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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微痕》毛澤東無法繞過的「餓殍門」(圖)

回憶「共和國」的幾個歷史片段

作者:從工  2015-07-07 09:29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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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本網站收集了上千篇《往事微痕》的文章,內容都是當事人在反右、文革等歷次運動中親歷、親見的事件。現將《往事微痕》文章整理後陸續發表;應讀者要求部分文章會重新刊出,以饗讀者。

從工

我是1939年生的,比「共和國」大十歲。目前已經步入老年,往事雖不敢說都歷歷在目,但自信還沒有到統統忘光的地步。趁著鐵流先生彙編《往事微痕》的機會,趕快把那些還有「微痕」感觸的回憶寫成文字,以為後來者們將來修訂「官史」時參考吧!

一、這「反」那「反」,不斷地「反」!

按說,50年上初中,53年上高中,記憶力應該是不差的了,可惜當時對政治實在是一竅不通。所謂「感覺得到的並不等於就能理解,只有理解了的才能更深刻地感覺到」,一點不差。那時各種各樣的「反」,雖然感覺中是一個連著一個,但已經記不清、分不出:三反、五反、鎮反、肅反、反胡風運動,是從哪年始,到哪年終的了。

那時一般人家不訂報紙,更沒有收音機。國家大事只能是聽各人所在的「組織」傳達(那時還沒有後來的廣播大喇叭):學生聽學校的,居民聽居委會——所以才有「國民黨稅多,共產黨會多」的說法。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教得比較好的數學老師和一個語文老師忽然不見了。後來才慢慢透露出來,一個是「肅」出來的歷史反革命,一個則是「隱藏」的胡風分子。一個小縣城裡的規模不大的中學老師隊伍裡,起碼就「反」出了兩個,比例恐怕已經不會低於5%了?

還有一件印象較深的事是,看槍斃「反革命」:在中學操場外面,隔著城牆,經常會聽到槍斃人的「砰、砰」聲,膽子大的先去看過的同學會回來描繪那「刺激」的場面。女生是斷斷不敢去看的,男生如果一次都不看又怕會被譏為膽小。於是我大著膽子跟同學去看了一次:遠遠地聽見有幾聲槍響,等部隊撤了以後人們才圍攏過去。地上匍匐著三個人,似乎還是穿著長衫的,當然是一地的「紅」和「白」。臉朝地,看不清啥模樣。我想,即使臉朝天,恐怕也看不出模樣——那時似乎還沒有後來的「人道」,槍只打心胸。更讓人心悸的是,一個面如死灰的女人從人叢裡衝出來,向其中的「他」扑了下去。並沒聽到哭聲和見到眼淚,只見她把「他」從頭摸到腳,然後把他掉了的一隻單鞋後跟拔了上來,又把另一隻單鞋後跟同樣拔好…,看到此處,我已不忍再看下去,別轉身快步跑回學校操場了。

後來到60年代學雷鋒時才反省到,對敵人就應該像冬天一樣殘酷。所以才有後來文革中張志新的被割斷喉嚨;林昭的向家屬收取五分錢子彈費;江西的李九蓮被槍斃後,家人也「殘酷」到不敢去收屍,以致發生「姦屍」的「怪案」;同案犯鐘海源竟在死刑前就被某軍醫院「取了」活腎——這創造了中國死刑犯執行過程中的吉尼斯之最!

二、我記憶中的「反右」

我是56年考上交大的,57年春天正是大一的下學期。「鳴放」開始了,除了雷同於一般社會上的「向黨提意見、幫助黨整風」外,由於交大還牽涉到「遷校」的矛盾(那時除了臺灣有一個新竹交大外,大陸就只有一個交大,正由上海遷往西安中),利害所關,提意見的老師和學生的「介入面」就要廣得多。提意見的「面廣」,當然「打右派」的面也廣。我所在的小班,一共30名同學,就打了6個;同校的電制52班,竟因右派比例太大而遭致解散重組?

在知識份子集中的單位有「比例」地打右派,是在很久以後才逐漸披露出來的黨內秘密。但大學生中比例高達20%,恐怕能算交大反右的「特色」了?至於在教師隊伍裡的比例,有的還不止於此,據說馬列主義教研室的老師還被打成了100%(?)這讓我初次領教了「政治的殘酷」!

