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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紫陽的孫女在美國新澤西州隱姓埋名的生活

 2010-06-05 22:0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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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可可,是中共中央前總書記趙紫陽的長孫女,是趙大軍和王小藹的獨生女兒。她的命運,被1989年「六四」改變了。1994年母親帶著她來到美國,隱姓埋名、獨立去應對異邦生活的各種挑戰。趙可可在賓州大學沃頓商學院讀完本科,工作數年之後,又考進哈佛商學院讀MBA。兩年一轉眼過去,今年5月,她畢業了。

筆者2004年底在新澤西見到這母女倆。此前一年,趙可可從賓州大學沃頓商學院畢業,經過一番求職的波折,在位於新澤西普林斯頓的ZS顧問公司找到工作,母女倆搬到新澤西HighlandPark一個公寓群居住。居住數年,不論是華洋鄰居,還是當地社團,沒有誰知道她們的來歷。

據她倆告訴我,此前她們在馬里蘭、在康涅迪克、在紐約皇后區都居住過,少則一兩年,多則三四年;而此後不久,可可從新澤西調到紐約工作,她們又搬到了曼哈頓。不論到哪兒,都從沒有泄露過家世背景,迄今為止知道內情的人屈指可數。

「報考大學、畢業求職、跳槽和報考MBA……難道,都沒有透露自己是前中共中央總書記的孫女?」筆者感到有點難以置信。

沒有。唯一的一次不得不透露,是2005年元月趙紫陽去世,可可請假趕回北京,由於官方堅持不肯給予趙紫陽公正的評價,向遺體告別儀式遲遲不能舉行,以致可可到了休假期滿仍在等候。她必須向公司主管說明自己超假的理由,只好透露自己身為趙紫陽的長孫女,實在無法按期回美上班。

回美銷假,讓可可高興的是,公司主管並沒有張揚她的這一重身份,也沒有從此對這個中共前領袖的孫女另眼看待,她的工作,她與上司、同事和客戶的關係一如往常。

「六四」之前,王小藹在廣東省對外經貿研究所工作,獨生女兒可可在廣州上小學。她品學兼優。「六四」爆發,趙紫陽被軟禁,聯絡斷絕,遠在南疆的王小藹不知道公公遭到了什麼厄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她記憶猶新的,是「文革」中因父輩受衝擊而家人子女受株連抄家挨斗的惡夢。中國的政治鬥爭極其殘酷,這一次又真的動槍見血,對方會不會乘機對失敗的一方斬草除根?丈夫也不知去向,託人帶信來告訴她,要從最壞處打算----帶著女兒,趕緊逃,趕緊躲!她帶著可可,逃到了上山下鄉在廣東東莞落戶的妹妹家。

這個文弱的女性,設想了應對方案,對女兒和來自河南老家的小保姆叮嚀了又叮嚀,聽來真有「託孤」的悲壯:如果發生危險,她將擋住來人,讓孩子逃走;小保姆一定要將可可帶回河南躲藏,千萬不要泄露真實姓名和身世,雨過天晴之後,家人會設法去尋找……

中國歷史和現實中,這樣的故事還少麼?

這些安排,對一個孩子來說自然有很大壓力。可可對藏匿的歲月記憶猶新:她們在這裡躲了半年,怕暴露行蹤,不敢打電話,也不敢寫信,不能去學校,與外界完全音訊隔絕,只能默默祝願天各一方、生死未卜的親人都安全。

可可時刻有大禍臨頭的忐忑。幸虧母親在身邊,外公外婆來這裡探望,親人們的關愛減少了她的恐懼不安。

半年多後,形勢有所緩和,有人找來報信,她們可以回城了。可可回到學校,大隊長換了人----趙紫陽的孫女哪有資格再佩戴少先隊的三道槓?學校經常要對學生進行平息動亂的教育,要批判前總書記並肅清其影響,老師和同學們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對於一個不滿十歲的兒童,無形的壓力實在太沈重了。

