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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女囚(九)

維納斯

 2009-05-06 21:2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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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風呼嘯著從欄杆裡灌進來。我被吹醒,醒在這夜半驚魂時。‘格格'二聲。"啥聲音?"我怯怯地問自己。

四周除了鼾聲就是呼嘯的風聲。‘格格'又是二下。我睜開眼,扑進眼帘的是一幅靜止的畫:雙臂朝上,頭顱垂胸。寒風掠過,發如海藻上下飄浮,隨風而動隨浪而逐。......這是寒梅,我的意識一點點清醒。

‘格格' 又是二聲。這下我聽清,這是上下牙在打戰。‘況'一聲巨響,寒梅驚悸地抬起頭,眼神一驚一顫。片刻,她又頹然地垂下頭。

我躺在被窩冷的發抖。‘格格'鑽進耳膜,拽得心生疼生疼。我悄悄爬起,把外套遮在寒梅肩上。一陣肆虐的風吹來,衣服滑落。

又一陣風,寒梅哆嗦的更厲害了。風啊!你陰冷鬼魅,是否沾上北方的腥氣?風啊!你肆無忌憚,是否沾上北方的匪氣?我活了39年,第一次領略夏天的風有這麼陰冷。這不是風,這是呼嘯的鞭子;這是一剮剮的刀子。打在臉上,剜在心裏。

我一次次披上衣服,風一次次掀去衣服。"怎麼辦?"我問自己。

隨著風的肆虐,寒梅的鼻涕下來了。透明晶瑩的鼻涕,在風中搖曳。我靈機一動:銬子妨礙她穿衣服,但是我可以給她穿褲子啊。我脫下長褲朝,發現地上有灘水,寒梅的腳就浸在水裡。原來寒梅小便失禁。我鼻子一酸,趕緊去脫褲子。寒梅使勁掙扎:不!我絕不連累你。

"就是明天給我上銬,我也要換下濕褲子。"我堅持著。寒風又一次掠過。因為沒有森林的屏障、沒有山嶺的隔離,它大搖大擺無所顧忌。我挪動寒梅的腳,可是腳如磐石,絲紋不動。寒梅的頭,如斷秧葫蘆,一點點垂下。"奇奇......奇奇。"睡眠中的她,發出唧噥不清的聲音。"奇奇,我的好孩子。"寒梅抬起頭,迷朦的眼裡跳出二朵火花,二支火把,把青灰的臉映成一朵燦爛的桃花。

"奇奇,媽好想你啊。"寒梅皺起了眉,二道柔美的眉成了二把鋒利的劍,重重壓在臉上。"奇奇,媽以後再不去擺攤,那怕全家一起餓死。不!你還小不能死;你奶奶苦了一輩子也不能死;你爸是殘疾人也不能死;要死就死我一個。可我死了你們怎麼辦?"長長的嘆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比海深,比山重。

"奇奇!你讓媽媽抱一抱。"寒梅身體後縮,如一張弓。接著奮力朝前一躍。一聲慘叫......二把鋒利的劍蹙成一條黑線。這是萬里長城。兒子在城裡,她在城外。

"咦!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奪走我孩子?啊!"她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還我兒子......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尖叫由吼到嚷,由嚷到哭,由哭到嗚咽;二支火把,由明到淡,由淡到黯,由黯到熄滅;桃花臉,由紅到白,由白到灰,由灰到紫。她的頭一點點地垂下,垂下......她又睡著了。

陰風嗖嗖,把頭髮吹的凌亂不堪。低垂的頭顱,高銬的雙臂,就像一具綁在絞刑架上的死屍,我的淚水潸然而下。讓一個人,從早上5點半一直坐到晚上8點半。一天復一天,一月復一月,不許說一句話,不許走動一步(除了用水),這不是軟刀子殺人嗎?

一頭豬,還容它在廄裡哼幾下;一棵草,也容它在土裡擺幾下。就是判決後的犯人,也有放風機會(紅岩裡,國民黨不是給共產黨繡紅旗的機會嗎?)。就是死刑犯,也有個寫遺囑說遺言的機會。但在虹口看守所,不但不能享受動植物的待遇,還不能享受死刑犯的權利。這不是凌遲是什麼?這不是碎剮是什麼?如果關押,是以踐踏人的尊嚴為前提;如果收審,是以折磨人的身體為根本,這不是看守所,而是集中營。

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為什麼在中國,沈重到飲血茹毛,悲戕到文革再現。"為什麼?為什麼?"我的靈魂被拷打,分秒分秒;我的靈魂在吶喊,時時刻刻。

