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巨變不僅因為經濟問題

2011-03-06 11:37

中國官方媒體對中東國家近期發生的巨變鮮有報導，但星期五官方人民日報發表評論稱，中東巨變說明瞭中國發展道路的正確性。自由亞洲電臺記者石山，邀請了在美國的學者程曉農，和專欄作家章天亮，就中東變局的原因，以及中國社會存在的各種矛盾等問題進行了討論。

記者：「中東發生社會變革這段時間中國大陸的官方媒體基本上沒有做出太多的報導。今天3月4號，《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評論，它的題目是「中東印證發展才是硬道理」。它主要是談發生問題的這些國家經濟成長率滿足不了就業的需求，因為這些國家大概都有接近30% 的失業率。另外《環球時報》也發表了文章說埃及的困境不是民主與專制的問題，它說埃及有很多問題，包括人口爆炸、貧窮、住房、經濟結構等等問題。它認為民主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想先請程先生給我們分析一下，您覺得這兩篇文章主要的論調是什麼？它是不是能說明發生這一系列問題的本質？」

程曉農：「我覺得中國官方媒體或者說喉舌的思維現在越來越簡單化了。簡單到就只剩下鄧小平的‘發展是硬道理’了。它都不去考慮這個話背後的各種邏輯上的矛盾。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中國天天講發展的目標是GDP要高。那麼中國現在正在奔什麼人均GDP幾千美元。利比亞現在的人均GDP早就是中國的兩倍半。

記者：「一萬四千多美元。」

程曉農：「按照這篇文章的邏輯就是說中國達到人均一萬多美元的時候，中國一定要像利比亞那樣發生革命了？我想大概《人民日報》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它給自己畫了個陷阱掉進去了。它就是撿中國的GDP增長速度來做文章。中國現在的增長率雖然表面上高一點。中國的失業率並不比埃及低。中國的真實失業率也在30%以上，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現在在中國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大學畢業生的情況就和埃及也差不多。」

記者：「中國官方公布的城鎮登記失業率是大概百分之四點幾。」

程曉農：「對，那是個永久數字。就說不用查資料，也不用看經濟變化，它是固定的。所以，不會隨著真實情況的變化而變化。我做過專門的計算，中國政府現在隱藏了很多真實數據，比方講中國到底有多少勞動年齡的人口？中國政府國家統計局不敢公布。如果根據勞動年齡人口和中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就業人口計算中國現在的失業率就是30%左右 。」

記者：「問一下章天亮先生，你怎麼看中東發生的這些事情和中國的情況，您怎麼看《人民日報》和《環球時報》發表的這兩篇文章呢？ 他們想說什麼問題呢？」

章天亮：「我覺得它們只是在騙自己或者是在應付上級的一種宣傳的政策。因為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中國現在在兩會期間可以說已經達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甚至就是有一種說法‘一網打盡’。就是說通過網際網路的監控，通過手機的監控和定位它就會判斷這個地方是不是有人在聚集？如果說發展是硬道理的話，那麼經過了所謂改革開放以後30年的發展，中國的問題是更多了呢？還是更少了呢？所以我覺得其實中共自己也知道中國現在的這種社會危機是越來越多，中國一行政學院朱新力（音）他在接受《瞭望東方週刊》採訪的時候提到從2006年開始中國的群體型事件到2010年增加了一倍。所以說實際上中國現在每年的群體抗暴事件至少大概就有十二萬起到十八萬起。這種情況下，我們都知道中共所謂的這種經濟發展並沒有給它帶來必然的所謂它希望的那種社會穩定。」

記者：「《人民日報》的這篇文章它想給中國人傳達一個信息就是說中東發生這個事情跟政治制度沒有關係，主要是經濟的問題。經濟發展得慢就會出問題，經濟發展得快，像我們中國這樣就不會出問題。程先生，您怎麼看？落實到具體的社會問題的時候，一定是經濟和社會利益的問題。」