中國之大,卻待不下去了,只有出國。將女兒的健康成長看得高於一切、重於一切的母親,毅然決定,給孩子尋找到美國唸書的機會。通過她的一位中學同學兼同事的聯繫,因可可學習成績優異,馬里蘭一所私立學校錄取了她,並提供免一年學費的資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年,克服了種種人為阻礙,才如願成行。

可可與母親來美初期,一度陷入相當艱難的困境。

美國的教育條件十分優越,這所私立學校如同一個美麗的大公園,教學樓、運動場、室內體育館,無不讓剛來美國的母女倆嘖嘖稱讚。但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王小藹說,原來的生活技能彷彿全喪失了:我不懂英文成了聾子、啞巴,不會開車成了瘸子,手的功能也減退了----我不會使用電話、洗衣機、烘乾機,甚至不知道如何打開郵筒投信……

他們租住在一個華人家庭裡,除了主人的老少家庭成員,還有其他房客和主人的親友一起居住,母女倆感到生活、飲食尤其是衛生習慣彼此格格不入,行動受限。她倆住的小房間只比一張雙人床大一點,靠牆放了床後,只放下一張比床頭櫃長一點的小桌子。可可放學後就直奔桌前,母親就坐在地上,以床為桌,陪孩子讀書。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母女倆難免生出「寄人籬下」的思緒。

所有這些,今天回頭看來,都屬新移民到了異鄉要吃苦的題中應有之義,她們並沒有例外;也可以想見,母女倆過去身為權貴家屬、走到哪裡人們笑臉相迎(儘管她們一向刻意以平常人的身份待人接物);如今去國萬里,與萍水相逢的人們相處,心理上有個調適過程。母親早有思想準備,也時刻觀察女兒的情緒變化,幫她調整。

使來美的困難加倍放大的,是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王小藹告訴筆者,「第一是為保護自己;第二,更重要的一條,是為保護我們在國內的家人」。在國內認識的熟人、朋友,有不少來到美國,但趙紫陽地位劇變,誰知道這些人的態度如何變化?輕者劃清界線,重者落井下石;她們也不敢參與當地華人社團的活動----母女倆都不會說謊,若別人出於關心問起家世,怎麼回答?更糟的是讓媒體知道,紛紛來採訪,就難以招架了。當然,也不敢讓美國人知道自己是誰,尤其不能讓美國的政要知道----她們不想貽人以口實,給已經身陷囚籠的趙紫陽增添哪怕一絲新的麻煩。王小藹形容當時「草木皆兵,最擔心的是萬一不慎,會給國內的家人帶來‘殺身之禍’」。

與親人聯絡的渠道也不暢通。當時網際網路不普及,住處電話由另一個房客把持,他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屢屢對要找可可母女的來電說一聲「不在」就挂斷,還常吹牛說李鵬辦公桌上的電話他隨時可撥;他常去某中央領導家,就在趙紫陽家對面……常常引得可可躲回自己房間裡笑得不亦樂乎。

唯一的聯絡渠道,只能是通信。王小藹給遠在大洋彼岸的老人寫過很多信,起初寫了就寄走,後來寫了之後抄一份留底,保存下來美打拼的珍貴記錄。筆者看過其中若干,這些信,文字樸實無華,字裡行間映出的是既要匯報自己的真實境況,但又不想讓老人擔心的矛盾態度,以及母女情深、在美國自立自強的拳拳之心。

她後來根據這些信回憶:

……開始的一週真是非常吃力。可可上課聽不懂,下課無法開口交流。第一天下來,要完成作業和閱讀要求,直做到夜裡二、三點,而這對於美國同學大約只需半小時,最多一小時。我看著她每翻一頁書都得查上幾十遍詞典,手指在不停地點擊著快譯通,她焦灼地咬牙堅持,直到深夜。孩子讀到眼淚直流,每一滴都重重擊痛我的心……

