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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私人醫生回憶:中南海「黑旗事件」(圖)

 2007-11-26 00:02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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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年初我和毛仍在成都時,在毛的指示下,共產黨內重新開始了由於反右運動而中斷的整風。三月,中共中央辦公廳政治秘書整風中,要將林克定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林克這時仍在毛處工作,給毛看「參考資料」,也同毛一起讀英文。林決定回北京參加秘書室的整風。後來這便發展為「黑旗事件」,是我在中南海所見,最為殘酷的政治鬥爭。有人家破身亡,有人撤職處分。這個教訓使我沒齒難忘。

中共中央辦公廳政治秘書室整風中,有八個人,其中有林克,向政治秘書室的副主任何載提意見,這些意見主要是講何載邀功諉過,對上面拍馬屁,對下面專橫壓制。何向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兼中共中央直屬機構黨委員會書記楊尚昆報告,說這八個人對黨不滿,有向黨進攻的言論。於是組織秘書室的人向這八個人召開批判鬥爭。何載一些人,還指責政治秘書室副主任田家英是林克這八個人的後臺老闆,到一九五八年三月,批判鬥爭已升級到要將這八個人定成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集團。

三月底,成都會議結束,林克趕回北京後,我才開始瞭解到問題的嚴重性。我與毛隨後離開成都,往重慶,乘船沿長江經三峽大壩預定地,東下武漢,毛在那討論了三峽大壩的規劃。最後到廣州已近四月下旬。葉子龍和田家英此時也到了廣州。田家英告訴我:「楊尚昆已經做出決議,要將林克這八個人停職反省,再進一步批判揭發他們的反對共產黨的問題。」

田接著說:「何載他們說我是林克這幾個人的後臺,我不但不能替林克他們辯護,而且整倒這八個人以後,下一步很可能牽連到我。所以這事情很複雜,也很難挽回了。我也不便於向主席申明,否則更會指責我,超越中央辦公廳,到主席那裡去告狀。」

我聽到以後,感覺很難理解。這八個人中,別人的情況我不清楚,可是林克與我相處已經四年,這四年中可以說是朝夕相聚,林說話直爽,不大通人情,容易得罪人。此外,我從來沒有發現他有過反對共產黨的言論,何況林在毛處做秘書,怎麼會變成了反對共產黨的人呢?

在廣州,一組的人又議論起政治秘書室內八個人的反黨問題。我說:「我很難想像林克會反黨,他只不過是個知識份子,有時說話太直,使得有的人覺著林克太不尊重別人。有些積怨是很可能的。」

葉子龍說:「你又不在北京,你怎麼知道他不反黨。」我說:「一個人有反共產黨的思想,平時不會不流露出來。平時對黨老老實實的人,怎麼會在整風時突然反起黨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話還沒有說完,王敬先向我使了一個眼色,走出去了。我隨後也跟了出去。

到了隔房裡,王敬先對我說:「大夫,你可不要太率直了,中直黨委已經做出決定,你再講多少,你能扭得過來嗎?人微言輕,起不了好作用,你再講下去,別人還會說你,包庇林克,不相信中直黨委的決定,甚至會說你,對抗中直黨委。事情就糟了,弄不好,把你也牽進去。」

王說的也有道理,葉子龍早就向毛報告過林克停職之事。我想了一想,實際上正是如此。在下面討論絲毫無濟於事,也確實會被誤解。王說這些話,確實是為我著想,也是他在共產黨內多年的經驗之談。可是就這樣將這八個人一棍子打死,還有什麼道義可言?

我因此認為如果毛瞭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會支持林克。先前葉向毛報告,林克等八個人反黨,毛只是聽,沒有說什麼。葉分析起來,毛是同意了中直黨委的決定。我心裏倒以為不然。按照我對毛的瞭解,他對某一件事不講話,就表示他並不同意。但我最好等毛自動問起我時,再表示意見。

那天下午起床後,到小島後門外,停靠在碼頭上的遊艇內甲板休息,衛士來叫我,毛要讀英文。我匆匆走上游艇,同毛讀起來。

我們剛剛讀了幾段以後,葉子龍來了。毛停下來問葉有什麼事。葉說:「昨天已經向主席報告了林克這八個人的問題,還有些事要報告。」毛讓葉講下去。我立刻就起來,要避開,以免葉認為我在場,不便於他講話。

