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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執政初期,在洛陽龍門石窟造像,盧舍那佛像的左側便有托塔天王的形象,這是毗沙門天王,即佛教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多聞天王。而《西遊記》中卻說托塔天王是李靖,毗沙門等四大天王屈居其下。龍門造像時,李靖去世不久,這裡的托塔天王塑像絕對不會指他。《西遊記》把托塔天王說成是他,當然需要充足的理由,那便是他具有傑出的軍事才幹。
李靖原名李藥師,雍州三原(今陝西省三原縣)人,晚年被太宗封為衛國公。他從小便有文武材略,受到身為名將的舅舅韓擒虎的誇獎:「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他一生打過很多仗,體現出高超的軍事才幹。
唐朝建立後,著手統一全國,到武德四年(621年),平定南方割據勢力的戰爭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前此,李靖曾受命前往江陵(今湖北省荊州市)安輯蕭銑,這時,向唐高祖進呈平定蕭銑的十條計策。高祖採納,任命宗室趙郡王李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征發巴蜀士兵執行任務,考慮到李孝恭沒有軍旅經歷,就任命李靖攝行軍長史,全權處理軍事,統轄十二總管,從夔州(今重慶市奉節縣)沿長江而下;高祖同時部署三支偏師從其他方向配合作戰。九月,秋雨連綿,江水暴漲。
蕭銑認為三峽四百里間水勢湍急,李靖不至於冒險行船,於是沿江不設兵防備。李靖決定出其不意,率軍出發。諸將都請求暫停行動,等天晴水退再說。李靖說:「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
李孝恭同意。兩千多艘戰艦順流而下,佔據荊門、宜都二鎮,進入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市)。蕭銑的部將文士弘率數萬精兵屯駐清江,李孝恭打得他大敗而逃,繳獲戰艦三百餘艘,斬首及淹死者將近一萬。文士弘糾集殘兵敗將再來戰鬥,又被打敗。當地總管蓋彥舉以五州之地投降唐朝。唐軍逼近江陵,蕭銑傾全城兵力出擊,李孝恭準備出戰,李靖制止道:「彼救敗之師,策非素立,勢不能久,不若且泊南岸,緩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歸自守,兵分勢弱,我乘其懈而擊之,篾不勝矣。今若急之,彼必並力死戰,楚兵剽銳,未易當也。」
李孝恭不從,留下李靖守營,自己率領精兵出戰,結果大敗。蕭銑部眾洋溢在勝利的喜悅中,只顧搶劫唐軍財物,亂糟糟一片,負重難以行走。李靖縱兵奮擊,大獲全勝,攻陷其水城,繳獲大量戰艦。李靖建議李孝恭把這些戰艦放入江中漂走,諸將都說:「破敵所獲,當藉其用,奈何棄以資敵?」李靖解釋道:「蕭銑之地,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拔,援軍四集,吾表裡受敵,進退不獲,雖有舟楫,將安用之?今棄舟艦,使塞江而下,援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覘伺,動淹旬月,吾取之必矣。」果然,一批批援兵看到大量戰艦歪歪扭扭順水漂下,以為江陵已經失守,不再前進。蕭銑無奈,只得開城門投降,其南方州縣紛紛歸附唐朝。
武德六年(623年),投唐後被任命為淮南道行臺僕射的輔公祐在丹陽(今江蘇省南京市)發動叛亂,稱帝建宋。高祖詔令李孝恭為元帥、李靖為副元帥,統領七總管兵力,前往鎮壓。輔公祐派軍赴當塗(今安徽省當塗市)阻擋唐軍,由馮惠亮、陳當世指揮舟師三萬屯守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指揮步兵、騎兵三萬屯守青林山,在長江江面橫拉一道鐵鎖遮斷航線,在當塗修筑月城(又叫瓮城,城門外用作障蔽的半圓形小城),廣袤十餘裡。唐軍逼近,馮惠亮等軍堅壁不戰。李孝恭派兵絕其糧道,馮惠亮等軍缺糧,來襲擊李孝恭軍營,李孝恭也堅壁不動。第二年,李孝恭集合諸將討論對策,諸將認為:「惠亮、正通並握強兵,為不戰之計,城柵既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既破,惠亮自降。」李孝恭傾向於採納這種意見。