一天夜裡,弦繃得幾乎要斷的可可突然傷心大哭:「我讀不完了,媽媽……」母親的心也在抽泣。只是緊緊地摟著她,輕輕地撫著她的頭,自己的眼淚也流到了脖頸。她只有寬解女兒:「跨過了這道坎,明天會好起來的。」

母親說,如果在國內,我絕對不會讓孩子這樣苦讀書。但是人在美國,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可可必須學習英語。不懂英語能做什麼?那怕去流浪、乞討,也不知上哪兒去啊。

這所私立中學一年分三個學期,第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可可的歐洲歷史、英語語法得了「C」,她難過了好一陣子。在她的學習史上從未有過這樣差的成績,無異於不及格。但是母親反倒認為這是她「學習史」上最好的成績,真心地誇獎她。

苦讀大約持續了三個月。隨著可可英語逐漸過關,學習生活才漸入佳境,從苦變成了樂。

五個月後,他們另找了住處,可以獨自開夥。年近天命的王小藹學會了開車,更使她們在美國多了一份自由。「從此,我們可以恢復‘腿’的功能:可可不再為放學後去請教老師或因各種課外活動趕不上校車而發愁;我們可以自己開車去購物,不必眼巴巴地等著別人有空時才捎上我們;我們可以有機會領略一下馬里蘭的田園風光」,這種暢快,是沒在美國待過的人無法體會的,這意味著一點一點爭取到了生活的主動權啊。

跨過了語言關,可可好學上進的優勢就爆發出來了。她從學習本身體會到無窮樂趣,不需要母親提醒、督促。王小藹感謝中國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它讓可可養成了放學就做功課、勤練習的習慣」,自覺要求,提前達標。反倒是母親心痛她、怕累著她而拉她的後腿,常常央求她:「太晚了,明天再做好嗎?」

八年級的藝術課是戲劇,要排演小話劇或小歌劇。可可和同學排練舞台劇《小飛俠》(PeterPan)。儘管可可只擔任群眾角色,但她小時候曾學過舞蹈,被安排了一小段領舞。她從排練、演出中比同學學到了更多:以前在國內少年宮,她參加過大大小小許多演出,服裝、道具、佈景,一概由老師負責,在舞台上更不必為置換佈景動一下手。在這裡,她和同學們一道,參與演出所有事宜----這是一種集體合作的全新體驗。

演出的海報也是可可設計的,貼在校園告示欄,印成宣傳單張和節目單分發。學期結束時,可可居然獲得一個美術設計獎。母親說,其實可可這方面才能並不突出,但在課堂上,老師要求每個學生設計一張演出海報,她勇於參與競爭。而學校又不失時機地充分肯定每一個努力的學生。

美國的教學方式讓可可如魚得水:歷史課可以連續幾節課、幾週看錄影帶或看電影;英文課不必為課文如何分段,寫「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而發愁----沒有什麼預設的標準答案,同學各抒己見,老師更喜歡言之成理的不同看法;連數學課都不一定根據唯一正確答案判分,哪怕最後結果錯了,但另辟思路、較有創意,一樣可獲得高分;科學課則讓學生們每人做一份實驗報告,物理、化學或生物任選,最後舉辦「科學博覽會」。孩子們的「報告」無一雷同:種菜、種花;以小白鼠、小兔子為主角的實驗;各種小電動玩具的組合;將各式各樣材料拼裝起來,驗證著科學領域的定理和定律----可可的主題就是「阿基米德浮體定律」:她用個有刻度的玻璃缸盛滿水,製作一個小支架分別吊著木塊和鐵球,輪換放進水裡,以溢出多少水測出物體的重量。

在這所私立學校一年的學業結束了,可可也從初中畢業。學校把成績單寄到家裡,全部科目都是「A」!母親打開,眼淚奪眶而出。母女又一次緊緊擁抱在一起。

鑒於國內仍然是政治低氣壓,趙紫陽何時能被解除軟禁仍然遙遙無期,她們決定繼續在美國求學。一位很久前就認識的先生偶然得知母女倆在美國,便要可可搬到康涅迪克州去上高中。母女倆有了一個獨門獨戶的住處,可以完全享有自己的空間----客廳、書房和廚房。