回憶「反右」運動,最令人後怕的還不是「比例高」,甚至還不是「莫須有」,而是所謂的「引蛇出洞」!這一點毛比秦儈更高明:您瞧,報紙電臺昨天還在宣揚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忽然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是為什麼?」「是毒草就要鋤」!甭說稚嫩的學生。很多「右派」本不想發言,只是在黨的一再號召下被「引」成右派的。發了什麼言?大到對黨中央,小到對支部書記個人提意見,就是「反黨」;遠到對俄國侵佔滿清的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不滿,近到對蘇聯教材有看法,就是「反蘇」。尤其是「反蘇」這頂帽子,最最冤枉:一則青年學生容易犯「愛國病」;再則從後來披露的材料看,自赫魯曉夫20大作反斯大林報告以後,我黨早已和蘇共有分歧,只是沒公開而已。您瞧,毛的內心早已經「反蘇」了,卻還要給娃娃們套「反蘇」的右派帽子!嗚呼!我實在找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其居心叵測的程度!

55萬「右派」,以四口之家算,就株連到220萬,再以親戚朋友也要被影響算,何止千萬?有人也許要問:右派不是當人民內部矛盾來處理的嗎?請看兩個實例:我校百年校慶時班上同學聚會,我班一位當年被「發配」到新疆的(不讓他們五年畢業,故意提早一年,於60年統統「發配」新疆)右派同學介紹了兩個「屈死」同類的典型:一個在礦坑裡勞動,天生只能幹最危險的活,由於根本不會把他當「人民」看,在一次爆破前,連他出來沒有也無人留意,就按動了電鈕,轟隆一聲的結果——他父母來收屍,1.8米的兒子連1米都拼不到,還不敢抱屍痛哭!另一個右派則正好相反,死得無聲無息:由於單人住在一個偏遠的破屋裡,究竟是病死還是餓死?後來已無從判別。只是多天以後,忽然覺得村裡蒼蠅大增,才尋源發現了那塊千瘡百孔的「腐肉」!那時作為人的「右派」,或作為「右派」的人的價值,現在的年輕人恐怕是永遠無法想像的!

三、回憶「三年困難」時期

「餓殍遍野」這句成語,想必在小學就學過了吧?但誰見過呢?誰也沒見過!我只知道那時還在喊毛的口號:「人多力量大」!但在城市的街道上卻已很難發現大肚子孕婦了。當然這不是計畫生育的功勞(毛時代還無計畫生育一說)而是餓肚子的效果。我們家鄉下裡巴人中有一句歇後語:「叫花子日B——窮開心!」意為再窮如討飯的乞丐,也不會喪失其天生的生殖機能。但在大躍進後的大飢荒年代裡,中國人竟然能餓到把生物界億萬年進化得來的基本機能都「淡忘」的程度!這恐怕也是文革後生朋友們不能理解的吧?我自己就有一次餓極時終於下狠心掏1兩糧票買一個饅頭才咬一小口(不是一口吞不下,而是想延長咀嚼的幸福感)就被一個更餓的人搶走的體驗。我所在的工廠裡,儘管每人的月定量也有30斤左右,而且為防「寅吃卯糧」,食堂飯票上都要印上每天的日期,但每月下旬仍有少數人會發生「餓」床不起的現象,因此後來很多個車間主任都要把青年單身工人的飯票集中保管。為什麼?怕有人倒換呀!其實即使會高等數學的大學生,在「餓極」時也往往會把月底的2兩飯票換成月初的1兩飯票。我們科的一位俄語翻譯就這樣的「寅吃卯糧」吃撐到胃穿孔送院開刀的!在餓極的年代裡卻會吃撐到胃穿孔?——只有那個年代的過來人才能真正理解這種「物極必反」的「黑色幽默」!這恐怕又是文革後生朋友們不能理解的吧!

到這裡說的,還都是比農村好得多的城市。城鎮人口有定量,只要不「寅吃卯糧」,不會直接餓死;浮腫或「間接病死」,興許是你自己體質不好,不能憑空栽到毛偉人頭上。但農村呢?直接餓死恐怕就不是個別事例了。我曾聽一位安徽來的親戚講,安徽鄉下就有整村餓死的例子。我當時還不解的反問,農村無論再怎樣閉塞,農民無論再怎麼老實,人到要餓死前,怎麼樣爬到城裡或公路鐵路邊也不至於餓死呀?回答是,你們城裡人不知道,出來討飯也要開「證明」啊!後來作為正面電影的《焦裕祿》大家都看過吧,連這麼一位「愛民如子」的父母官,都要到車站去「攔阻」外出逃荒的人流;換成一個愛民不如子的父母官呢?再換成一個慣於踩著子民頭顱往上爬的父母官,像河南信陽事件中被處理的幹部和四川的一把手李井泉呢?

