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改革開放時代,拉薩是藏人精英普遍嚮往的地方。我見過多個畢業後可以留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年輕藏人,寧願到當時遠離繁華的拉薩工作、生活。我於1990年春天從康地返回出生之地拉薩,在西藏文聯的同事中就有來自安多的藏人。
那時的拉薩如磁鐵般吸引各地藏人。安多和康區的商人紛紛到拉薩經營,僧侶們也來拉薩朝聖並依照傳統在三大寺學習。拉薩依然如過去被各地藏人視為中心,在拉薩買房子定居,想法轉成拉薩戶口。雖然那時的拉薩也有各種問題,而且連續三年爆發過遭到鎮壓的抗議,但比起現在,還是有更多的空間和可能,相對自由和寬鬆。
現在不同了。康區的一對父母來看望嫁給拉薩人的女兒,離開時深為女兒悲傷,因為女兒生活在一個槍口下的城市。街上士兵橫行,佛法僧遭受褻瀆,拉薩從聖城變成了只允許人們醉生夢死和墮落的污濁、暴戾之地。
拉薩之外的僧侶到拉薩須得持有證件、證明,否則根本過不了路上的各個關卡。各地仁波切們也避開拉薩,轉往去漢地。拉薩本地僧侶則小心翼翼,上街盡量穿便衣,在以大昭寺為中心的老城,經常可以看見持槍特警任意攔住穿袈裟的僧人或穿藏裝的青年,盤查並登記。住在拉薩的仁波切們則盡量不出門,如同閉關。即使是藏人之間也相互提防,連親戚都不敢坦言,懼怕哪個可能是警察眼線或出賣者。外國人前所未有地減少,旅遊者受到諸多限制,大多數國外基金會和NGO都被趕走。
藏人企業家們或是收縮生意,或是轉到外省藏區或中國城市發展,即使他們不適應漢地的氣候、語言和生活,但至少在那裡可以少一些恐懼。自從2008年之後,多名藏人成功人士被判刑入獄,藏地的商人和企業家普遍心懷恐懼。沒人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幾十年打拼積累的財富,說不定會在莫須有的罪名下一夜之間消失。一位企業家用佛教的無常來思考,形容說:人就像螞蟻那樣一點點搬運、積攢,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財富,狗熊的一巴掌就會毀掉所有;不要說自己這點財富,我們民族以往幾百年、幾千年積攢下來的財富,共產黨一來不也全都化為烏有了!
拉薩對藏人的向心力似乎在減弱,因為在方方面面遇到的困難都超過其他地方。比如辦護照之難,對於大多數藏人簡直成了夢想。甚至連去神山岡仁波齊朝聖,辦邊境通行證也不容易。拉薩雖然建了不少小區,蓋了不少房子,但空置也很多。以前安多和康的藏人到拉薩買房,現在是拉薩等衛藏各地的藏人去成都買房。據說有二十萬藏人在成都買了房子,而那些人有一部分原本可能是拉薩房地產的買主,現在卻拒絕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下。
當然,其他省區也鎮壓藏人,但還是比拉薩要寬鬆。從一件小事即可以看出,七月底至八月初我從青海藏地到四川藏地,一路看到在寺院或百姓家公開供奉尊者達賴喇嘛的法像。當地政府從原來的嚴厲禁止已經變成睜一眼閉一眼,因為既缺乏阻止的能力,也怕激起更大的反抗。而這種妥協在拉薩卻看不到,一些寺院的壁畫上原本繪有尊者達賴喇嘛的形象,竟被工作組要求畫上鬍子,目的是為了不讓信徒和遊客認出達賴喇嘛。
2011-10-13,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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