母親後來回憶過當時的情境:沒有傢俱,家徒四壁,母女倆把僅有的餐具和廚具放置好,把箱子的衣物整理出來,堆放在臥室的大壁櫥,最後打開唯一的床單,鋪在臥室地毯上,放上兩床被子和枕頭,「夜裡躺下來,怎麼就覺得那樣的舒坦和滿蕩蕩……」

她們過了一個月席地而睡,席地而餐的日子。

母女倆仍舊為背景保密,仍舊不敢隨意與周圍的人來往,什麼都得自己摸索著在美國生存。

高中第一學年,可可的必修課程中除了英語和拉丁語上普通班的課,其它數學、生物、歷史上的都是「榮譽班」。

九年級時,可可報名參加了紅十字會做義工。每週上兩節課培訓,放學後去紅十字會的辦公樓,學習最基本的救生技能,經過考核及格,就發給合格證。她拿到合格證後,經常在課餘、週末去各初中、高中講衛生知識課,宣傳如何預防愛滋病,還到過市區一些餐館講解衛生知識。不久她當了小領導,被配置了紅十字會的BP機,有義務隨時聽從召喚奔赴災難現場救死扶傷。可可預先告知母親:一天24小時,無論凌晨或深夜,BP機若響起來了,請別驚慌。所幸高中四年下來,沒有發生一次需要她趕赴現場的災難。

紅十字會義工合格證有效期一年,每年都要重新考試,才能續延。可可每年都去考試,一直認真肩負著這項責任。

美國中學生打工是司空見慣的,可可15歲時,也決定加入這個行列,填了不少表格,寄出不少求職信,只有一家Dunkin'Donuts甜甜圈連鎖店給了她面談機會,同意雇她。多年後回想起來,這竟是她無數次求職面談的第一次實踐。

六月底初夏的一個清晨,可可如約去接受上崗培訓,特意買了一張感謝卡送給「慧眼識珠」的經理。她每天工作四小時,每小時工資5.45美元,有時還會得到小費;經理讓她自行選擇時間段,她喜歡一早上班,選定清晨六點到十點。每天濛濛亮母女就一起起床,母親準時開車送女兒上班,下班時再去接。可可領到了平生第一份報酬,母親帶著她去銀行,開了個獨立帳戶,給她存起來。

母親曾經擔心女兒起不來床,更擔心她時間一長就堅持不下來。但擔心是多餘的,整整兩個多月,可可沒誤過一天工,每天都精神飽滿地上工,高高興興地回家。

十年級時,除了拉丁語沒設榮譽班,可可每門課都進了榮譽班,她以全A完成了所有課程。從小就喜歡游泳的可可還上了一門水上救生員培訓課,考取了救生員執照。再放暑期,她打工就更上一層樓了:在YMCA(青年會)室內游泳池當救生員。可可很以此為傲,因為比起她在快餐店或商場打工的同學,這個職位不僅工資高得多,責任也重大得多,坐在游泳池邊,要保持高度警惕,觀察池裡動靜,一旦發現意外,馬上救援。她一幹就是幾年,一直干到高中畢業,十一年級還做了一段課後兼職。

可可高中四年時光,在母親的感受中,是非常孤寂的兩人世界,但也是遠離塵囂,溫馨祥和的歲月。母女相伴學習、吃飯、逛街、看電影,依偎著讀書、聊天、看電視……分享對世事人生的看法,體會相互依靠的感覺。

母親回顧說,選擇陪伴孩子是我非常個人化的選擇,說不上對錯,我從不曾後悔或矛盾,至今仍感到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我和女兒一起體驗很多東西,與女兒一起分擔困頓,共享快樂。