"奇奇!奇奇!"寒梅抬起頭大聲嚷著。"沒有奇奇。"我拾起衣服,重給她披上。

"我在奇奇在哪?"她迷惘地問。"奇奇在家裡。""那我在哪?""看守所。"

"看守所?怎麼會在看守所?婆婆要我熬藥,丈夫要我服侍,孩子要我照顧。我怎麼能在看守所?""聽說你妨礙公務。""哦......我想起來了。警察把小百貨朝泥水裡踩。這可是我全家活命的本錢。我拉住警察,他把我拖進看守所,一關就是四個月。"她咧嘴一笑,嘴角的皺紋,把臉劈成怪異的二半。

"能給我喝點水嗎?"她伸出舌頭舔著滲血的嘴唇。我端給她一杯自來水,她貪婪地喝著。"謝謝!"她微笑著,雪白的牙,劃出一道弦目的光。"你是好人。好人怎麼也蹲大牢?"

天吶!這不是笑,這是肌肉的牽動,皮膚的收縮,骨骼的聳動。乾癟的臉頰,就是唐吉珂德的雙頰。

"你丈夫呢?""工傷失去手臂。""為啥不找單位?""農場出來他就是斷線的風箏。"

"為啥不找街道?""找了。不過我給了街道主任二個耳光,因為他要我做他情婦。這一打,斷了生存之路:農場檔案退回街道,用工單位要經過街道,也就是說要經過他的手。他的手就是如來佛的手。""你找上級領導。應該相信組織相信黨嘛!"我費力地說。

"哈哈!"她大笑起來。"我找到區裡,在宣傳欄裡發現了街道主任的功勛。功勛中竟有抵腐蝕、拒色相這一條。一件白襯衫,一條紅領帶,把一條色狼打扮成一個英雄。哈哈!一個新天方夜譚。"寒梅冷笑著。

"越是惡棍,出境率越高;越是流氓,光環越亮。"我沉痛地說。

"我只知道指鹿為馬,不知道淫棍也能包裝成柳下惠。借用郭沫若一句話:你這無恥的文人。"

"這是話劇‘屈原'中嬋娟的話。郭沫若也是個無恥文人。"

"無恥文人,無恥公僕橫掃中國。但是,絕不讓卑鄙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證。我去區裡反映情況。一說出他大名,信訪員一停筆二按鈴......""於是狗腿子把你架出去。""小孫我問你,這社會還有沒有講理的地方?"青筋在她太陽穴旁跳動。咚咚!咚咚!如赤道戰鼓。

"沒有!"我堅定地說。

"第二天我又進了區政府。狗東西在玻璃後面神氣地看著我。我一拳砸去,玻璃全面開花。好心人嚷著:趕緊跑!我為啥要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既然敢做就敢當。警察來了,領導來了。他們說,要麼寫悔過結具書,要麼500元罰款。片警說,你家50元也沒有,還是寫悔過書吧。我說,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悔過。小孫,你能否告訴我,我錯在哪?"寒梅認真地看著我。

"你沒有錯,錯的是體制。面對貧窮,面對飢餓,首長們應該羞愧。""

"革命是什麼?小孫,你說革命究竟革什麼?"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革地主的命,革資本家的命,革反動派的命。我既不是地主資本家,也不是反動派,他們為啥這樣對我?又為啥這樣對你?"我無言以答。

"為什麼革命多年老百姓還這麼苦?為什麼有斬不盡的罪犯,殺不絕的暴徒?你說這究竟是為啥?"她揚起劍眉,反覆地問,固執地問。

"......實在不行,你就找媒體。"我轉過眼睛。"你丈夫是工傷。"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媒體找上門來。""太好了。""攝像機來了,閃光燈來了,導演來了。""演員是你。""我先扛一袋米,再拎一桶油,接著恭恭敬敬接過一個信封。感謝政府感謝黨,還要一個90度的鞠躬。""又是一出醜劇。""要齜牙,露出最甜的笑。要感謝,感恩共產黨。""你要理解王婆賣瓜的良苦用心。"我忍不住笑了。

"民政局的老女人,一邊扳我肩膀一邊教我台詞。看她的嘴臉,真想一巴掌掄過去。好個一石三鳥。"

"哪三鳥?""一為狗官塑造金剛身;二讓街道上頭版;三為老百姓洗腦。這不是扶貧是廣告,這不是濟困是作秀。我雖窮,絕不接受施舍,絕不接受嗟來之食。苦也要苦的有骨氣,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寒梅斬釘截鐵地說。