李靖不同意,說:「公祐精銳,雖在水陸二軍,然其自統之兵,亦皆勁勇。惠亮等城柵尚不可攻,公祐既保石頭(城),豈應易拔?若我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公祐未平,退則惠亮為患,此便腹背受敵,恐非萬全之計。惠亮、正通皆是百戰餘賊,必不憚於野戰,止為公祐之計,令其持重,但欲不戰以老我師。今若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唯在此舉。」李孝恭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派出弱兵攻打敵軍營壘,集結精兵嚴陣以待。弱兵失敗逃回,敵軍追過來,精兵出擊,重創敵軍。李孝恭、李靖乘勝追趕,轉戰百餘里,摧毀了敵軍的所有營壘,敵軍傷亡萬餘,馮惠亮、陳正通逃走。李靖率領隊伍率先抵達丹陽,輔公祐驚恐萬狀,棄城逃跑,途中被抓獲,送丹陽處死,江南皆平。
武德八年(625年),頡利可汗率領突厥十萬大軍寇掠山西,高祖部署幾支唐軍前往抵禦,諸軍不利,有的甚至全軍覆沒,只有李靖統領的江淮兵一萬人沒受損失。貞觀三年(629年)十一月,太宗決定反擊突厥,李靖時為兵部尚書,被任命為定襄道行軍總管,節度李世責力、柴紹、薛萬徹等行軍總管,一共十多萬兵力,分四道出兵。
頡利可汗的牙帳設在定襄(今內蒙古清水河縣境內),李靖率領驍騎三千,從馬邑(今山西省朔州市)出其不意,直趨定襄南面的惡陽嶺。頡利驚慌不已,說:「唐兵若不傾國而來,靖豈敢孤軍而至。」次年正月,李靖攻破定襄,頡利倉皇逃遁鐵山(今內蒙古白雲鄂博)。別部唐軍也取得輝煌勝利。
在唐軍的沈重打擊下,頡利十分恐懼,遣使入朝謝罪,請求舉國內附,自己來長安居住。二月,唐太宗派鴻臚卿唐儉等人赴突厥宣慰,李靖領兵迎接頡利。他同李勣會合於白道(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北),相互商議道:「頡利雖敗,其眾猶盛,若走度磧北,保依九姓(回紇部落),道阻且遠,追之難及。今詔使至彼,虜必自寬,若選精騎一萬,赍二十日糧往襲之,不戰可擒矣。」李靖把這一決定告訴將軍張公謹,張公謹說:「詔書已許其降,使者在彼,奈何擊之!」李靖說:「此韓信所以破齊也(西漢派酈食其遊說齊王田廣歸順,田廣遂撤銷守禦,韓信乘其不備,出兵襲破之),唐儉輩何足惜!」
頡利見唐使來請,心裏很踏實。李靖、李世勣連夜進軍,在陰山一帶俘獲突厥千餘帳。李靖派部將蘇定方率二百騎為前鋒,乘霧前進,距離鐵山頡利牙帳七里時,頡利才發覺。頡利乘千里馬逃跑,唐儉趁勢脫身而歸。李靖大軍趕到鐵山,斬首萬餘級,俘獲十餘萬。頡利想北度沙漠,由於路口已由李世責力把守,未能得逞。他改道走投吐谷渾,被唐西道行軍總管張寶相擒獲。突厥滅亡,唐朝的北部領土自陰山向北延伸到大漠。
李靖年事已高,患病退休。立國青海的吐谷渾不斷寇邊,太宗下詔大舉討伐,很希望李靖能夠出馬指揮。李靖聞訊,請求出征,太宗喜出望外,任命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度五總管及突厥等族兵力,出擊吐谷渾。貞觀九年(635年)閏四月,吐谷渾遭到唐軍的打擊,燒掉野草,退保大非川。
諸將都認為「馬無草,疲瘦,未可深入」。兵部尚書、積石道行軍總管侯君集不同意,認為吐谷渾「今一敗之後,鼠逃鳥散,斥候亦絕,君臣攜離,父子相失,取之易於拾芥,此而不乘,後必悔之。」李靖採納,督率諸軍深入敵境,越過積石山,前後戰鬥數十回合,取得徹底勝利。
李靖不僅有豐富的軍事實踐,還有精湛的軍事理論。《宋史》卷207《藝文志六》著錄有李靖兵法多種:《韜鈐秘術》一卷,《韜鈐總要》三卷,《衛國公手記》一卷,《李靖六軍鏡》一卷,《李靖兵鈐新書》一卷,但北宋神宗時已經不見完帙。現在能見到的只有唐人杜佑《通典·兵典》保存的一部分《李靖兵法》。傳世的《唐太宗李衛公問對》,一般認為是假托之作。
貞觀十四年(640年),李靖的夫人去世,太宗指示在自己的陵墓昭陵旁修造李靖夫婦的陪葬墳墓,依照西漢名將衛青、霍去病舊例,墓前筑闕,修成突厥鐵山和吐谷渾積石山形狀,以表彰李靖的特殊功績。九年後,李靖病逝,享年七十九,和夫人合葬。
李靖的軍事成就遠遠高於唐代其他將領。高祖多次誇獎道:「李靖是蕭銑、輔公祐膏肓,古之名將韓(西漢韓信)、白(秦將白起)、衛(衛青)、霍(霍去病),豈能及也!」太宗誇獎李靖道:「昔李陵(西漢大將)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書名竹帛。卿以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克服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
李靖年邁不再出征,太宗議論起另外三位將領,卻是另一番評價:「於今名將,惟(李)世勣、(李)道宗、(薛)萬徹三人而已,世勣、道宗不能大勝,亦不大敗,萬徹非大勝則大敗。」唐代後來的名將為數不少,有的只是在政治上會來事,軍事並不突出,有的是蕃族出身,不可能被漢人拉來做神靈。而且,比起李靖,他們都沒有水戰、步戰、騎戰的全面經歷,也沒有軍事理論著作。因此,民俗把李靖附會為托塔天王,在從唐朝到明朝這段時間內,應該說是很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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