母親盡心盡力地接送孩子上學、放學、打工、活動,無論颳大風、下大雨還是下雪天從沒有耽誤過。車裡永遠放著她要看的書和雜誌、學英語的教材和詞典,無論可可要去哪兒,什麼時間去,她都樂意開車接送。再長時間,再遠路途,都不曾厭煩,坐在車裡耐心地等候她活動結束。直到可可自己拿到了駕照。

1997年10月,王小藹在一封家信中這麼寫道:我沒有一般中國父母對孩子必成龍成鳳的強烈願望,雖然心裏也希望她能考取好大學,有好的前景,但我並不想給她壓力。還是順其自然要好些,畢竟她是個比較自覺的孩子。最近,我倒常讓她放鬆些。我在意的是在沒有掌聲的時候給予她鼓勵;在困難的時候牽著她的手;在黑暗的時候陪伴著她。但願她身心健康,愉快些、品格完善些。「也許您們覺得我太不嚴格了?許多人都忠告過我:‘嚴師才能出高徒’。我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一定對,可是我無法做到嚴厲。」

事實證明,她不是嚴師,卻培育出了可可這個高徒。

在可可的成長過程中,並沒有出現往往令家長困擾的青春反叛期。母女間所有想法、所有要求都可以推心置腹地商量,以求共識,交流的渠道永遠暢通無阻。斗室之內從來沒有大吼大叫、強迫命令、粗暴干涉。曾經有人當著女兒面問過王小藹:「你們母女之間有代溝嗎?」她口氣不那麼確定地說:「也許多少會有一些吧」;可可卻公然不同意:「我覺得沒有!」

可以作為佐證的是,可可雖然性格獨立,卻又十分戀家,週末、假日愛和媽媽窩在家裡。母親勸她:「怎麼不約幾個朋友到外面逛逛?」她永遠是同一句回答:「我就喜歡在家裡。」

王小藹自認是個十分內向的人,但對女兒的愛卻非常奔放。她說過,對女兒從不吝嗇說「我愛你!」愛就是要表白、要迸發;就是要讓女兒時刻真切感受到。女兒也時時報以「我也愛你,媽媽!」這個兩口之家說得最多的話是「Iloveyou」和「Thankyou」,特別是每天晚飯後女兒一句「ThanksMom」,總能讓母親所有的疲累煙消雲散。這兩句「甜言蜜語」幫助母女倆渡過了許多逆境關口。情緒低落時,意見不一時,遇到挫折時,一聲「我愛你」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強,每每在自然脫口而出之際,感到天又亮麗了。

王小藹是從不過生日的,但她記不得什麼時候開始,女兒留意她的生日。最初是口頭祝福生日快樂,後來是給媽媽買生日禮物;她上大學之後的階段竟成了隆重慶祝了。母親永遠忘不了,那年十月初,可可邀請母親,一起來到費城頗有名氣的餐館TwentyManning,服務生端出點燃燭光的甜點,唱著生日歌送上母女的餐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女兒唱著,柔和的燈光燭光下,周圍餐桌的人們也唱和祝福。那一頓飯讓母親吃出了千滋百味。

十一年級,可可競選學校「國家榮譽學生會」副主席成功,與另外九位候選人分別發表參選演說,脫穎而出,高票當選。

但從這時開始,她想得更多的是報考大學。十一年級快結束時,她考了SAT(有點類似全國統考),數學得了滿分,但英語相差較多,雖然看來總分不錯,但不夠平衡,她覺得不理想。於是針對弱點抓緊時間「惡補」,又報考了一次。蒼天不負有心人,暑假她收到成績單,高興得跳起來:「媽媽,我的SAT成績可以申請所有美國一流的大學了!」

高中最後一年,可可的課程表全是AP課(大學先修課,4分以上可折抵大學學分),因為她十一年級已修完了高中所有學分。這讓她更充實和自信,畢竟修AP的,只是同年級少數成績優秀的學生,還需通過老師的認可。

