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必須外揚 （圖）
—— 從中情局醜聞看各國如何處理家醜

2007-12-14 22:24 作者:廖天琪

美國的自由女神被世界視為民主的象徵

美國的家醜

本週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再次成為舉世矚目、備受責難的眾矢之的。局長麥克爾· 海頓在參議院的情報委員會上公開接受質詢，說明他的下屬如何使用酷刑手段進行審訊，並將審訊過程中，現場錄下可作為證據的錄像帶銷毀。數年來，一直有一些關於中情局刑求恐怖份子嫌疑犯的風風雨雨的傳聞外泄。美國情報機構不論做任何事都是有音像記錄的，以便做了好事，能證明自己做了好事，作了壞事，也能證明自己沒有做壞事。

如此這般，911之後六個月，即2002年3月，當美軍在巴基斯坦逮到參與策劃911的頭目之一的Abu Zubaydah時，就用各種肉體和精神的折磨方式來審訊他，其中包括那種讓受刑人有被溺死的恐怖感覺的水刑。除了這名人犯，還有其他數名嫌疑犯都先後受到中情局的嚴酷審訊，如大名鼎鼎的Zacarias Moussaoui 。所有審訊記錄都有音像記錄，中情局亦曾經向數名國會議員通報了這些錄像帶的存在，但始終沒有交出來過。不久就傳出這些帶子已經被銷毀了。醞釀了一兩年的傳聞，現在終於曝光，局長海頓向媒體公開說明，出於安全的考慮，這些錄像帶已經被銷毀，原因據說是怕萬一落在恐怖份子手中，參與者會遭到報復。

雖然布希總統公開表示他"不記得"這種錄像帶曾經存在過，也不記得它們曾被銷毀，但是中情局的做法遭到美國和自由國家媒體的嚴厲批評，人權組織更是紛紛譴責，美國兩院和政府都對此事表示十分重視。這件事情再次顯示，民主制度中政府機構的透明度和媒體監督的重要性，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最後哪個"人頭落地"-- 誰將丟掉烏紗帽，但可以比較肯定的是，下面真正動手的無名小卒可能沒事，倒是上面主管必須出來承擔責任。其實，"丟卒保帥"的做法在中外政治上都是常用的手法，但是，民主國家更為人性化，他們不至於做出全然無道德和越逾人性底線的事，比如先讓你干髒活，以後又把你賣掉，甚至滅口。在關鍵時刻，連總統都肯不顧自己的威權和聲望，力保下屬。這次，如果布希總統要撇清自己，完全可以做出驚訝惱怒的樣子，力主清查此事。但牛仔總統還真牛，一付一手遮天的樣子，讓討厭他的人，更加憤怒。說實在的，中情局的做法固然惡劣，總統的表態又這麼曖昧，但是卻令人不得不佩服布希有擔當，不推諉責任。

俄國的家醜

蘇聯時代的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即克格勃（KGB）權力膨脹，手段惡劣殘忍，威迫利誘、殺人滅口，樣樣都來。社會主義帝國瓦解後，克格勃出身的普京雖是杜馬議會選舉出來的總統，但是他領導下的俄國政府在面對家丑時，還是跟以前紅色恐怖時期一樣，用野蠻和暗殺來作為解決問題的重要手段。兩年前異議份子、女記者安娜·波里特科夫斯卡婭（Anna Politkovskaya）對普京政府多有批評，並且經常揭露俄國對車臣兩次發動戰爭的內幕，以及俄國政府如何壓制迫害車臣的知識界和新聞界，她因此被軍方上層釘上，他們不惜對她進行綁架、下毒，然而各種恐嚇手段都無法使她就範，和保持沉默，最後她終於被槍殺在自己的寓所前。此一事件震驚全世界。普京政府厚顏地以不變應萬變，反正就是雷打不動。

安娜死後，居住在倫敦的前克格勃情報探子利維年柯（Alexander Litvinenko）開始調查她的死因，利維年柯以前在克格勃就曾擔任有組織的罪案分析工作和滅罪行動，由於他個人也對車臣抱有深厚的同情，因此對普京政府的車臣政策進行很嚴厲的抨擊，於是被列入俄國政府的黑名單中。安娜被殺害後，利維年柯懷疑普京政府是幕後操縱者，於是展開調查。他在倫敦的一家飯店中跟一名據說知道安娜案情內幕的義大利人見面。然而會面之後，利維年柯旋即發病，不久就不治身亡。在解剖他遺體時，體內被發現有放射性類金屬釙，因此可以確定是遭人下了毒，好似體內有個小原子彈，將他的身體摧毀了。國際社會認為這個事件的幕後黑手又是普京政府。當普京被問及這件事時，只淡淡地說；"策劃此事的是人不是神，而利維年柯可惜也不是拉薩魯斯"（Lazarus是聖經裡被耶穌從墳墓裡起死回生的人）。權力的傲慢再度展現了它冷血倨傲的面貌。