"好一個不為五斗米折腰。你啥文化?""我......只有小學。"她有些羞澀。

寒梅你不必羞澀。中國有數不清的泰鬥,卻鮮有筆直的脊樑骨;中國有許多文豪,卻鮮有為民請命的喉嚨。他們是士大夫,不配給司馬遷提鞋;他們是文人,不配給林昭磨墨。和你比,他們是文化侏儒,是精神上的殘疾。

"本來我堅信,只要我下地獄,就能讓他們上天堂。雖然我竭力但是......"說到這,她終於低下了不屈的頭。

看著她膨脹如鼓的肚子,看著她水桶粗的腿,我悲從心來。我想起一個人。他就是‘悲慘世界'裡的冉阿禳。一個世紀過去了,中國還在生產一個一個的冉阿禳,一個世紀過去了,沙威們還在把冉阿禳投進監獄。

"難道撐起風雨飄搖的家有錯?如果錯,安貧守道就有錯;難道靠雙手掙錢有錯?如果錯,自食其力就有錯;難道不拋棄殘疾人有錯?如果錯,忠誠就有錯;難道拒絕勾引有錯?如果錯,堅貞也有錯。小孫,你給我一個答案,一個答案。"她不能用手搖撼我,只能用眸子死死盯著我。這不是眸子,這是燒紅的炭火;這是活生生的靈魂。

一陣寒風,捲起她的頭髮。她挺起頸脖怒目而睜。她是不屈的女神。又一陣寒風,撩起她的頭髮。她神情憔悴肚漲如鼓,她是受難的維納斯。

一陣急促的呼吸。我摸摸她額,很燙很燙。"你發燒了。你不該吞梳子。"

"我不該吞梳子,而應該吞毒藥。"她淒涼地笑著。"我雖然只活了34年,但是已經活夠了。對死,我有強烈的渴望。靜靜地躺著有多好:不用籌措米錢,不用排隊抓藥,不用在雨中奔跑,不用受了欺負還要沾一臉糞水,不用......"

"不要說了!"我低吼一聲。豆大的淚珠,從我們倆的眼眶,一滴一滴砸下去。誰之過?誰之罪?

雖然世界如此罪惡,太陽依然一點點升起。一陣匆匆的腳步後,寒梅被下了銬。"快把東西收拾好。"黑三角吆喝著,聲音裡有著不可抑制的失望。

寒梅拉著欄杆,既站不住,又蹲不下。"你幫她收拾,快!"‘不是人'邊裝東西,邊把肥皂踩在腳下,利用轉身機會,把肥皂踢到角落。

"快出來!"黑三角揮著手。‘不是人'拎起包裹出門,寒梅也扶著欄杆慢慢走出去。

"快走!趕快走出地獄,走的越遠越好。"我默默為她祝福。寒梅突然站住,她轉過身,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監房。她眼神迷茫,嘴巴半張,像一個夢遊者。

她的目光在搜尋,終於和我相遇。她露出美麗的笑。我朝她一點頭,趕緊把眼睛移開。我寧可她陰暗,也不要她燦爛;寧可她魔鬼,也不要天使;寧可她哭,也不要她笑。一個受盡折磨的人,居然還有安詳;一個遭受冤屈的人,居然還有笑靨。老天你睜開眼--給她荊棘,回報花蕾;給她幹涸,回報嫩芽;給她黑暗,回報光明。

"快走!"黑三角嚎叫著,打破了寒梅的告別儀式。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突然又踅回來。

"幹什麼?"黑三角呵斥著。"拿東西,拿重要的東西。""我還你肥皂。"‘不是人'慌了。

"肥皂留給你,讓你把臉洗乾淨。"寒梅淡淡地說。"那就快走。"黑三角吼著。

"我還有比肥皂更重要的東西。""哈哈!是不是留下了金子?"黑三角嘲笑著。"還要世世代代傳下去?"

"是要世世代代傳下去--我就要那把斷頭梳。""你瘋了?""我沒有瘋。我要把梳子的故事告訴兒子。我要讓他讀法律,以後為老百姓辦事。"

"目的是什麼?"黑三角收起笑容。"不讓我的悲劇重演。""你這個反革命。"黑三角嚎叫著,手指戳到寒梅的鼻子上。"把爪子移開,你這個虐待狂。"

"造反了!不得了了!造反了!不得了了!"黑三角驚悸地嚷道。"什麼事?"周管教趕過來。"瘋子要斷頭梳。""快給她,承辦還等在外面呢!"

