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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中國

 2011-03-09 07:4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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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鄭淵潔在博客上公布了一個驚天的秘密:我國選舉法規定,有三類人無法獲得選民證,一是低於18歲的,二是「被剝奪政治權利」(這句話在中國就好像你威脅一個太監要割他的小JJ一樣)的罪犯,三是精神病患者。鑒於鄭淵潔同志已經活了至少三個18年卻從來沒見過選民證,又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那麼我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丫得精神病了。我在微博上談及此事,不到片刻就有上百個病友前來報到,眾人紛紛表示鄭淵潔「開創了劃時代的精神病鑑定方法」,而且據我估測,按照這個標準,精神病人恐怕至少也能佔到全國總人口的87.53%。 我本人雖然也沒有見過選民證長啥樣,但是曾非常有幸的選過一次人大代表,所以比絕大多數的精神病人要稍微精神那麼一點。那是大學時代的某一天早上十點,我的三位室友還在夢鄉里對著蘭蘭上下其手。那天我可能剛好內分泌失調,所以比一般的大學生早起了兩個小時,正坐在電腦前批閱天下奏章。這時候輔導員敲門而入,手上捏著一摞10厘米見方的粉紅色紙片,上面赫然印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敏感詞:「選票」。 當時我的心情,借《環球時報》的新聞標題最愛用的兩個字來講,叫震驚。一驚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活生生的選票,這簡直比看見中國地震局成功預測了一次地震還要稀奇;二驚自己朝思暮想的「民主」居然來得如此突然,我都沒見著什麼宣傳廣告、政策辯論和新聞報導,就連幾位候選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這就當場要我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內投出自己神聖的一票了,那感覺就像晚上11點半宿舍熄燈之後,室友忽然通知你明天早上8點就有一門重要的考試一樣。 細看那摞選票,其材質比普通列印紙略差,比我老家農村流行的那種擦屁股紙略強,而且裁剪得歪歪斜斜,正方形菱形梯形不規則四邊形一應俱全,每張選票的造型都略有不同,爭奇鬥艷,各有千秋,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不是某種高明的防偽設計,看似山寨的表象背後其實隱藏著很大的一盤棋。基本上,我不知道這些選票是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它們將往哪兒去;無法監督收票唱票的過程,甚至無法確定選票的真偽——凡是你在一場選舉的程序中能想到的一切可供利用的漏洞,這裡應有具有。當然,票面上列出的四個人也沒有一個是我曾聽說過的,這些未來的人民代表的名字對我這個即將被代表的人民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這時輔導員下達了學校的最高指示:你看這個XXX君,是我們學校的參選人,此人必選,其他三個人你隨便選兩個就好了。我忍不住想問他幾個問題:我要是不選XXX會怎麼樣;我能不能先花點時間在google上瞭解一下這幾位候選人的事跡和主張;我他媽棄權行不行……但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這種行為完全是自找蛋疼自討苦吃自取其辱自尋死路。套用一句小學生作文的經典句式:當時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兩個小人,小人A說:為了提高社會風氣青少年素質實現國父遺訓建設祖國的第五個現代化blablabla,你應該勇敢的站出來質疑這種二逼選舉,這是憲法賦予你的神聖權利,blablabla……小人B只說了一句話:你他媽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生活了快二十年了,wake the fuck up! 