歷史是可可從小就喜愛的,在十一、十二年級她共上了六門AP課:英語、數學微積分、電腦程式、物理、美國歷史和歐洲歷史----竟有兩門歷史。她也很喜歡生物,遺憾的是AP生物課時間與她的課程安排怎麼都配合不上,只好放棄。這六門可可都考得很好。歷史老師Gibson女士尤其喜愛這個學生,可可申請大學時請她寫推薦信,她寫道:「這是我幾十年教學生涯中遇到的最好的學生」。後來當大學放榜,Gibson女士知道可可沒被哈佛、耶魯錄取,她還說:「這是他們的損失。」

申請大學最重要的是寫出一篇體現自己獨特個性、有份量的自我推薦文章。可可寫過一篇文章《我和爺爺》,沒有提爺爺是誰,但寫到爺爺為了堅持自己的理念而遭遇厄運,激勵了自己。英語老師過目後大為稱讚,在課堂內外向其他所有畢業班學生推薦,來向可可取經的同學絡繹不絕。那年賓州大學招生,有一項要求是這樣的:假如你寫了一部自傳,請把第245頁給我們。可可就將這篇《我和爺爺》當作了「第245頁」。

可可共申請了六所大學,最後被賓州大學、康乃爾大學、芝加哥大學和紐約大學錄取。她幾乎不加思索地在第一時間回覆了賓州大學,賓大的沃頓商學院正是她心儀的。紐約大學商學院和芝加哥大學後來又來信一再爭取,給出了相當優厚的獎學金,芝加哥大學還多次來了電話。

可可硬是靠自己的探索與實力,闖進一流大學。母親欣慰地說:「她不是最出色的,但她是最特別的!」

可可翅膀硬了,單飛到費城唸書,母親身邊缺了翻譯,不便再住在周圍沒有華人、出門就須開車的康州。她搬到了紐約市白石鎮。相依為命五年的母女從此分開了,不過,可可知道母親對她牽腸挂肚,每個週末,必定打電話來問候和匯報學習情況。

她決定在大學四年裡修完兩個學士學位。除了要獲得沃頓商學院的金融專業文憑,還要拿下賓大的國際關係專業文憑。這樣一來,課程就幾乎多出一倍。

沃頓商學院是美國第一所商學院,也是世界名列前茅的商學院,不僅培養未來的商界精英,也致力於深入研究商界,是世界上領先的商業知識創新機構。沃頓在全球131個國家的7萬5千多名校友組成了全球最大的商學院校友網路。沃頓畢業生在政府部門或企業中擔任要職不計其數。

就讀這所商學院,可可受到了它嚴酷的教學風格的洗禮,要想畢業並非易事,要想拿全A更是難上加難,因為沃頓的評分標準特別嚴格,每門課都只有最多四分之一的人能得「A-」以上成績。教金融分析和會計學的Holthausen教授第一節課就開門見山:他的課非常難,僅有15%可以得「A-」以上。Holthausen擁有兩個教授席位,還有一個響亮頭銜:華爾街ValuationExpert。他不僅是學術權威,還是評估公司的權威,許多大投資銀行都請他當顧問,經常被邀請去華盛頓和紐約的聯邦法庭當ExpertWitness。可可上他的課,最後獲得了「A+」。

對於學生來講,世界名校最大的好處是機會多,視野開闊。可可在學習期間,進入賓大國際關係專業的一個學生交流項目,到南韓遊學。其中有一個多月是在世界著名大企業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KPMG)公司實習,她主要是學習如何做金融和經營方面顧問,也涉獵公司其他業務。下一年暑期,可可被摩根大通投資銀行駐香港分部看中,去合併和收購部門實習。

可可跨進大三學年,申請當國際學生宿舍樓的學生輔導(RA)----大三以上學生都可以申請,然而競爭激烈。她經歷了多次面談、篩選,過程猶如在真正的職場上應聘,終於獲得了這份工作。

