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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往事——我的習武故事

 2007-05-20 02:3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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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點關於過去往事的回憶,因為往事中的當事人現在都還健在,過去的武林界都帶有一種恩恩怨怨的歷史,此文未徵求得當事人的同意,故隱去真名,只當作一段閑談。還是那句老話:人有原型,地有源頭,事出有因,整個故事都來源於真實的歷史記錄。

小子我現在是個書獃子,文質彬彬,只喜歡咬文嚼字,爬書格子,這都是今天中國社會的這種獨特教育制度長期強制改造的結果,非我所願,可是又無可奈何,不得不「適者生存」,過去的我可不是這個樣子。小子我自幼是個無拘無束的頑童,爬樹上房,趕鳥抓蛇,下河摸魚,像孫猴子在天宮一樣,偷吃公家果園的桃子、葡萄、蘋果、梨、棗、核桃、玉米、蕃薯,來去無阻,無所不能(若干年後,看到平兔回憶她們在圓明園果園的偷桃經歷,被看守桃園的農民發現後狼狽鼠竄,不禁使我這個往日的孫猴子啞然失笑)。正是因為小的時候身材細長,身手敏捷,且柔韌性也好,被一個知名的武術教頭看中,開蒙做了他的徒弟和跟童。

這位啟蒙的師傅是河北滄州人士,武林世家,自幼習武,當年才二十多歲,中等身材,壯壯實實,紅臉膛,濃眉大眼,一表人才,只是在脖頸上留下一道大大的疤痕,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所造成的。師傅參加過連續幾年的全國武術觀摩大賽,拿過短兵、長兵的幾個好名次之後(拿過一等獎的兩次第一、兩次第二、從第三到第五不可計數,可惜拳術的名次不佳),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被政府根據他的特長安排了工作,在這個大城市裡最好的小學校之一擔任體育課教師,既教國家教育大綱規定的小學生體育課程,也教自己的特長武術,同時兼這座小學校的治安保衛工作,他也沿用武林界上千年來遺留下來的老習俗,在私下裡招幾個可心的徒弟,私私相授。

這是一所學生住校的小學校,當初選址建在城郊,學生大都是政府幹部子弟和附近的農民、貧民的孩子,幹部子弟住校,貧民子弟走讀,先是混班,以後又分班,分為住校班和走讀班,二者之間的界限就這樣定下了。小學校的樓房是按照蘇式建築模式蓋起來的,與我後來的中學十分相似,清一色的紅磚樓房,分為教學樓和宿舍樓,還有專為單身教師和教職工家屬們居住的南小院和北平房。操場也很大,分為上操場和下操場,被一排高大的楊樹環繞著,還有學生們最喜歡聚集的後花園、最喜歡探險和藏貓貓的菜地和菜窖,當年,那裡都被一群小樹林密密的包圍著。如果有幸翻牆出去(我們經常這樣做),牆外是一片荒地,草叢深處通向寬闊的護城河,走過一條尺寬的小橋,就會到更加僻靜的舊城牆下面,夏日的時候,那裡到處是柳樹林、灌木叢和綠草地,很少能看到有幾個人影出現,想當初,我們可都是攀越城牆和玩水的高手呀(直到今天我的水性也不差,我能夠在江河裡游三四個小時而速度不減)。

最初,師傅在一二年級的孩童中,徵召了二十多個對練習武術有興趣的小學生,利用早晚的時間和節假日來操練,被挑上習武的孩童中,兼有吃苦耐勞的貧寒子弟和嬌生慣養的少爺秧子,小子我兼有這兩種特性,所以也混跡其中。最初的一些日子,師傅沒有教給我們任何的拳腳棍棒功夫,只是一味練習基本功:壓腿、踢腿、舉重、特別是站樁——半蹲式的騎馬樁,因為這是練習武術必不可少的入門功夫。由於師傅挑選孩子們都比較晚,孩子都不是在幼小年齡的階段發蒙的,大都是在六七歲、七八歲以後才開始的,用行家習武的眼光來看,這些孩子們都有點顯得晚了,所以師傅也格外的嚴格苛刻,一天到晚虎著個臉,總是對孩子們大加訓斥,要求很嚴,就像是我後來知道的美國淘汰率極高的挑選特警和特種兵的選拔訓練,一年之後,我們這最初的二十多人當中,僅有五六個人達到了師傅的認可水平,被留了下來,小子我就在這幾個人之內。

