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性空揩抹供桌,發現白玉瓶中果真有了淨水柳枝。她往常聽說這就是妙善大師證果成佛之時,故不由她喜出望外,丟了手中抹布,撒腿往殿外就跑。恰好永蓮摘了一束鮮花,前來上供,大家一個不留意,竟撞了個滿懷,大家險些兒跌倒。
永蓮定了定神,看著性空道:「你為何老是如此莽莽撞撞的?憑地奔竄,畢竟為著什麼事來?卻把人撞得好生疼痛。」
性空也立定了腳,合著手亂拜道:「師父呀,我只因見白玉瓶中,已有了淨水柳枝,故而喜出望外,奔出來想給大師報個喜信去,不料匆忙之間卻撞了師父,還望恕罪。」
永蓮道:「真的有這回事嗎?」
性空道:「此事端的千真萬確,小尼斗膽也不敢打謊!」
永蓮道:「既如此,這花你拿去上供,我去給大師報信。」
性空接了花自回殿上,永蓮便向大師禪房而來,只見大師正和保姆談話,一見永蓮進來,便說道:「永蓮呀,你卻來了,我正有話和你講呢!大約今天是我坐化的日子了!我昨夜入定,忽覺心上白蓮開放,這怕是個預兆。」
永蓮也將淨瓶中有了淨水柳枝的話說了一遍。
妙善大師道:「既然緣法已到,你們且到玲瓏閣上去安排道場,就那裡示寂。」
永蓮自去吩咐眾人前去預備一切,妙善大師便去用香湯沐浴,挨了一套莊嚴的服裝,然後徐步登閣,在居中的禪床上伽跌坐定,宛是入定一般。
再說那童子瀋英,他本來安定頑皮的心眼兒,有心與大師胡鬧,故一早起了身,連東西也來不及吃,便一口氣奔到寺中。只見眾尼正在忙碌,又聽說大師今天果真要成佛,好生奇怪,便到閣上來觀看。
那時山上居民,也有人知此消息,傳揚開去,就有許多人入寺參禮,把一座玲瓏閣的上下,擠得滿滿的。那班尼僧固然各各低眉合眼朗誦著佛號,就是一班參禮的人,也都屏息兀立,無敢喧嘩。
就中只有那瀋英看了妙善大師的情形,不覺暗暗好笑道:「打盹就老實地打盹,說什麼成佛不成佛?分明在那裡搗鬼,且待我來嚇她一嚇,包管叫她直跳起來哩!」
他打定主意,便溜到大木魚座旁取過那老大的魚錘,挨到大師面前,大喝一聲,摟頭就是「禿」地一下。一下打下去,即有一道紅光冒出,大家只當是打破了頭,冒出來的血。仔細看時,紅光冉冉上升,漸漸凝聚起來,結成大師的另一法相:赤腳而立,手中捧定插楊柳枝的淨瓶。
你道為何一擊之下,就會如此幻化呢?原來大師的神魂,已修到無須軀殼的地步,可是久處人間,為煙火塵埃所熏染,泥丸宮閉塞,神魂無從脫離軀殼。等到受了意外的一棒,泥丸宮突啟,於是就藉此脫胎而化了。瀋英的頑皮,正也是緣法湊巧呢!
當時,一眾尼僧固然爭著膜拜,就是一群閒人,也都望空禮拜。後來,只見大師的法相愈升愈高,漸漸地沒入白雲之中看不見了,大家方才各自起身。
永蓮走過去一摸大師的遺體已經冰冷,於是便命眾尼僧誦經念佛,自己預備與保姆一同進城,奏聞妙莊王。指撥停妥,二人一同下得玲瓏閣,轉出正殿,一路走出山門。
只聽得迎面鸞鈴響處,飛也似來了兩騎快馬,上面坐著兩位差官,見了二人便問道:「二位尼僧何往?我等奉莊王之命,特地前來降諭,快去喚現任的住持出來接旨!」
當下保姆和永蓮拜過了,陳明所以,讓兩個差官入寺,就正殿上放了香案,大家跪聽宣讀。
原來妙莊王對於大師坐化一事,早已知道。因他坐朝之時,就見大師法相來到殿前,站在半空,說是:「現在業已得成正果,佛祖封為大慈大悲尋聲救苦觀世音菩薩,立刻就要往南海普陀落迦山紫竹林中,去觀自在了。故特來辭駕,將來我王升遐時再來相度。」故妙莊王便降旨,將菩薩留下的肉身,招人漆髹,即供養在玲瓏閣上,永受香菸,將玲瓏閣改名為慈悲觀音閣。大家自然遵命辦理,自有一番忙碌,不在話下。
再說到耶摩山金光明寺中,保姆當然受眾人推戴做了一寺的住持,招了高手的匠人,一方面將菩薩遺留的肉身,用上好的光明寶漆,漆將起來,一方面將玲瓏閣的匾額除去,換上慈悲觀音閣的匾額,又在閣中造了一座佛龕,將菩薩的肉身供入,永受香菸。一連忙了許多日,方才竣事,不在話下。
再說那時興林國中,上至妙莊王,下至一班愚夫愚婦,見持志修行,果然能夠正果成佛,於是大家都生了信心,不期而然地都皈依佛門,果真應了人王國變成佛王國的預言。
後來,妙莊王也被菩薩度化,歸入羅漢班中;保姆封為保赤君,永蓮亦歸南海,永侍蓮臺,就是侍香龍女。還有那頑皮小子瀋英,他自從看了菩薩成佛之後,倒也頓時恍然大悟!他本是南方火德之精,靈氣所鐘,自是高人一等。平時塵蒙心竅,故演出種種頑皮之事,一旦醒悟,功行超人,久後也被菩薩收在蓮臺之下,就是善財童子。這些都是後事。
且說觀世音菩薩自從辭了妙莊王之後,一路雲浮風蕩,直向南海普陀落迦山而來,不消片刻功夫,已到靈山寶境,氣象萬千,果非凡俗可比。正是:
瑞靄垂纓絡,祥光護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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