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往往驚人地相似,但歷史又不會簡單地重複。在過去20年,主權債務危機屢屢暴發,從1995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機,到1997年至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1998年的俄羅斯債務危機,2001年的阿根廷金融危機……這次希臘債務危機的特殊性在於,它是一個歐元區成員國,沒有自己獨立的貨幣,由此,希臘的麻煩也就演變成了歐元區的麻煩,德、法等國縱有千萬個不願意,卻不得不出手相救。
此外,此前的主權債務危機大多源自於僵硬的匯率制度(通常軟盯住美元)和過度依賴外資發展經濟的模式,伴隨嚴重的資產泡沫,最終導致嚴重的貨幣高估,誘發對沖基金的拋售壓力和資本外逃,最終以本國貨幣大幅度貶值和資產泡沫崩潰收場。而希臘現在卻沒有辦法通過貨幣大幅貶值重振出口和經濟增長。
上世紀90年代希臘貨幣對美元貶值了93%,而最近10年歐元卻對美元升值了35%,結果,希臘經常賬戶赤字佔GDP的比例便從2.5%上升到9.1%。鑒於希臘沒有辦法通過貨幣貶值的方法來提振出口,勒緊腰帶就成了唯一選擇。
某種程度上,希臘危機也是信任危機。希臘為了加入歐元區,一直隱瞞真實的債務和赤字水平。去年春,希臘報告給歐盟委員會的預計赤字水平為GDP的5.1%,但到2009年秋又調整為12.7%。要知道,歐元區成員國的約束條件是預算赤字不超過GDP的3%,債務佔GDP不超過60%。
金融危機總是伴隨著痛苦的調整過程。在亞洲金融危機中,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韓國、泰國的股市調整幅度分別達到了76%、65%、65%、64%、64%,同時失業率飆升至兩位數。目前,希臘GDP大約為3400億美元,而債務高達4000億美元。今年希臘債務佔GDP比例上升到了125%。希臘應對危機的主要措施是財政緊縮,包括削減公務員薪酬和提高稅收等。希臘計畫將預算赤字從2009年佔GDP的13.6%降低到2014年的3%。但緊縮計畫將加劇經濟衰退,預計今年GDP下降將超過4%。這無疑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根據標準普爾的預測,希臘GDP要到2017年才能恢復到2008年的水平。經濟衰退將帶來國內的通貨緊縮,最終有助於恢復出口競爭力。
希臘在4月底最終決定接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盟援助,令希臘人想起了1967年4月21日軍人發動的軍事政變。多數希臘人相信,美國是那次政變的支持者,這加劇了希臘政治形勢的不穩定和公眾的反對情緒。1998年1月印尼暴發大遊行,導火線即在於一幅照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康德蘇(Michel Camdessus)雙臂交叉站在蘇哈托總統旁邊,而蘇哈托在溫順地簽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意向書。著名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批評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經典藥方「緊縮財政+提高利率」總是惡化危機。
有「末日博士」之稱的美國紐約大學教授努裡爾•魯比尼認為,希臘遇到的不是流動性(liquidity)危機,而是清償能力(insolvency)危機,因此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盟的援助計畫不能解決問題,只是浪費資金而已。真正的出路在於債務重組。實際上,希臘短期債務佔GDP比例為21%,遠低於愛爾蘭的47%。在世紀之交的金融危機中,阿根廷於2001年6月與國際債權人達成了重新安排300億美元到期債券的協議,2001年底又宣布暫停支付中央政府的1320億美元的債務。也許,希臘有一天也會走上以時間換空間的債務重組之路。
希臘危機揭示了歐元區的治理危機:擁有一個共同的歐洲中央銀行卻沒有統一財政部的歐元區,只是個貨幣聯盟而非政治聯盟。央行可以提供流動性,但要解決償債危機,還要靠財政部。因此,如何有效監督並約束歐元區各成員國的行為,已成為一項重要挑戰。此次危機也暴露了歐盟決策效率的低下,面對市場局勢的瞬息萬變,各成員國之間的磋商卻費時費力。歐元區人類歷史上一項偉大的實驗,建立了歐盟內部的統一市場,消除了成員國之間的匯率波動,但也隱含了一些成員國實行不負責任的財政政策的道德風險。現在,如何處理希臘危機是歐盟面臨的重大考驗,也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歐元區的未來走向。
鑒於南歐四國中的其他三個: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面臨著與希臘類似的困局,歐盟現在面對的是一場輸不起的歐元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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