但是毛看見我要走,對我說:「嗯,你不要動,講反黨又不是秘密。我們還要讀英文。」於是我又坐下來。可是毛並沒有讓葉坐。

葉站著,對毛說:「昨天已經向主席報告了,林克這八個人借整黨時機反黨。昨天又同中直黨委通了電話。」

毛說:「那麼中央辦公廳和中直黨委為什麼不來向我報告,卻讓你來呢?」

葉說:「中直黨委副書記曾三同志知道我還要到廣州,就讓我向主席報告。所以昨天報告了,我打電話告訴了他,他讓我再報告主席一下。」

毛沉默不語。葉就退出去了。

我看得出毛心中不快,但我不敢輕舉妄動。我的直屬領導是衛生部保健局。林克的事發生在辦公廳政治秘書室。依黨組織我無權干涉。否則我會被冠上與林克勾結的罪名。毛這裡,衛士們來來往往,一下子進來送茶,一下子送熱毛巾給毛擦臉。就算不進來,也會在門外聽見我們說什麼。如果我先向毛提起林克的事,衛士們一定會將我的話傳給葉子龍。一組內反林克的人就會對我群起而攻之。我最好是等毛開口問我。

我拿起劉少奇在八大二次全會的政治報告英譯本,又讀下去。

毛坐正了身體,說:「慢,先慢一點。」

毛又沉思了一下,對我說:「你知道政治秘書室發生的事嗎?」我說:「我不清楚,我不在他們的單位內,彼此都不瞭解情況。他們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我沒有想到。因為林克在成都走時,他說幾天後,就會回來。可是一走就沒有了消息,葉子龍主任來了以後,才知道已經出了大問題。」

毛說:「這八個你都認識不認識?」

我說:「八個人都認識,只有林克很熟。」

我說:「林克這個人怎麼樣?」

我的機會來了,當下必須步步為營,衛士們都豎著耳朵在聽,我得好壞都說才行。

我說:「這三四年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多,閑談也多,我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反黨思想,只不過有些驕傲。」

毛說:「誰沒有驕傲,現在不是談驕傲的時候。我是問你,林克是不是反黨。」

我說:「他沒有過反黨言論。他可能對某個人,某個領導人不滿,可是我沒有聽到他對黨、對主席不滿,反而是忠誠的。」

毛說:「是啊,去年反右派運動時,他和那七個人都是積極份子嘛,怎麼能突然今年一整風,就反黨呢。」

我說:「我弄不清楚內幕情況。田家英同志也從北京來了,住在這裡。他是政治秘書室的,對這件事他很清楚。」

毛叫我找田家英去跟他談。

我將與毛的談話告訴了田家英和王敬先,他倆都大吃一驚。王覺得我太大膽。田還是憂心忡忡。楊尚昆是田的領導,他不想超越楊向毛反映情況,或是反對中直黨委的決定。毛那晚找了田去談,田將總體情況反映了出來。

第二天凌晨四點鐘,我正睡得很熟的時候,衛士跑來將我叫醒。說:「大夫,快起來,主席要讀英文。」我昏頭脹腦起來以後,用冷水沖了頭;又擦了臉,匆忙走到毛的臥室裡。

毛見到我進來,叫我坐在他的床邊椅子上。衛士泡來一杯濃茶,放在我旁邊的桌子上。

毛對我說:「李大夫,你不講衛生,睡懶覺,睡夠了沒有?本來兩點鐘就想叫你,我壓了一下,讓你多睡一會。」

我們讀了幾行英文以後,停了下來。毛說:「我找田家英談過了。情況嘛,大體上是清楚了。這八個人就是不滿意政秘室領導人的右傾。中央辦公廳和中直黨委,官官相護,反而打擊他們。真是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我看,這八個人說政秘室右傾一點不錯。中央辦公廳和中直黨委也是右傾得很了,他們這種置人於死地的打擊人的辦法,不是右傾是什麼?」

「這八個人在去年反右的時候,是積極份子。現在反過來,說八個人是反黨分子。我說,說這樣話的人,本身就是站在右派立場,為右派說話。而且動用了黨組織的招牌,以勢凌人,大張撻伐,大加鎮壓,這八個人還有活路嗎?」

毛停了一會,又說:「唐順宗的時候,王叔文、柳宗元、劉禹錫等八個人變法圖強,侵犯了大官僚大地主的利益,被舊勢力打了下去,八個人同時貶官,就是所謂的八司馬。那時候,舊派勢力的人就說,柳宗元他們是年少狂,目無綱紀。用現在的話說,年少狂就是年輕驕傲,目無綱紀,就是反黨了。我讓田家英回北京去,我們也就回去。」

