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罷工：補助一元錢，真他媽奇蹟

據中廣網的消息，針對這次杭州出租車罷工，杭州市政府為改善出租車行業的經營環境，確保出租車行業健康穩定發展，迅速推出了暫時的解決措施——從八月開始，對出租車司機進行補助，補助的標準為每做一筆生意補助一元錢。

每做一單生意補助一塊錢，以此來解決出租車行業的困局，筆者只能說，能想出這樣一個辦法來緩解問題，也是一個奇蹟。

你相信能解決呢？至於我們信不信，反正杭州市政府是信了。你看，人家還信誓旦旦的說呢——提高一線出租車司機的收入，改善出租車行業的經營環境，確保出租車行業健康穩定發展。

杭州市政府迅速決策，沒有抓造反頭子（當然會不會秋後算賬不曉得），而是著力解決矛盾，並且「我辦事我放心，有事不找警察同志」，十分自信，相當包容，這是好事。但是問題是，解決社會架構問題不是聖鬥士打架，不會因為充滿自信就小宇宙爆發，找不到問題根源，惡體制還在，就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不妨先梳理一下我國出租車罷工案例的不完全數據：

據不完全統計，2004年中國發生了13起罷運，其中寧夏銀川6000多輛罷運4天，吉林4000多輛罷運3天；

2005年發生了10起，其中青島超過4000多輛停運，合肥市6400多輛罷運，山西臨汾堯都區1700餘輛停運；

2006年全國共發生了13起罷運，其中規模比較大的有山西長治1800多輛停運，河南信陽2000多名司機及家屬上街遊行；

2007年一共14起，其中哈爾濱2萬多輛停運，河南鄭州1萬3千多輛停運，福建廈門599名面的出租車集體抗議；

進入到2008年11月份;事實上，在2008年裡，從能找到的公開報導裡做一個不完全統計，可以發現全國各地一共發生了28起罷運，而且多數罷運都集中在10月份以後，佔了近2/3;可見，10月、11月兩個月以來出租車罷運有多麼密集。

2009年到7月底還有5起，其中黑龍江省牡丹江市數千人聚集在政府前廣場，溫州市有數千輛出租車停工罷運等。

統計下來，從2004年到2009年8月份間，中國出租車業平均每個月要發生約1.2起群體事件。

（這兩年的數據，筆者跟進出租車的時候沒有找到可靠的數據）

好了，有了這樣一個大背景，我們可以來說一說這次的罷工了。這次杭州出租車大罷工司機們基本上的訴求點和以前的罷工沒有大差別，還是一個錢的問題。據筆者人人網上朋友的採訪，摘一些司機的回答：

「最起碼最起碼油要350，班費最起碼360，成本就要700了，你算算嘛你兩個人分，累得半死你能分到多少錢。現在沒有技術的人工作也有2000，一般的人上班工資都有3000塊錢，我們一天十個小時，3000塊都不到，開不下去啊，很吃力的。」

「要麼把班費拉下來，要麼把價格拉上去。主要是個錢的問題。」

「這年頭不能誰都當活雷鋒吧，沒錢怎麼生活？」

司機很實在，現在連紅十字會都不願意做活雷鋒了，司機還要養家餬口，當然不願意虧本買賣。一個月三千塊都沒有，在大城市確實難以為繼。然而，這麼多年，出租車行業每一次罷工，不管司機們是針對油價上漲，還是針對黑車搶生意，還是針對繳納份子錢太多，歸根結底就是一點，那就是我司機累死累活，最後收穫的太少了。

可是，這麼多年來，這個問題怎麼還在解決當中呢？今年十月份杭州市政府對出租車運價進行調整後，問題就解決了嗎？

筆者還是那句話，至於咱們信不信，反正政府是信了。如果能夠解決問題，筆者只能說，這是一個奇蹟。

在筆者看來，調高運價不會讓出租車行業好轉。因為這樣的調價不是市場自發形成，而是行政干預下的調節，權力下的調節，其結果就是在短時間內，出租車行業收入增多，但是人們不是傻子，出租車又不是唯一的交通工具，為了省錢，人們會選擇公交車，軌道交通，摩托車，或者「黑車」（沒有出租車頂的私家車），甚至不惜購買車輛。長期的結果是出租車司機又陷入了收入困局。

其實這是大學經濟學一年級都會學習的供求曲線與需求曲線的均衡變動的問題，杭州市政府的決策者們想必不會不清楚。可是這麼多年過去，這麼多起出租車群體性事件發生，杭州市政府的這次的智商還是維持在全國平均水平，採取依然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方法，根本解決不了本質問題。

那麼，我們不禁問，是什麼讓出租車行業的司機沒錢可賺呢？是什麼讓他們一次次的罷工「造反」呢？是什麼讓這個行業裡的司機因為沒錢拿菜刀自殺等惡性事件呢？

首先我們可以問，是這個行業本身就不賺錢嗎？

顯然不是的。菜市場的老大爺都會告訴你，出租車行業是暴利行業。既然出租車行業是暴利行業，那出租車司機為什麼還這麼窮呢？

這就涉及到90年代末政府對出租車的管理思維，政府認為個體經營的出租車會導致交通擁堵，城市形象破壞，交通安全等問題，於是在出租車管理條例上進行規定，名義上個人也可以經營出租車業務，實質上已經將個人業務排除在外，所以成立公司或集團就是唯一一條道路。

