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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經慘案倖存者說原雙江公社大飢荒

 2013-02-27 14:38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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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開鮮 

68歲,原臨江大隊新烈生產隊社員。

時間:2012年5月21日;

地點:泗坪敬老院;

採訪者:余習廣;攝影:彭嶸。

余:大叔,還記得過細糧關是啥子情況啵?

謝:講起過細糧關,人就不得過(難受——編者)。當時浮誇虛報嘛,那年糧食不大好,硬是逼到要報高產,不報就要往死裡整個毬!數字處理往上一報,上頭就要你的高徵購。結果,生產隊的糧食全部都送到糧站去了,剩下沒得好多,也挑到管理區。按說我們管理區的情況比別的地方稍好一點,別處沒得吃,又把我們管理區的糧食往別處挑。挑來挑去,沒得幾天我們那兒也沒得糧食了,都沒得吃,大家一起挨餓。

人沒得法了,就到處找吃的,啥子野菜、草根都吃,泥巴都吃。我找野菜來吃,吃樹皮、草根子,連苦蒿都吃。實在餓得受不了,我跟人到山上挖泥巴吃,背回來兩筐泥巴,捏成粑粑,才下去順口,龜兒的屙不出,好惱火哦,用棍棍掏,掏得血淋漓的。

搞點吃的,還要躲到幹部,他們發現屋頭冒煙,就要抄家、打人。那時候的人命,比豬狗都不如哦!後頭天天都死人,也沒得人管,我們那兒死人多得很。

余:你們生產隊死了好多人?

謝:剛吃食堂的時候,我們隊上有76個人,到散食堂的時候,還有三十多逃出來,死了四十多。有七八戶人家死絕了。我們管理區那時候(至61年——編者)餓死了兩百幾十人。

徐志和屋頭,他兩口子先餓死的,那老的、小的搞不到吃,只有死。他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兒,餓得偷油菜苔吃,生產隊長何開良看到了,上去嘛猛踢十幾腳,回去第二天娃兒就死了。這一家死絕了。

徐繼芬家,原先4口人,餓死3個,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現在她在雙流縣去了。

廖連忠、廖連分是兩兄弟,他們分家了的,一邊屋頭4人,一邊屋頭3人,一起7人。死來死去就死了5人,逃兩條命。

余:你屋頭有餓死的人嗎?

謝:有嘛!我屋頭原先是8人,過細糧關,餓死了5人。我媽是58年冬荒死的。那時候大兵團作戰,人累的不得了哦,10月間就開始吃定量,後頭和麵茶湯,我媽連餓帶累,得病倒床沒得好久就死了。59年春上,食堂缺糧就更狠了,開始吃野菜那些,我大嫂謝張氏也餓死了。59年秋收後,糧食都是上繳了,食堂斷糧,我大哥餓得動不得,還要出工,不然麵茶湯都沒得喝。他出不了工,隊上斷了他的糧,硬是活活餓死的。他屋頭的女兒、我侄女子叫謝家芬,熬到60年春上餓死了。我四哥叫謝開魁、兄弟叫謝開招、妹妹叫謝開芬,都是在59年冬荒餓死的。我二哥是得浮腫病死的。

余:人餓了,隊上有偷青吃的嗎?

謝:有哦,打殘了嘛!人沒得吃嘛,看到地頭長的東西,哪個不想吃呢?偷胡豆巔、豌豆巔、菜葉子、菜根根吃,麥子還剛黃,晚上就到地頭去偷。全隊社員只要是沒死的,沒得人不偷吃,想活命就只有偷點吃,沒得哪個不挨打的。有的是當場捉住打,有的是被別人貪圖獎勵舉報偷青挨打。那時候規定:哪個舉報別人偷青,可以獎勵,有的獎勵一瓢兒麵茶湯湯,破案起贓多的,可以分好多贓。這個制度狠嘍,過得你整我,我整你的,關係就破壞了,有的人結下幾十年的狠。只要有人舉報,不管你偷沒偷,幹部抓到,人一個個都打慘嘍。

何明輝還活著,當時他偷了點胡豆吃,隊上幹部、民兵把他抓到隊部,就在院壩頭開打,何開良把他按到在地上拳打腳踢,打得他屎尿都屙在褲子裡。

61年我餓得受不了,跑到地裡偷紅苕種吃,紅苕剛下種,我偷挖了幾個吃。被幹部抓到,把我捆綁反吊在屋樑下,一群幹部打我。何開良的侄女兒叫何明君,才十五六歲,她先是拿棍子打我,邊打邊笑。後頭她又找來火麻,把我的衣服脫光,把自己的手上包的布,拿火麻抽我的臉,抽我的身上。火麻蜇到皮膚上,比蠍子蜇到差不多,那個滋味,痛得我喊都喊不出來,渾身腫了好久都不消。那女子現在還在,六十多了。你看,那時候不僅幹部狠,就來他們的家屬都那麼作威作福,拿人命當耍子。

余:隊長家吃啥子?他家有餓死的人嗎?