RA的任務其實相當瑣碎,宿舍樓裡的學生為學習上、生活上、心理上甚至戀愛上的的各種問題來請求幫助,甚至得調解女生爭執、吵架。讓可可最有成就感的是,2001年「911」事件,不僅紐約世貿中心和五角大樓被撞,還有一架飛機墜毀在賓州,在賓大校園裡引起極大的恐慌。事後不少學生需要心理輔導,她擔任國際學生樓的RA,擔子就更重:學生們來自世界各地,包括猶太學生,以及中東等伊斯蘭國家來的學生。事件過後,同學之間不曾相互戒備指責,而是彼此包容,互相支持,友好相處。這種局面,就凝聚了可可的心血,她花了很多時間與同學們溝通,瞭解他們的心理,發現問題及時化解。

母女倆都銘記著2003年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慶典。母親觀禮之後,抑制不住滿心喜悅,立即給仍被軟禁中的趙紫陽夫婦寫信,寫了滿滿18頁信紙,詳細講述了見聞和感受:

……學生們按學院集中分區坐在會場下面,我仍舊坐在觀眾席。大學畢業慶典都會設法請名人到校作演講。賓大這年請到的演講人是1984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圖圖大主教。

我曾經和可可憧憬過,如果爺爺能來作演講,那會是多麼光彩!更會是全世界的轟動!

隆重的慶典似乎要用盡世間所有美好的祝詞和讚美,誇獎這些畢業的學子們。同時學校也大大地宣揚每個學院和系的成就和培養的人材,將在社會上如何起到中堅作用。每介紹完一個學院,這個學院的畢業生們全體起立,接受眾人掌聲和歡呼。可可「分身無術」,她坐在沃頓商學院一邊,卻站起來兩次。除了和商學院同學一齊起身站立外,當輪到大學部時,那邊的畢業生全站起來,而商學院這邊只有幾個同時修完大學部課程的畢業生站起來,可可真有點「鶴立雞群」。這場景,吸引了不少人投去羨慕與讚嘆的目光……

後來,母女倆得知,趙紫陽收到信後非常高興,看了好幾遍,還讓家人都傳看;他的夫人由於視力不太好,也讓晚輩給她念了兩遍。他們真為這個爭氣的孫女自豪!

2002年11月底感恩節前後是求職時節,可可向許多銀行遞上了應聘信和履歷。但是第一輪求職大部分石沉大海,少數給她面談機會的銀行、公司,也都沒有錄用她,竟然「全軍覆沒」。作為頂尖商學院的金融畢業生,可可在與母親通電話時哭出聲來。

這年聖誕,母親為讓女兒能身心放鬆,選擇乘坐遠洋游輪度假。面對廣袤大海,心境豁然開朗,王小藹適時委婉地提醒可可,別放棄自己的強項----自信!

遠航歸來,可可投入了第二輪求職。她後來對母親講述過求職過程中的幾個小故事:

ZSAssociates(ZS顧問公司),是一個醫藥保健產品的諮詢顧問公司。辦公地點在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公司總部在芝加哥。

前兩天紐約、新澤西暴雪,鐵路一再晚點。可可出發時雖然雪停了,陽光明媚,但火車還是延誤一個多小時,該公司派往火車站接可可的車已離開。可可下火車後只好與公司聯絡。還好,人事部門通情達理,理解暴雪造成的交通阻塞,讓可可自己乘出租車前往,她的情緒卻受到了干擾。

一到達,還沒喘口氣,公司三位女士、一位男士立即面試。第一題:某公司辦釣魚產品雜誌,客源沒減少,但經營沒進展,淨利在減少,請找出原因。第二題:如何推銷某一種藥品?第三題轉到另一房間,冷不防嗖一聲從牆上挂下一幅圖表,還附有相關地區的地圖:按圖表分析如何設置推銷地點……

最後一題,事先給了應聘者:完成開一家飯店的一頁紙計畫書。可可已經按要求在面談前幾天將計畫書e-mail到公司。公司主管露面了,讓她做一個簡短口頭介紹。可可覺得這次面談從開始就很不理想,多半不會有戲了,反倒放下了包袱,侃侃而談。

出乎她意料:她被錄用了!

