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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劫神殤】夜沉沉第五十一回

生計難群魔肆虐 一線生機聞遷廠

作者:慧芷  2008-07-17 21:4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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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少了與同學們的交往,金鵡覺得自己正可以安心讀書,什麼蘇武、文天祥,李白杜甫,普希金和萊蒙托夫,她摸到什麼讀什麼,在書的陶冶中,她覺得那股在胸中激盪的豪氣越來越磅礡了,先賢的志趣使她傲然於羞辱之中,金鵡漸漸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多麼聖潔,但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善良卻使自己能原諒每一個對自己造成傷害的同學,而且也總能給他們的不善行為找到理由,比如覺得他們是迫於壓力對自己橫加批判呀;這個小女生對自己的傷害是因為太膽小想討好書記啊;那個老師的做法是上級的逼迫啊,等等。可是她的心雖說很浩然,卻有時也會感到身心的虛弱,難以支撐那突如其來的羞辱。一天下午開班會,班團支部書記說:"積極份子留下學習,其它同學自由活動。"金鵡走出教室,這時她忽然發現所謂的其它同學其實只有自己一個人,別人竟然都是積極份子,那就是說自己是唯一的落後分子了。這使她覺得有些臉熱心跳,有些受到侮辱的感覺,甚至於想哭,她知道,這個學校和那些幹部,是在用一切機會對自己的精神造成傷害,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讓自己放棄堅持,同他們一起顛倒黑白、同流合污。"那是不行的!"金鵡想,"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她聽到屈原的歌吟,心想幸虧那個膽小鬼的自我死去了,要是她還在,說不定現在會大哭一通呢!已是暮春了罷,老楊樹上的花穗不時的落在水泥地上,發出的一聲聲清響真是令人陶醉啊。高藍的天空有一個神飛過去了,那淡如煙雲的衣飾更是美不勝收。金鵡想到那些正在開會的積極份子,他們可感受不到這宇宙豐厚的饋贈啊,真是可惜,不禁想到興國寺山門的句子,‘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遊人 。'"世外,世外,要是真的能飄然於世外多好啊!哪裡會有這麼多困擾!"她嘆道。那朵蓮花忽地從手心彈出來,在她面前作著旋舞,"世外的生命是什麼!那會是人嗎?那是高層生命啊,沒有世間的彫琢怎麼能到世外去呢?"那聲音詼諧。"這花怎麼會說話了呢?"金鵡大為驚奇,那花落在手上,她看見了花蕊中間坐著的知深和尚,不覺開心地笑了起來。

晚自習時,班支書走到金鵡的課桌前嚴肅地說:"周老師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一下。"金鵡的心又一下子煩燥起來。這個周老師是金鵡最不想見的人了,她覺得這個四十多歲的禿老頭就像裝著滿滿壞水的罈子,他每走一步,都會有壞水溢出來。她很不情願的推開教導處的門:看見那個周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他的頭就像地球儀一樣圓,禿頂亮晶晶的,聽到報告聲後,他向金鵡轉過頭來。"想得怎麼樣啊,還是還那麼清高麼?"他拉著長腔奸笑著,一對圓得像衛生球似的眼睛靈活的旋轉著,閃著陰深得有些怪異的光,"同學都向我反映,你不但自己思想落後,還把落後思想散佈給別的同學,這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呀。你現在年令小,你要是個成年人會有怎樣的結果?!這恐怕不用我說了吧,你回去問問你爸爸就知道!"他回身拿過一個日記本,"你看看,你看看,你在日記中都寫了些什麼?"他拿著的就是金鵡的日記本,金鵡一般是不把日記放在學校的,可是今回是因為昨天晚上寫作業時,不小心把過去的一本裹進來了,早晨她發現這個本子時還小心的放了放,怕不小心被別人交到上邊來報功,可是竟然還是有人拿到了,這真是極卑鄙了!金鵡想,‘這又是一個要用我的血染頂子的新寵干的醜事!'她想著,很氣憤,也很悲哀,‘積極份子也許就應該是這樣的!'"看看你在日記中都寫了些什麼東西!啊?......‘我像小羽毛一樣,風啊,你將把我吹向何方?'......這是典型的小資產階級思想嗎!......周老師大聲的咆哮著,金鵡想到他在校長面前的奴才像,真想大笑一通。所以完全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回去寫檢查,徹底檢查,否則你知道,那後果是嚴重的!......"金鵡從辦公室走出來,頭腦像一爐翻滾的鋼水,她面對著這山一樣壓過來的醜惡,感到羞辱和憤怒,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她輕輕地對自己說,"沒有什麼,這沒有什麼!"