二十多年前,有一群大學生曾面臨著相同的困擾。86年年底,合肥中科大的前輩們赫然發現學校張榜公布的八個人大代表候選人中沒有一個是他們認識的、也不知道是經由什麼程序指定的,當然也無從瞭解這些人的政治主張——如果他們有任何主張的話。更可笑的是,能夠當選的名額也是八個,換言之,這是一場「等額選舉」。本來選舉就是選舉,這世上並不分所謂的等額選舉和差額選舉,但自從誕生了某些宣稱自己已經打倒了專制制度的專制國家之後,這個流氓的概念也就應運而生。我們的胡主席曾在日本稱「我本人沒有想當主席,是全國人民選了我」,就是靠等額選舉選出來的。我曾試圖考證到底是誰發明瞭這玩意,始終未果,倒是一位世外高人一語道破天機:是騙子發明的。 那一年陳冠希還沒有買照相機,中國的青年尚把自己當成國家的主人,存著一絲血性。於是一名劉姓同學在校園裡張貼了一張大字報(現如今,單是此舉就足以令你喝上一杯免費的茶),並且引起了廣大師生的強烈共鳴,大字報後出現了幾十份小字報,這就算是那個時代的「跟帖」了。那時的大學生會聚集在草地上討論如何進行一次公正的選舉,他們最終說服了校方,並且從自己的同學中推選出了真正能夠代表自己的候選人。隨後,其它高校的學生也在問:「科大在行動,我們怎麼辦?」於是乎29個城市、156所高校的學生為爭取民主而走上了街頭,星星之火燎原而起。可惜,最終的結果卻是科大校長被免職,當時的總書記胡耀邦因 「反資產階級自由化不力」而黯然下臺。後者的死又引起了另一場風波,從那以後,中國的大學生總算是學會「處世之道」了。 很多人無法理解那場風波為何會發生,因為他們沒有察覺到,那個年代的人身上有著一些現在的人所沒有的東西。而我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這個時代的人不僅不會為了民主走上街頭,甚至不明白二十年前的人為什麼要那麼做。假如我向那位劉姓的同學學習,跳出來表明自己瀕危動物的身份,結果也只會發現周圍並沒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你一起貼小字報,最後只剩你那張被學校保安撕掉的大字報的碎片在風中飄揚,孤獨到連你自己都不得不懷疑自己是神經病。於是小人B毫無懸念的勝利了,就像我那些堵上耳朵、閉上眼睛並封上嘴巴生活的猥瑣的同胞們一樣,我非常識相的拿起了筆,開始思索剩下的三個人中,究竟是哪個倒霉蛋無緣得到本人的寵幸。 輔導員剛進門的時候,我的三位舍友紛紛在床上支起身體,擺出瑪麗蓮夢露的造型,以示對上級領導的重視。但他們一聽說是要選人大代表,便又立刻躺了下去,閉著眼要求我替他們填好選票。諸位讀者應該記得,俺們宿舍裡還有一位根正苗紅的共產黨員,黨性十分堅定。某次臥談會時他曾大義凜然的表示:今後我要是當了官,絕對不會貪污腐敗。這句話的搞笑程度跟「剝奪政治權利終生」有得一拼。這麼一個天真爛漫、朝氣蓬勃又充滿了革命信念的八九點鐘的太陽,我覺得怎麼著也該顯示出一點區別於普通群眾的先進性吧,起碼你看一眼這張選票到底長什麼慫樣,要知道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這麼一次機會呢。結果殘酷的事實證明,就連這樣一個經常試圖說服我相信祖國形勢一片大好的愛黨青年,都用睡覺這種實際行動表明瞭他也認為中國的選舉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過場。 不要說是選舉,在這個不止一位人大常務委員長都被軟禁過的國家裡(介事兒咱就不說太細了),所謂的「最高權力機關」也不過是個橡皮圖章。這幾天又有人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英文名稱叫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其縮寫正是——NPC。在這些NPC中還有一些特別低級的,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在於不要讓遊戲中的城鎮顯得過於寒酸。例如我們的申紀蘭代表連續56年都沒有投過反對票:「我非常擁護共產黨。當代表就是要聽黨的話,我從來沒有投過反對票。」這樣一位代表,「她贊同過反右,也贊同給右派平反;她贊同過大躍進,也贊同聯產承包;她贊同過文革,也贊同否定文革;她贊同過打倒劉少奇,也贊同給他恢復名譽(《尋找那位投反對票者》)。」另一位為大家所熟悉的倪萍大姐也宣稱:「我愛國,我不添亂,從不反對或棄權。」這種NPC就屬於你站在她面前摁下空格鍵,跳出來的對話框裡都只有一片空白。基本上,就連無腦兒都可以勝任她們的工作。 