當然，後極權政府對付異議份子也不是刀刀見血，毛澤東當年就譏笑老毛子的這套蠻幹做法太小兒科，因此自己提出"思想改造""發動群眾運動""不斷革命"這些具有中國特色的軟刀子策略。現在的普京政府也經常用老一套的、跟中國一樣的克格勃方式，來對付異議份子--投入勞改營，殺雞儆猴。像俄國詩人兼記者格利戈理·帕斯克（Grigory Pasko）由於揭露政府處理核廢料的做法不當，而被普京政府以"叛國罪"逮捕，判刑四年。在他被關押期間間，俄國筆會的會長亞歷山大·卡顯柯（Alexander Tkachenko ）經常到看守所去探望他，並參加幾乎每次的法庭審判，前前後後幾達40 次之多。卡顯柯公開抗議政府的做法，聲稱這個案子是一件最不公平的冤案。卡顯柯於一週前逝世，獨立中文筆會曾致電哀悼。

看看後極權政府的冷酷狠毒，跟斯大林時期的做法幾乎沒有兩樣，那麼美國中情局的那些伎倆相形之下，真是小巫見大巫，簡直稱得上溫柔敦厚、富而好禮了。後極權政府自己就是醜聞的自導自演的製造者，它罔顧國際輿論，親自快刀斬亂麻，充當處理醜聞的清理工。這樣明火執仗的野蠻冷酷行為，只能為人類文明史上添上恥辱的一筆。

德國的家醜

東西德統一之後，許多前東德國安局干的不可告人的醜聞都曝光了，從行賄、栽贓、充當幕後黑手、埋伏線民等等，一切情報機構善用的骯髒手段都用盡了。只不過他們的財力不足，因此往往利用在理念上誤入歧途的左派極端分子來挖民主西德這邊的牆腳。但是前一兩年德國跟美國CIA對等的、負責外事情報的聯邦情報局（BND）也暴露出來了醜聞。但是民主國家的政府和媒體在處理家丑時，是公事公辦地當成刑事案件處理，這方面跟美國是一樣的。

《焦點》（Focus）是跟《明鏡》（Spiegel）齊名的週刊，德國聯邦情報局竟然暗地裡釘梢一名該雜誌社的編輯Josef Hufelschulte ，並且監聽他的電話。媒體記者已開始深度挖掘時，就又拖出另外一件案子：政治性雜誌《西塞羅》（Cicero）的一名記者，由於對恐怖份子Al Zarqawi的案情進行了詳細的調查報導，竟然也被網進了情報局撒下的監控系統中。再接下來，人們發覺還有更多的記者、編輯都在情報局的"黑名單"上。這件事引起了社會上普遍的公憤，媒體自然紛紛聲援同行，批評情報局的違法行為，議會的工作委員會也立即進行調查，最後聯邦調查局的局長不得不出面，正式公開道歉，公布所有被監控者的名單，同時保證以後不再"犯案"。

民主國家的情報機構在維護國家安全時，特別是近年來涉及到伊斯蘭恐怖份子活動的案情時，特別警惕和敏感，往往會越界，對記者、學者或專家的鑽研工作產生疑竇，認為他們同情甚至掩護恐怖份子，因而進行秘密的暗中監視。但是在自由國家中，公權力不可借"國家安全"、"社會和諧"的大我的名義，而侵犯個人小我的自由。尤其不能侵犯新聞言論自由和學術研究自由。在這一點上，獨裁國家剛好相反，公權力可以在公民的私人領域中橫行肆虐，不受任何監督和約束。

中國的家醜

要說中國的醜聞，2005年有人提出中國的"十大噁心"，其中包括"當街強姦路人圍觀"、"警匪勾結""芙蓉姐姐現象"等噁心事，畢竟還是民間的行為，而每年的礦難死傷逾萬，貪官污吏外逃、包二奶，大火現場請大官先行、讓兒童在座位上燒成焦炭，公家機關招聘女職員的標準是胸圍的尺寸大小，地方計生官員強行讓高月產婦墮胎，中央地方官員用公款吃喝、嫖妓、整容,任意逮捕拘禁公民的"勞教"惡法橫行五十年,這些車載斗量的醜事，可就是官方行為了，其數量之多，罪行之重，在電腦上用幾個G 都寫不完。至於政府當局如何處理這些醜聞,大約中國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就是摀住蓋子,不讓家醜外揚。中國的國安和公安警察現在利用高科技來監控異議人士、維權人士,在沒有新聞和言論自由的情況下,他們這種違法越權的做法不僅不受監督和批評,嚴格說來可算是直接受到政府的指示和授權。公權力的無限膨脹導致個人權利的毫無保障。

在中國,任何人違背了"家醜不可外揚"這條不成文的規矩,那麼當局就會用"國法"來處置你。從"泄露國家機密"、"危害國家安全罪"、"分裂罪"、"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到"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 這樣的大帽子當頭罩下, 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刑罰是家常便飯。中國的大牢裡充滿了各種因信仰問題、維權行為、而被勞教或判刑的人, 因言致罪的網路作家、記者夾雜在搶劫、強姦和貪污的刑事罪犯之中。然而官方愈不讓報導,外邊流傳得愈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國是警察國家,大批政治犯、良心犯都被投入了監獄。這些政治犯因判刑而出名，因坐牢而成為英雄。

家醜就像一個社會的傷口，若是放在新鮮空氣和陽光下，它就能收口，結疤然後痊癒。若是死死摀住，上面貼個再美麗的標籤，它也會潰爛惡化。在2008年奧運會前夕，東道主的北京政府放出一個口號；"我們準備好了"，其實就是在一身潰爛的地方貼上了五彩繽紛的橡皮膏藥，這自欺欺人的把戲到底還能玩多久呢？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