那夜金鵡作了一個怪夢:她在一個樹林裡漫步,天氣很好,風柔柔的,馬蘭花怒放著,放出神奇的藍。她輕輕地唱著歌,享受著午後的夕陽。心裏覺得離開了學校的束縛,真是太好了。一塊濃黑的雲飄過來,嗖嗖地刮起了涼風,"要下雨了!"金鵡有些悚然。突然看到周老師在一棵大樹後面轉出來,黑黑的,走路飄飄搖搖的像是一個鬼。金鵡一下子感到喪氣透了,就像不小心踩上了屎。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麼?!周老師的身體越來越大了,像一個大怪獸重重的走了過來,腳步咚咚作響,好像把金鵡的心都踩得震顫了。"你跟我來!"他陰沉的說。金鵡莫名其妙地跟著他向林中走去,心裏轉著逃掉的念頭。周老師嘎吱嘎吱地啃著什麼,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周老師伸出手來說:"你吃!這個是很有營養的。"金鵡一看,是人的一個小手指。她大叫著跑起來,"你不是人,你是惡鬼!"但是沒有用,那鬼已經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拖到一個陰森的山洞裡,洞口水淋淋的,地上也是一窪一窪的泥水像是孫悟空和他的猢猻們住的那個叫水帘洞的地方,但那高座上坐的不是孫悟空,而是一個大魔,他手裡抓著一段人的肢體啃著,呼嚕呼嚕地說著什麼,地上是橫七豎八的死人。金鵡大叫著,拚命掙扎,但沒有用,我發現自己已經被牢牢地鎖在一個山石上了。"咚咚,咚咚咚!!"大魔敲著石臺咆哮著。金鵡想起了靈子,想起了蓮花,但是沒用,她一個神靈也看不見,而那些地獄的黑乎乎的小鬼如潮水一樣地扑來。

金鵡被叫醒的時候,汗水和淚水把枕頭濕了一大片,媽和鄰居的李嬸站在她的身邊,"金鵡,怎麼嚇成這樣,是作了什麼惡夢了?"雪蓉問,金鵡坐起來,"哎喲,好歹是個夢,要是真的,可真的完了!我就回不來了!""好了,沒事,不就是個夢嗎?一會兒就好了。"李嬸安慰說。"可把你李嬸都嚇壞了,她把咱家的門被擂得咚咚山響,還以為咱家來了強盜呢!"。媽歉意的看著李嬸說。除了爸爸和奶奶還睡著外,孩子們都爬起來了,金慧坐在姐的身邊,夢賜也從被子裡伸出了好奇的小腦袋;金玉上廁所回來,走到金鵡的跟前生氣道,"大喊大叫的,我明天要是上課困就找你算帳!"說著爬到床上呼呼睡著了。李嬸走後,金鵡卻睡不著了,那個大魔可能不會放過我吧,那個教導處的周老師,他要是拿不到那個檢查,還會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呢?想著想著,心中有些忐忑起來。"咳,我什麼也不做,就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吧!"她張開左手,在那蓮花光影中,她看見學校四周都是黑煙,一會兒就把學校完全遮住了。無數的黑鬼圍著學校張牙舞爪的跳舞,那黑煙的裡外是一群在恐怖中瑟瑟發抖的人群。‘真是不想去啊!'金鵡想,可是不去學校,又到哪裡去呢!‘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麼!金鵡就在這種懊喪的情緒中睡著了。

早晨,天還是好冷,經冬的枯葉上蒙著一層白霜,金鵡的小夾襖擋不住這略峭的寒意,只好把它緊緊的裹在身上,金鵡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環境一樣的冷。可是這天她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鋼廠快遷廠了!"是去山東的一個大城市,那裡的氣候很溫和。於是正期望改換一下環境的金鵡快樂地期待著。在校園小徑上,金鵡看見了周老師,於是她想起了那個可怕一夢,心裏覺得很堵,便沒有同他打招呼,心想,這個邪惡的傢伙是該下地獄的那種人,什麼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啊,簡直是在引靈魂下地獄啊!想到了自己夢中的情景覺得還挺真實吶,他雖然沒有真的吃人允血,但是卻在啃著同學們的靈魂,靈魂就是人的實體呀,失去靈魂的人還能算人嗎?所以他就是在吃人啊。可是周老師正向這邊走來,臉上好像有一種神秘的笑,真好像剛贏了錢的賭徒。可是金鵡看見他週身都冒著黑煙,無數的黑蟲正在向他扑去,在他身上挖洞筑巢,大吃大喝,那身體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金鵡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拘僂的軀體,又情不自禁的替他傷心起來,真想過去勸他幾句,但是他哪裡會相信呢,弄不好還會說自己是在搞迷信呢!"這世界真怪,往往最精明的人,確是最大的傻瓜!"金鵡感慨著向教室走去。

走進教室,沒有人同金鵡打招呼,這沒有什麼,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溫度。鵬程同學走過來訕訕的說:"劉金鵡,這次你爸也走吧?要是到了新的環境,你可得好好把握一下自己,我覺得作人還是謹慎一點好,人不是都能理解人的。"鵬程話雖然不多,但金鵡卻感動得不行,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敢於這樣對自己說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鵬程回到座位上,金鵡掂量著他的話,覺得他對自己還是有些誤解。覺得好像是說自己是不小心掉到陷阱裡的,從而被迫承受無盡的苦難,這是不相信自己人格啊,可是自己這樣做實在是對黑暗的挑戰啊!"張鵬程,你想不想看一位現代女詩人的詩啊!"下課的時候,金鵡走到鵬面前問。"好啊,拿來我看看!"鵬程說著伸過手來,金鵡就把自己昨天寫的幾個字給了他:

在荒蕪的土地上,
我挖掘著,
希望找到清泉,
清泉會有嗎?
會,
不過,如果沒有清泉,
就會掘到黃金。
我就是這麼想。

"好,真的很深奧,謝謝!"鵬程笑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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