謝:糧食雖然少嘛,他是掌管糧食的嘛,哪裡會餓死人?從大隊領回來的糧食,放生產隊保管室的,鑰匙在他手上,他自己拿家裡吃。食堂開飯,一桶麵茶湯,都是從底下給他家撈干的,和炊事員有點關係的,都從底下撈,社員和上面的稀湯。隊長家不死人,炊事員和管食堂的家都餓不死人,一包一包的糧食往屋頭拿。

余:隊上得浮腫、乾瘦、小兒疳積和婦女病的多嗎?

謝:腫病多,死人多。我都餓得腿桿子腫起好粗,我二哥得浮腫病,一時腫起,一時刮瘦,就死了。死的那晚上還和我睡的,二天醒來我一看,他人都涼了。拖出去就扔在坎坎下頭,沒力氣埋嘛。

我妹子開芬,身上腫起好大,送到公社腫病醫院,在大院壩。二天我去醫院看她,醫生說她死嘍,埋在河邊沙灘上了。我去看,找不到。那河灘上埋了幾百口死人,我找來找去,也不知道哪個是我開芬妹兒!

余:你們那兒有吃人的事情嗎?

謝:有吃人的嘛!徐繼英家,她老漢、她媽、她幾個兄弟、妹妹,都是餓死了的,她家餓死5人。她餓得也是沒得法子了,別人的人死了,她就搞來吃。隊長何開良喊到我:「你去把徐繼英煮的死人肉端囉,我打兩瓢兒麵茶給你吃。」我到她屋頭,正煮起死人肉吃呢。還有剩下的,我去把她的砂罐端了,扔在旱溝溝頭。回來何開良只給我一瓢兒麵茶湯,少我一瓢兒。

王國蓮

68歲,原光華大紅光生產隊社員。

時間:2012年5月20日;

地點:六合鄉福林村四組孔繁香家菜園邊;

採訪者:余習廣;攝影:彭嶸。

余:紅光生產隊剛吃食堂有多少人?死了多少?

王:剛成立公社時,紅光隊有二三百人。後頭食堂過二兩關,一個人一天吃二兩麵茶湯。到後頭就斷糧幾十天,餓死的人家家戶戶都有。到62年上半年搞自產自救,還剩一百多人,死了一百多人。

余:你家有人餓死嗎?

王:我家原先是5口人,老漢、媽、我、兩個妹妹。老漢在工廠上班,拿點錢回來買點吃的。我媽在屋頭,挖根根、挖野菜給我們吃,餓得受不住,還是餓死我兩個妹妹。

我幺爸(小叔叔——編者)叫王其召,他家原先4口人,沒得吃的,硬是餓死3口。幺爸他也是餓死的,死的時候四十多歲;他屋頭還餓死了兩個娃,是我的叔伯兄弟。屋頭死得只剩下我幺嬸子一個,也只好改嫁囉。那時候,男人餓死了女人改嫁的、女人餓死了男人再找的,多得很哦!

羅朝芬

66歲,原光和大隊畜牧生產隊社員。

時間:2012年7月13日;

地點:花灘鎮「紅磨房」農家樂;

採訪、攝影:豐綱。

豐:您還記得過「細糧關」的情況嗎?

羅:記得哦!過細糧關的時候,食堂開始是吃二兩麵茶,後頭二兩都沒得了,食堂沒吃的,斷夥了幾十天,人餓得受不了,就出去挖野菜、挖草根吃。我吃過蕨雞根、籐子根、泥巴、米麻花、水芹菜、鵝香草、糠,凡是找得到的都吃。那時候,家家戶戶餓死人嘛!

豐:當時你家裡有人餓死嗎?

羅:當時我屋頭有5人,餓死我奶奶和3個妹妹。我家一個妹妹死了,沒有給生產隊報,想在食堂多領她一份口糧,結果只領了一次,就被發覺了,我爸就把她背到府南廟的岩腳下甩了。我兄弟餓得腫來腦殼多懂(腫大——編者),下身光骨頭。就他和我兩個活下來了。

豐:你們隊上有餓死的人沒得?

羅:時間久了,餓死的人記不大全了。還記得官文德、杜清和也是餓死的。那時候他們兩家都住在我們房子裡的(58年刮「共產風」,實行共產共居,許多社員家房子被拆。到61年,還有許多人家幾戶共居一屋——編者),也是全家人餓死了的。死後沒人埋,就擱在屋頭,老鼠把他們的肉都掏來吃了,只剩骨頭。後來還是生產隊派人把他們埋了。人沒力氣挖,埋得淺,狗還把他們掏出來吃,屍骨扯來到處都是。

豐:你看見那些人死了是啥子情況?

羅:看到的死人多哦!一路上都是餓死的人。我在楊河溝看到一個人死在路邊的石頭上面。從高梁灣下去,沿路都看到死人,現在加油站坡坡(花灘鎮加油站——編者)下去,一直到處都是死人,就在路上擺起的,有的人死了好久時間也沒人管,身上的肉都沒得了,只剩衣裳、骨頭到處擺起。

豐:你們隊上有吃人肉的沒得?

羅:我的一個母舅叫楊芝安,他家的人些(妻子——編者)吃過人肉,把人家死了的娃娃弄來,悄悄燉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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