程曉農：「不僅僅如此。首先，經濟增長速度本身不能意味著一切社會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了。實際上中國的現實表明中國的發展道路走歪了。增長速度表面上很高，實際上社會問題叢生。恰恰證明經濟發展不順利，社會問題叢生是肯定要有各種社會矛盾爆發。但另一方面隨著經濟發展人們文化程度的提高，社會的開放程度增加，人們對政治民主的追求會進一步變得更強烈。換句話講隨著人均GDP數字的上升，這個國家國民對政治民主的要求會越來越強烈。並不是說經濟發展快了，民主的要求就反而降低了，正好相反。」

記者：「對。我記得以前在中國上大學的時候政治課裡面也是這麼說的，它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生產發展的水平決定了社會體制。」

程曉農：「中國現在其實在意識形態上早就背離馬克思主義了。因為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話，現在中國的執政黨正好就是革命的對象。」

記者：「對，中國官方的媒體在報導中東的事情的時候躲避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腐敗，章天亮先生您覺得？」

章天亮：「對，其實因為中東的這種政治制度它催生腐敗，因為它整個是一個專制政權，不管是埃及也好、突尼西亞也好或者是現在發生這種革命的利比亞，它都是一個專制政權。不管是穆巴拉克也好或者是卡扎菲也好都是幾百億的美元在他們私人的手裡或者在他們家族的手裡面。這樣的財富積累它是沒有合法性，它是靠貪污和腐敗來的。而中國現在其實也面臨這個問題。所以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誤區就說我們很多人覺得經濟越來越好，蛋糕越做越大的話，每個人都能多分一塊，不見得的，增長出來的這塊蛋糕不見得真的能夠落到老百姓的手裡面。」

記者：「這個就是一個政治問題了。」

章天亮：「對，所以你會看到比如說中國在2009年的時候刺激經濟四萬億投出來，但這部分錢絕大部分又回到了高官的手裡，同時催生出的這種資產泡沫造成了中國房價包括生活用品的急劇的上漲，就等於是通貨膨脹。所以老百姓實際上他們的生活水平是下降的。所以並不意味著經濟發展之後，老百姓就會必然地從中能夠得到好處。

陳曉農：「按現在這種政治制度下經濟發展模式，中國國內的各種問題是越來越多，政府的壓力越來越大。如果中國經濟真的發展到了埃及的人均GDP或者是利比亞的人均GDP水平的話，那麼中國要求民主的呼聲會更加高。在那個時候，中國政府的壓力會更大。所以按現在這個模式走下去，中國政府會感到惴惴不安。真的如果是發展非常快，達到了中等發展國家的水平，中國政府的恐懼和不安會更加大。」

記者：「像利比亞和埃及這些國家也沒有什麼農民工、暫住證、城鄉區隔，它說的這個失業率是全國性的，國民福利也是全國性，這個比中國好像更先進得多。」

程曉農：「確實是這樣，所以說如果講社會主義的話，埃及、敘利亞倒是真社會主義，中國是假的。」

記者：「那章天亮先生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章天亮：「中東的民主這方面可能稍微差一點，但是社會福利是說得過去的。民主這方面儘管中東也是一個獨裁政權，同時的話它可能是統治的方式也可能比較簡單，中共在這種政治方面要走得比這些中東國家更加遠。」

記者：「照兩位剛剛講的，中國的問題似乎比這些國家更嚴重。但中國為什麼沒有出現這種所謂茉莉花革命？大規模的？」

程曉農：「原因很簡單，中國比發生茉莉花革命的國家更加專制，老百姓的不滿其實並不小於這些中東國家，只是說中國政府的政治高壓和這種嚴密的監控遠遠超出了中東國家，可以講在世界上大概在世界上只有北朝鮮可以和中國相比。」

記者：「北朝鮮來討論這個問題的話可能比中國更有資格來講什麼東西才是硬道理的。」 程曉農：「對這裡其實說白了有兩個字：‘監控’是硬道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