我們也隨即動身回北京。到北京正是五一節前三天。五一前夕,毛找林克談話,瞭解政秘室整風運動的情況,談了大約有三個小時。

毛回北京後,中南海形勢為之大變。之前楊尚昆原本預備要開大會鬥爭林克八個人,剛好此時田家英回到北京,說毛要親自處理此事。田強調毛主席不贊成辦公廳的決定。何載他們,甚至楊尚昆聽了,坐臥不寧,想方設法要對付過去。

過了五一,第二天毛睡醒後,躺在床上。召集田家英、林克、何載和中直黨委的劉華峰、李東野、蕭蘭談話。毛叫我坐在一旁,聽情況。

毛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一件睡袍。毛講話時的語氣是很溫和的。毛首先指出,政秘室的運動開展得不正常。在反右派運動中的左派,不可能在整風運動中成了反黨分子。毛提出,要實事求是,總結上一段整風的經驗,不要混淆了階級陣線。

如果毛講話以後,就按照他指出的途徑談下去的話,也可能引出一個較為和緩的解決結果來吧,然而可惜的是這時蕭蘭發言了。

蕭說:「這八個人的言論,矛頭指向了中央辦公廳,指向了中央辦公廳的領導人。何況中直黨委已經作出決定,指出這八個人進行反黨活動,決定他們停職反省。」蕭的發言,語氣既激烈,而態度又昂揚。

我雖不讚同蕭的看法,我內心倒是佩服蕭蘭的勇氣。她在顯然不利的環境下,敢於堅持自己的意見,敢於拽虎鬚,置自己得失於度外。問題是蕭過於天真,她只知道聽從黨組織,卻不瞭解毛髮起「整風」的動機。毛不滿意那些黨領導的保守路線,林克等八人的批評正大合毛意。再者,蕭不該以為中直黨委的決定不能更改。在共產黨上面還有個毛主席。她這番話等於向毛挑戰。

毛立即挺起上身,兩手拉起毛巾被向身後一塞,環顧坐在四周的人一眼。毛每次採取這種姿勢時,就是做了決定,要狠幹一場的了。

毛說:「那麼,你們雙方是各執一詞的了。也好,我說了不管用,可以把這個問題全部交給群眾。召開政秘室群眾大會。在大會上,進行充分的辯論,將問題徹底搞清楚。你們都回去,明天起開大會,讓中南海各機關派人參加大會。」

事情真的鬧大了,真的是無可挽回了。

我只參加了政秘室辯論大會的第一天的全體大會。會上楊尚昆首先發言。因為何載先前已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說他只是奉命執行楊的決策。楊的講話很聰明,暗示他對何所發動的政秘整風運動沒有很好地過問。楊檢查他自己說:「我要求大家在發言中在辯論中,應該揭發這次打擊左派同志的所有有關人員。對我有任何意見,也要揭發。」

蕭蘭仍大力批判林克等八人。蕭蘭在一次發言中,稱林克八個人打的不是紅旗,是黑旗。這就是所謂中央辦公廳的「黑旗事件」名稱的由來。

會議開了一個月。後來的辯論大會,我都沒有參加。結果林克八人獲得平反。直到文化大革命,我才恍悟毛在這次黑旗事件所使用的戰略。毛的目標不但有楊尚昆,還有楊尚昆的領導鄧小平。這次事件結果是撤銷中直黨委,楊尚昆算是保住了中央辦公廳主任,但是中直黨委書記的職務掉了。但到文化大革命時,楊又因「黑旗事件」而被批鬥。

楊尚昆手下的中級幹部在這次大會後受到處分。中直黨委副書記李東野、劉華峰二人被下放。一九八零年,毛病逝四年後,鄧小平與楊尚昆復職,李劉兩人才得平反。政秘室副主任何載被開除出黨下放,一九八零年平反①。中直黨委辦公室主任蕭蘭被開除出黨下放,死於勞改。

諷刺的是,事情鬧大後,田幫楊開脫,證明楊的確不清楚何載的行動。何載被下放後,楊將田提升為辦公廳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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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①李東野平反後任冶金工業部部長;劉華鋒成為中央組織部秘書長;何載成為中央組織部幹部司司長,後來成為其秘書長。

第二三五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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