那時,師傅還很年輕,文化也不高,土頭土腦的中分頭,俗氣的黑燈籠褲,在習武的人當中自我感覺很時髦,在外人看來卻很土,那時他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候補師娘,一個全家人都在臺灣的年輕男老師與他共住在一間宿舍的房子裡,我拿著師傅手寫的紙條,交給這位老師,然後取過兵器,手提著沉甸甸的兵器,外面用厚厚的布袋包裹著,我還要迅速返回他所在的體育場館的外面,當然是由他來付車費,那時,師傅已經站在那裡急得不耐煩了。當時的社會治安遠比今天要好得多,對手提「凶器」上大街的孩子(當時我只有八歲左右),警察既不會過問,也沒有歹徒敢攔路搶劫。你在今天再試試,警察或歹徒這雙方都不會平白無故的放過你的。

回首再說當年。那兩年裡,一個清瘦的孩子,陪伴著師傅往返於這座大城市的各個體育場館之間,時常是沒有椅子坐,就坐在牆根下冰冷的木地板上,忍受著肚子的飢餓和身上的寒冷,耐心地等著大賽的組織者喊師傅的名字,在師傅參加的比賽當中,我還要用我尖細的嗓子,不時的為師傅鼓勁,高聲吶喊助威,這是習武人的規矩,就像戲園子裡看戲喝采一樣,少不得的。師傅每次比賽完了,還不能馬上就走,要長時間等在場下,等到後面的幾場比賽結束了,師傅參加比賽的項目名次公布出來了才算完事。這是一場師傅的比賽,也是對我磨練性子性格的比賽,以後我的脾氣如此之好,忍耐忍受力如此之強,我想與小時候師傅給與的訓斥和艱苦環境的磨練是分不開的。

其實,師傅的隱忍功夫遠比我要高出許多,師傅的喜怒哀樂是從不露聲色的,我清楚知道,師傅的目標從來是爭取拿到前三名,當師傅被排在第四、第五名的時候,他心裏都是不痛快的。因為每當拿到這一擋的名次,師傅就會小聲地嘟囔說:「這一年算是又白幹了。」據小子我的觀察,也加上聽到身邊行家們的議論,師傅參賽的單刀、單劍的項目在比賽中並不佔有多少技術優勢,他的拳腳功夫甚至趕不上青少年組的那些普通參賽者們,但他也有自己的「邪項」,這就是三節棍、虎頭鉤,特別是九節鞭,這些不常見的邪門絕技都得到了他自己家的真傳,無論是為行家們觀摩的比賽還是為群眾做的表演,他都會信心十足,發揮得淋漓盡致,現場行家們齊聲喝采叫好,觀眾們掌聲雷動,不絕於耳。以後我才知道,這都是很早以前鏢師走鏢押車的看家本事,為開鏢局的後裔才具有的技能,師傅的前人,也許就是開鏢局的出身。

對我來說,最難熬的是晚上為群眾演出的武術觀摩表演,體育場館的後臺冷冷清清,我又不願意到前臺湊熱鬧——這種武術表演我都看膩了。我又困又餓,眼望著星星一眨一眨的茫茫夜空,巴望著表演快點結束,我能早點回到學校的宿舍去睡覺。我從幼兒園時起就離開家裡的大人,自力更生了,在小學的時候更是如此。回到學校,在燈光昏暗的學校廚房,值夜班的食堂大師傅拿給我一碗冰冷的炒雞蛋,我要吃完這碗炒雞蛋才能去睡覺,這已經是格外的關照了。在我的印象裡,沒有比這碗冰冷的炒雞蛋更難吃的東西了,我常常強忍著吃完,不等進到宿舍樓的大門口就在樓前不遠的桃樹下、草叢裡哇哇大吐,等到肚子都吐空了,才回到宿舍裡去睡覺。