"不行!梳子是教育犯人的道具,將來要進勞改局檔案室。"黑三角斬釘截鐵地說。

"她要就給--不就是半把斷梳?""這是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問題。"黑三角堅持著。

"你是管教還是我是管教?"周管教沉下臉。‘不是人'跳起來,把梳子塞出來。

"滾!快滾!"黑三角嚷著。寒梅推開黑三角朝辦公室走去。

"簽字!下不為例啊。"辦公室傳來男警察的聲音。"謝謝承辦!"

"我是警察也是人。記住!實在走投無路,就去找政府。當然嘍......"說到這他頓住了。"出去後趕緊去醫院,你婆婆......"

"她當然要上醫院。婆媳一起,相互幫助嘍。"黑三角奸笑著。

"住醫院?咋回事?""你看她肚子。""......你懷孕了?為啥不告訴我?"承辦一跺腳。

"她不但要住院,還要在肚皮上拉一刀,留下永久的紀念。""到底咋回事?""你問她啊!""不!我問你!"承辦低吼一聲。

"你對我吼什麼?她對抗政府,自絕於人民自絕於黨。"黑三角冷笑著。

"你捏扣大帽子,我要知道真實情況。"承辦聲音又粗又重。

"她自殺自殘,吞下塑料梳子。""幾天?""連今天就是四天。""難道沒採取措施?"

"我們給她吃雪白的棉球;給她喝香噴噴的麻油。梳子跟她特親熱,鑽在裡面不出來,於是給她吃......""吃啥?""當然吃銬子唄!""幾天?""吞幾天銬幾天。"

"這麼說銬了4天?你真糊塗啊。你家老的,小的,病的,殘的。哪來錢開刀住院?"說到這他聲音哽嚥了。

"皇帝不急急太監,你著的哪門子急啊?"黑三角陰陽怪氣地說。

"閉上你的臭嘴。"承辦怒吼著。"我問你,你為啥不能忍一忍?"

"我......實在熬不下去了。"寒梅痛苦地說。

"熬得下要熬,熬不下也得熬。哪一個老百姓不是這樣熬的?他們能熬你就不能?"承辦員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她要開刀,還要治腳。"黑三角拿腔拿調地說。"人家為時髦裹小腳,她為時尚裝大腳。千金小姐喜歡站,一站站出個水晶腳。"

"這腳......站幾天?""不就二十來天?""太不像話了。"承包咆哮著。

"這麼凶幹嘛?記住!這裡是專政機構,不是慈善機關。"黑三角咆哮著。‘況檔!況檔!'開門,關門,接著是漸漸遠去的腳步。

"再有二天,就有她好看的了。"黑三角咬著牙說。

他媽的!你這個相貌醜陋,家庭破裂的臭女人。你是暴政下的賤民,專政期的淫婦;扯大旗的狗,得勢後的狼。你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半年後我到監獄。丈夫告訴我:六月底的晚上,有個孕婦攔住他。

"你是孫寶強的丈夫嗎?""是啊。""我和孫寶強是一個看守所的。孫寶強讓我告訴你,她一切都好,你不要擔心。""好?連門衛都知道虹口看守所是地獄。""孫寶強讓你帶好兒子,她對你們有......深深的歉意。""沒有歉意。有歉意的應該是政府。請上樓坐坐。""不!我要回家。"丈夫這才發現,她腳下有一堆行李。"

"難道你直接從看守所出來?你啥時到的?""早上9點。""現在是晚上9點,你整整等了12個小時。""鄰居說你晚上回來,於是我等到晚上。""對不起。"丈夫給她鞠了一躬。

"沒關係,我坐在地上打盹,鄰居不敢和我搭話。天黑時,有個老人給我一碗水。"

丈夫的眼睛濕潤了:"為了捎個話,讓你等了12個小時。你一天沒吃飯,吃碗麵吧!"

"不!我要回家。""家在哪?""城隍廟。""叫輛出租車吧。"丈夫提起行李。"不!天潼路乘車再轉11路。"見她態度堅決,丈夫只能把她送到65路車站。

"她究竟犯什麼罪?"丈夫問。

"她和你老婆一樣清白。她也不是孕婦,肚子裡裝了半把塑料梳子。為了遵守諾言,她等了一整天。""一諾千金的女人。"丈夫敬佩地說。

"她還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女人。""難道看守所關這樣的人?"丈夫驚訝地問。"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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