就是逼迫交代「五毒」的錢數,每個資本家當然心知肚明,交代之後是要如數「退賠」的。你並沒有偷稅,沒有偷那麼多稅,為了「過關「,你交代了多少多少,以後怎麼辦?那只有一死了之。

似乎成都市的「五反運動」還要文明一點,茶葉業先後死了六個資本家。死得最多的是糠市街的舊五金行業,他們生意做得大,賺了不少錢,賠退退髒階段每天都有人上吊、割喉,買不到安眠片就服耗子藥。他們工作隊的人告訴我至少有三十多人自殺。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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