當然也有少數的代表,雖然他們未必是人民選出來的,倒還有那麼一點「為人民服務」的情操。今年人大代表韓德雲便建議要公示官員財產,只可惜,這已經是他第六次在兩會上提出這個提案,不出意外的話,這也將是他的提案第六次石沉大海。香港的政協委員劉夢熊則提出要追究趙連海一案中公檢法部門種種踐踏法律的行徑,他的結局我也可以想像,用我們外交部發言人的話來講叫:「法律不是擋箭牌。」雖然這些人努力的想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麼,但我黨只需要他們有足夠的智商明白自己該在什麼時候鼓掌就可以了。假如我是代表或委員,我情願學習我的舍友,在會場裡美美的睡上一覺。 以前我曾看過一個圖集叫「各國議會開會對比圖」,別的國家都是拖鞋橫飛,扯衣服扯領帶扯胸罩一應俱全,唯有中國的代表們正側頭酣睡,充分詮釋出了 「和諧」二字的真諦。當然,議員打架、對扔盒飯也並不是什麼好事,但至少還有點新聞價值,起碼你會想知道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議題而打得不可開交。而在中國,代表們睡覺則是司空見慣,就連登上報紙都嫌浪費版面了。事實上,我老爹就曾在政協會議上酣然入睡。他在政協工作上浪費的精力不會比我大學時在毛概鄧論上浪費的精力更多,而且我也非常鼓勵他這麼做。根據我多年的經驗,領導開會時講話,往往開口第一句就是彌天大謊:下面我簡單說兩句。而且其語速還出奇得慢,如果你形容一個男人「別人講完一句話的功夫他就完事了」,那是罵人早泄;但如果是「領導講完一句話的功夫他還沒完事」,那麼遇到這樣的男人你就趕緊嫁了吧。更可怕的是,領導手上那摞厚厚的演講稿裡所包含的信息量幾乎為零,這種時候你要是還努力抵抗洶湧襲來的睡意,假裝自己聽得很認真,那就太摧殘自己的身體了。 政協倒也體恤眾位花瓶,09年開始全國政協給委員們配發了筆記本電腦,理由是「節約紙張,低碳環保」。對此,全國政協十一屆二次會議副秘書長修福金認為:「這表明政協已經開始過簡樸的生活,開始了艱苦奮鬥。」另一位委員姚凱倫則表示,給2500名委員配電腦,總價格750萬,每年可以節約紙張費用 500萬,電腦用三年的話反而可以節約750萬。韓寒同志說得好,數學這項工具非常重要,俺們隨手一算就發現平均每個委員每年要消耗掉價值2000元的紙張。這是什麼概念,要是給我兩千塊錢去買紙,老子挖個坑就可以活埋掉一打政協委員;眾委員在2005年拿到的材料,恐怕在2025年蹬腿之前都讀不完。至於其它什麼交通住宿伙食安保上的開銷,各位還是自己想像吧——這事兒也只能靠想像,誰叫我們的稅收是取之於民,用之愚民呢。 有意思的是,我周圍絕大多數的同學都長期生活在人為製造出的信息荒漠中,他們或許並不瞭解代表和委員們究竟有多麼無能,少數有能的人又有多麼無奈,在他們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也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一次人大代表選舉。而此時此刻,當這樣「新事物」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卻不假思索的用睡覺來回應,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熱情——當然也更不會去抗議這裡面顯而易見的不公了。我想他們一定是見識過了足夠多的冷漠,才會從人生的某個階段開始,理所當然的覺得這個社會「就應該是這樣」。 清華大學教授孫立平曾說過,中國社會最可怕的不是動盪,而是潰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去關心選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對開會睡覺的現象習以為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兩會的作用已經變成了給網民提供雷人的素材;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在面對社會的種種陰暗面時,發現自己除了裝睡以外,並沒有什麼更有價值的事情可干。在「和諧穩定」的脂粉之下,這個國家卻在不知不覺的腐朽潰爛,等z人們終於察覺到的時候,卻早已是積重難返。我常在想,這樣一個國家的結局,究竟會是怎樣?(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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