而到現在，鮮有新的出租車公司出現，這並不是因為中國沒有那麼多有錢人，而是當年成立出租車公司的「企業家」大多佔有政治資源，並且在這個行業充當政府的代理人，代言人。

車頂，也就是每年可以運營的牌照掌握在政府手裡，而政府在每年發放牌照的時候只會發到現有出租車公司裡，這樣一來，新來的出租車就必須挂靠在公司下面，而沒有車的就徹底淪為車伕。政府可以在要求更新車輛，以及發放牌照時賺取利潤，如一個車頂30萬（十幾萬到幾十萬不等），政府每年如果發放600個牌照，政府只需要發放不怎麼值錢的牌照，幾乎是空手套白狼的賺1.8億。

而出租車公司呢，把這些牌照變本加厲的套在出租車司機身上，也是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出租車司機明明是自己買的車，還必須挂靠，而如果沒有車的，出租車公司為了降低風險，就把車包給司機，司機不僅要交車牌費，還要繳納車輛購置費，加上每月大量的月租，司機徹底淪為駱駝祥子。

而現在已經幾乎飽和的出租車公司，基本上沒有任何現代化公司的標誌，因為這樣的公司除了收租，也就是份子錢，再沒有其他的業務，這樣的情況上一次出現，還是在解放前，地主租地與農民交租的關係！

打著公共利益的旗號，什麼規範道路交通，什麼防止擁堵，十幾年過去了，這樣的行政規定在很大程度上迫使人們不得不購買私家車，不得不選擇「黑車」（其實哪裡是什麼黑車，政府說是黑車就黑車了），交通反而更加擁堵。

所以，根本問題就是——第一，行業進入管制；第二，市場數量管制。

行業進入管制就是指司機自己有車不行，必須挂靠給地主，因為地主有政府發放的車頂，你必須有車頂才能合法運營，不然你就是「黑車」。數量管制就是每一年可以增加的出租車輛就是那幾百個政府發放的車頂。政府會說，經過我們的研究，我們發現市場上需要更多的出租車車輛，數量為@#￥個，為了方便公眾出行，發放這些車頂到各現有出租車公司。

這麼多年過去，政府還是改不了自以為全知全能的裝逼作風，還是計畫經濟的僵硬思維（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打著公共利益的旗號實現政府的財政收入）——市場需要多少車輛，應該收取多少價錢，這本身就是在市場競爭中自發形成的，市場如果飽和，多餘的出租車會自動淘汰，反之，出租車則會自動增加。應該收取多少價錢也是一樣的道理。可偏偏有這樣一個本來只應該做行業規範規劃（比如通過出租車顏色的劃分來確定出租車運營範圍，那些顏色可以全市運營，和香港一樣）的市場維護者，反而變成了破壞市場的利維坦，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悲哀。

而最後呢？出租車司機一鬧事，政府就補貼，這裡，補貼用的是納稅人的錢，這些錢本來可以用以醫保，教育，住房等民生最重要的地方。接著，政府就同意，出租車你漲價吧。漲價後的承擔著是消費者，依然是老百姓受損。老百姓為這個惡體制埋單，以短時間內安撫出租車司機群體。可是最終，出租車司機和老百姓消費者納稅人同為受害者。

所以，這次杭州出租車罷工的問題，哪裡是什麼汽油漲價，哪裡是什麼交通擁堵——在這樣的體制下，汽油即便免費，交通就算一路暢通，出租車司機照樣日子難過，以後還會有更多的罷工——因為他們過的還是封建時代的生活，他們的頭上還有一個磨刀霍霍的地主。

同樣的，再重複一遍，因為出租車不是根據市場競爭而漲價，而是通過權力之手提價，導致的是老百姓不再選擇出租車，而這樣下來，導致的次生災害是無窮無盡的——出租車再次罷工，陷入惡性循環；黑車、摩托車、私車盛行，交通更加擁堵，政府管理費用提高；政府從這個行業賺取的利益因此入不敷出，因此變本加厲的收取費用……循環往復，直到體制崩毀，萬劫不復。

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放開行業准入制，放開數量管制，出租車行業應該和其他行業一樣，脫離權力之手，全面市場化。所以，如果政府真的是為了公共利益，為了規範出租車行業市場，為了造福老百姓，就請您不要再延續計畫經濟的僵硬頭腦，就不要再把自己當成全知全能的上帝了吧。

然而，很遺憾的是，不管怎樣，這次罷工杭州市政府依然沒有高於全國平均水平的智商和膽識。對於這次杭州出租車罷工，市政府的每做一單生意補助一元錢，這樣奇葩的解決辦法，從一個正常人的眼光來看，筆者只能說，這是一個奇蹟。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