據我的觀察,許多成年的武術教頭身邊,都會有一個跟童身份的小人物在緊緊跟隨,這既是為他服務跑腿的跟童,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這種跟童的生活我記得好像做了有兩三年。毫無疑問,這會影響到我的學習和功課成績。

在我十歲上三四年級的時候,小學校的各班作了調整,將住校生與走校生徹底分開,班主任老師換上了一位校長培養的未來接班人,當時小學校的團支部書記,諸事要求得特別的嚴厲苛刻,而且階級鬥爭的眼光很高,她當時動用了一切力量和手段,嚴禁我再跟著這個師傅習武,也嚴禁師傅在私下裡再使用我,就連正常的武術訓練,她也總要打發同班同學在半途中叫我回來,另外找理由安排它事讓我去做,有時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以後我看見,師傅找到了比我小一歲的另一個跟童,重點培養,以後這個跟童,不對了,應該叫童子了,因為師傅被調到了區教育局裡,同時擔任幾所學校的武術教頭,那個童子也改上了市體校,受到了名師的重點培養,在前後幾屆的全國比賽中拿到過不錯的名次,後來在印尼局勢動亂的時候,應聘去了印尼的一位華人大富翁家,為他們做保鏢,因相貌堂堂,後來做了他們家的乘龍快婿,又從國內招募了許多武術界的後輩去印尼和東南亞做保鏢的職業。你看,從大清末年在中國絕跡的鏢局這個行當,在政治局勢不斷出現動亂的東南亞,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似乎變換了個形式,又在異地復活了。

據我所知,當年我們一塊習武的那些童子,大體上有五種結局。第一種,像我一樣,沒有出息,半途而廢,轉而習文,這種的人數最多;第二種像我師傅一樣,在武術大賽中拿上點名次,有點名氣,然後被聘去做教頭,當老師;第三種,學了一身花拳繡腿,架子工好,去做演員或替身,活躍在演藝界;第四種,向實用性發展,結合現代形勢的需要,將武術功底與日本的柔道、空手道、韓國的跆拳道、泰國的泰拳、西方的拳擊、中西合璧的摔跤結合起來,向散打、自由搏擊、捕俘拳方面發展,在軍隊、武警、公安系統做教頭。唯獨第五種結局,我要多說幾句。

中國自古以來,武術界也像道教一樣,上千年來從來都是師徒相授,私私相授,即使在熱衷於習武的佛教叢林、道教叢林的出家人內部也是如此,面向大眾開辦武術學校、廣招學員只是後來的事情。歷史上,師傅教授徒弟,為了保住自己吃飯的傢伙,總要留下一手,不全部傳授。這個「一手」,有時是一套拳術中的幾招幾式,有時乾脆是一整套拳法、刀法、劍法、槍法或棍法。除了在家庭的內部,父子相傳、父女相傳、翁婿相傳這種特殊情況之外,是不傳授給外人的。遇上自己的後代有不肖子孫,紈絝子弟,這套獨門武術的下場只有絕跡江湖,不再出現。所以有人形容,很多年的時間,中國的武術界猶如「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除非你的師傅極其大公無私,心胸寬廣,主動傳授與你全部的武術技藝;或者除非你這個徒弟天資聰穎,同時又不安分老實,始終在偷學師傅的技藝;再加上你廣投名師,採納百家,有所創新,否則,那真的是:長江後浪不如前浪,一浪更比一浪低。

我曾聽武術界的前輩說過,中國歷史上許多著名的刀槍劍法都失傳了,師傅找不到可信任的後人,自己也沒有留下子孫後裔,寧可自己帶到棺材裡,也不留下傳給後人。你看看老舍先生著名的《沙家槍》一文,就會明白這些武術前輩的心理感受。

以後我聽說,在日本的武術界也有這樣類似的情景,日本戰國的後期、德川幕府統治的初期,曾經在當時社會上頗有名氣的幾家刀法劍術,比如「小刀流」、 「新陰流」、「猿飛一流」、「念流」等等武家名流派別,雖然都開設了自己門派的武館,徒弟的數量不菲,但大都是越傳越萎縮,越來越技不如前,看來,都被後來一代代的師傅給「截留」下來,陪伴自己帶到棺材裡去了。