另一個小故事是應聘花旗投資銀行香港分部。

這是一個意外獲得的面談機會。可可當時正與同學在佛羅里達度假,接到電話,雙方商議了首先用電話方式「面談」。一輪接一輪,幾天下來,不下六、七個人對可可電話「考試」,極盡周詳。春假結束,可可接到讓她去紐約總部接受面談的通知。這是可可的最後一個面談。

花旗投資銀行香港分部很快給了答覆:錄用。

可可心裏有底了:她有了兩份工作機會可供挑選。

沒想到挑選也頭痛。去哪一家呢?母女倆體會到了什麼叫「左右為難」。不但自己挑,朋友幫忙,周圍同學也都七嘴八舌。花旗投資銀行無疑有全球響亮的招牌,有十分眩目的光環,眾人趨之若騖,大家都勸可可接受這份人人羨慕的工作。可可內心矛盾,面臨無形但又十分現實的沈重壓力----收入、前途、虛榮心,各式各樣的想法在交戰。她跟父親和母親商討,也和在北京的姑姑王燕南通電郵徵求意見。經過「長考」,她獨立作出了選擇:去ZS顧問公司。她把決定告訴母親,並闡述了理由:

暑期她曾去美國摩根大通投資銀行香港分部實習過,感覺並不是很好。那種處心積慮的競爭氣氛,讓她感到工作沒有什麼樂趣而言。雖然有高年薪,但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拚搏,幾乎不可能有個人的業餘生活,人被壓扁成了工作機器,各種興趣和愛好都不得不放棄。可可不想為錢而活著,寧願更多地品味人生的繽紛多彩。

她謝絕了花旗投資銀行的工作機會後,反響之巨大讓她們出乎意外。該銀行那些曾面試過可可的人們幾乎全都給她打來電話,有的還一天幾次來電勸她重新考慮,更有甚者,擲地有聲地斷言:「這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錯誤的決定!」朋友和同學們都覺得難以理解,認為可可「傻了」,她爸爸好像也不那麼支持她的選擇。只有王小藹,這個最瞭解女兒的母親,堅定地支持她。

領袖、名人的光環和陰影,總是長久地投射到後人身上,不依後人的意志為轉移。

對於可可,這種光影效應就更為複雜。

一般來說,領袖總是擁有豐厚的資源,即便是為政最清廉、律己最嚴格的領袖,也能在合法合理的情況下,給後人提供若干直接或間接的便利。但是對於可可來說,在「六四」以後來美國的數年歲月中,這種資源幾乎殆盡。她能從爺爺這裡得到的唯一資源,就是爺爺的精神。

可可對爺爺發自內心地崇敬和懷念。每年到10月,必給爺爺精挑細選、寄上一張生日賀卡。

2000年10月,可可給爺爺的生日賀卡這樣深切問候:

爺爺,經過很多的變更,在這個世界,

但,您從沒有改變過您的宗旨,

您的信仰。

無論是對家庭的許諾,

或是您對人們的忠誠。

您是我心目中最好和最有道德風範的爺爺。

您是非常值得敬愛和敬佩的!

祝您生日快樂!永遠長壽!

筆者2004年在新澤西登門拜訪王小藹和可可時,見牆上鏡框中鑲著一幅趙紫陽書寫的唐詩,題給可可留念。據說,趙紫陽從不題字留言,這次是為孫女破例,讓她喜出望外。王小藹告訴我,趙紫陽的墨寶,她們非常珍惜,有這幅字掛在房間,也彷彿老人就在身邊。但是她們也很謹慎地避免被外人發現。當有懂中文的客人來時,她們就將這幅字遮蓋起來。

趙紫陽給孫女題的是: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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