中國人啊,中國人!下筆到此,我無法下筆!我建議各位可以在《中國學術城》網站上看一下高華的《大災荒與四清運動的起源》,該文完全從史料的角度(不同於本文從親身感受的角度)敘述了毛應負的罪責,文中共引用110處史料,其中最觸目驚心的一段是:「劉、周、鄧、陳為中央決策的錯誤而導致百姓無謂犧牲而感到很深的愧疚,1962年夏,劉犯忤向毛進言,要求放寬政策,劉甚至對毛直言:人相食,你我是要上史書的。(據鄧力群回憶)。到了一向對毛唯唯諾諾的國家主席劉少奇竟敢「犯忤」進言「人相食」,可見農村的非正常死亡已嚴重到何等程度!現在已有大量關於河南的信陽事件和四川的大量餓殍事件的史料披露,只要不閉目塞聽,應該可以知道並不是故意造謠。

如果認為世上最寶貴的是人的生命(雖然毛經常講「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核大戰即使死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可以建設共產主義」;但是他本人至少口頭上也承認「世上最可寶貴的是人的生命」),那麼我認為毛的最大的一件罪責就是「大躍進導致的大飢荒」!因此僅就此再提一點個人的看法:

1.很多崇拜毛的朋友,其實也知道這是毛澤東無法繞過的「餓殍門」——在和平時期(這一點無爭論),在無全國性的特大災情(這一點有爭論:雙方都舉出氣象資料,我不是氣象專業的,分不清孰是孰非;但我對比朝鮮和韓國可知,老天爺不會那麼偏心眼,專找社會主義的茬。何況中國比朝鮮要大得多,從天氣本身是概率性事件可以分析,老天爺沒有可能偏偏「仇恨」中國這塊偌大的960萬方公里地方,而且一恨就「恨」三年!)的情況下,餓死那麼多人,即使對於皇帝,也是怎麼下罪己詔也洗不脫的罪責呀!——於是雙方就喜歡在餓殍數字上大做文章。有人就說這是「敵人」故意誇大到數千萬的。

2.59/60/61這三年的餓殍數,政府沒有公布,估計也不可能公布:一是那時絕對不許提餓死人的事(59年連勞苦功高的彭德懷為民請命都被打成反黨分子,誰還比彭老總功勞高、膽子大?)二是「餓殍」的定義恐怕很難有確切的標準:餓死?病死?因餓而病死?還是因病而餓死?不過我們可從國家統計局的全國人口統計數字上推出一個大致的餓殍數:在59年前,全國人年度-人口曲線基本上是一條上升斜線,到59/60/61這三年突然出現一個下拐,這個下降直到62年才緩慢止住。這樣一個下拐,在表示人口數的縱坐標上的投影是2000萬。如果沿著59年以前的上升趨勢做一條假想的延長線,則61年的下降谷底和這條虛構的延長線的縱坐標差距就會達到3000萬以上。所以一般估計的三年大飢荒全國「非正常死亡」達3000萬,應是一個比較可信的數據。

3.3000萬?當時全國人口才六億;3000萬/6億=1/20?每二十人中餓死一人?誰見過?這是崇毛朋友最常見的反問。這個反問問得好!如果我們進行一個網上在線統計,包括可以問你的長輩,我估計恐怕也到不了1/20的餓殍統計比例!為什麼?因為當時再如何困難,城市百姓還是有「糧食定量」可以保證的,慘的就是當年共產黨打天下靠之「包圍」城市的農村!我有一位在部隊當兵的表哥,在安徽農村搞「四清」時還能發現田野裡不少餓殍的未埋屍骨呢?安徽比之當年「極左」盛行的河南、四川應該還不算餓殍大省罷?(請見有關「河南信陽事件」和四川李井泉的「極左」事跡)這樣就可以解釋了:現在能上網的網民,恐怕以城市居民佔多數,農村居民,尤其是「餓殍」們的後代,有多少人能夠上網?「三年困難」時我就在大城市,雖然餓得天天眼睛發綠,的確沒有發現1/20的餓殍比例。

4.如果對上述沒有更多的異議,崇毛朋友們一般又會退一步為毛辯解:什麼大躍進是毛受了下面的欺騙啦;是蘇修的逼債啦;毛的動機和初衷是好的啦;他自己也不吃肉啦……等等。但這些都已經是無關大局的小節了,只要三言兩語即可打發:

——毛太祖受臣下的欺騙?實在是對毛的侮辱,一個農村出生的英明領袖居然也會相信畝產多少萬斤!

——蘇修的逼債?現在已有蘇聯的解密檔案,花點時間看一看罷!

——動機和初衷是好的?哪一位「朕即天下」的皇帝的「動機和初衷」不好,哪位在位的「朕」不想把天下治好的?因為「天下即朕、朕即天下」嘛。即使史上有名的「昏君」景惠帝,在臣下上奏百姓們已餓飯時,還會深有感觸地反問:「為何不食肉糜?」景惠帝的動機和初衷不好嗎?

——至於毛三年不吃肉、決心與百姓共甘苦的「佳話」,只要看一篇原上海錦江飯店特調去做毛的私人廚師的回憶文章就真相大白啦!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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