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份子不吃人血饅頭

我要承認的是,自己算是個肉食動物,基本是那種無肉不歡的種類。但有些肉類我是不吃的,任何保護動物都不吃、任何野生動物都不吃,還有,就是絕對不會吃人,尤其不吃人血饅頭。

但有些時候,是有人打算把吃人血饅頭這種事強加到某些人身上的。於建嶸教授是著名的三農問題專家,也是著名的社會問題專家,各地經常會請他去講課與培訓。他應邀去江西萬載縣講課,然後回來就在自己的微博上說了這麼一個事兒:「昨晚深夜趕到萬載縣,今天給七百多人講課,號召大家不要去拆老百姓房子。剛才吃飯,縣委書記言稱,為了發展,就得拆。我怒言,現代社會就是以保障個人基本權利為基礎,你們這些人最要做的就是確保個人權利。他說,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縣委書記這樣幹,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吃什麼。我一怒推椅而起,離席而去。」

您看,這位縣委書記「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縣委書記這樣幹,你們這些知識份子吃什麼」,大概就是自比儈子手,而認為於教授是需要從他那裡弄點兒下水什麼的充飢之人了,被人以這種角色視之,於教授脾氣還算不錯,也有學者基本的修養,最終不過是離席而去。碰上我所知的幾位性如烈火的知識份子,估計這位書記要去縫幾針了。

該縣委書記的話要從兩個方面說一下。

首先,知識份子到底用什麼謀生?知識份子不創造具體的產品,也不生產糧食、肉類,他們所有的生活資料都是用自己的學識換來的,也就是說,他們創造或者保持著人文價值,然後社會給予他們回報。這些人文價值是不是有意義?是不是值得社會給他們回報?這個事兒就兩說了。比如說在這位書記的心目中,說不定就該讓於教授這樣的人餓死,因為他擋了拆遷的財路。但在老百姓眼裡,於教授是為他們說話的人,也是最樸素價值觀的捍衛者、社會正義的守護者,於教授應該得到他的那份伙食。

很不幸的是,執掌權柄者大多數時間裏都是希望這樣的人餓死,或者至少也是為我所用。但社會發展到今天,終於有越來越多的知識份子不用祈求那口狗糧了,哪怕那些東西味道更好、口味豐富。知識份子用自己的知識與勇氣謀生,打破了那種被飼養的命運之後,也就有於教授這樣說出不中聽言語、敢於離席的人。

其次,沒有這些縣委書記這樣幹,知識份子的伙食會更糟糕、以至於沒有麼?這裡的邏輯有兩個:要不是我拆遷有錢,那裡能請你過來講課?——這是淺層的。深層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拆遷促進了社會發展、財政收入的增加,這樣才有你們知識份子一碗飯吃。

強拆到底是不是能讓經濟發展、社會財富增加?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那麼,強拆之後所產生的利益,是否能讓老百姓得利?這也應該承認,說不定讓大多數沒有被強拆的老百姓得利了。如果要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強拆就具有了合理性?這個就是胡說八道了。

如果說改革開放之初還可以通過這種犧牲局部求更大發展戰略的話,那是因為由於社會極度貧瘠,財富的增加很快能給做出犧牲的人以回報,也因為那時候的權利意識不夠深、法制也不健全。而現在經濟發展已經到了如此程度,犧牲的這部分人之利益,已經不可能短期從發展中得到彌補,權利意識的增強、社會公正的要求更高,也使得現在再不能用這種方式換取所謂大多人的利益或者什麼公共利益了。

在這種情況下,吃著狗糧的那種知識份子或許會唱讚歌,任何具有基本良知的知識份子都不會讓自己的飯裡有這種人肉味道的葷腥,哪怕從此只有一碗白飯。這種在臆想中知識份子吃人血饅頭的場景,下次還是少來獻醜吧。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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