我母親從部隊轉業到市公安局,又逐步轉到了體育界或教育界的時候,曾有一段時間沒有決定準確的去向和安排固定的工作,只是被上級分派承擔了一項臨時性的工作:按照以前遺留在公安戶籍部門的文檔資料,查找全市的著名武術流派及其傳人,看看現在的生活狀況如何,是否有需要落實政策的人,如果需要的話,要協調公安、體育、文化、教育、民政、房產、街道各口的關係妥善解決。跑了市公安局的治安處、戶籍處、文保處(當時還屬於內保處)及各區的一些分局、派出所之後,我母親這才知道(我也才因此知道),這些武術界流派的傳人在小到派出所,大到市局裡都留下有不同的「案底」和文字檔案,以備隨時查找。我母親因此結交了不少武林界的前輩和朋友。

最近看過張郎郎在《神仙小史》中有關國內氣功發展的一段史料:「六十年代初,……從那時開始北京景山公園每天清晨就有人來站樁,許多自發的小型太極班或氣功班,‘以功會友’方式形成小團體。那時,師傅都不敢收費,徒弟們又於心不忍,逢年過節他們湊份子送禮完全出於自願。我在陽翰笙的女兒歐陽超華的引薦下參加了景山太極班。」可能張郎郎沒有注意,當時我國的公安部門對這塊充滿舊社會北京的繁雜人等,並沒有完全撒手不理會,我母親那時候沒少在這些練氣功的人群中轉悠,從中結識了不少武術界、氣功界的人士。最初領著我母親進入這些陌生人群的,正是經常在這些人中來回轉悠的身穿便衣的公安人員。

一位在全國聞名的武術界前輩,只留下有一個女兒,我母親在景山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近六十來歲的老人了,但她身材高大,身子板結實硬朗,武藝高強,有如其父,只是終生都沒有結婚。當初她的親生父親、兼她的師傅傳授給她祖傳的武藝時,條件就是終生不得婚嫁,給老父送終,同時不得將祖傳的武藝外傳。你看,將祖傳武術技藝的保密及傳授看得比自己子女的終生婚姻幸福都要重要,什麼樣的人才會頭腦僵化到如此的地步?反過來說,為了學到自己祖輩流傳的武術技藝,不惜犧牲自己個人的婚姻家庭,犧牲自己終生的幸福,什麼樣的人才會有如此荒誕的念頭?只能是祖輩祖傳了多少代的武術世家的後裔。

這位女子,現在已經是個單身的老女人了,學到了父親教給她的祖傳的武術技藝,還有祖傳的房產,滿屋子的兵刃和一些珍貴的收藏品,這其中不乏有傳說中價值連城的兵器精品和武術圖譜,這使得他父親過去帶過的那些徒弟中的居心不良者羨慕不已,一位她過去的大師兄,她父親過去最得力的大弟子,現在多次上門尋釁鬧事,想要侵佔這些寶貴的收藏品。我母親說,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老師傅同樣年近六十的這位大徒弟闖進她的家門,非要瓜分繼承老師傅生前的那些寶貴收藏品,這位老女子不肯退讓,只能孤身抗衡,他們雙方都沒有鬧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因為一來他們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底細,知道勢均力敵;二來怕動靜太大,招來鄰居報警,驚動了公安部門,使這些寶貴收藏品的消息傳到整個社會上,再說,很長時間以來,他們究竟還屬於社會上的「三教九流」之輩,沒有正式的職業和身份,在公安面前底氣不硬。我母親說,這二人對面相站,近在咫尺,一個非要進屋來自己拿取,另一個擋住他不讓進來,雙方的手臂相交,只能以最原始的功法——站樁雲手,來相持抗衡。

這看似最簡單的站樁和雲手,卻包含了他們精修武術幾十年的頂級功夫,他們雙方以全部看家的本事、全身的體力和意念,苦苦抗衡,誰都不敢稍加鬆懈一分。這一夜,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熬過來的。第二天一早,大雜院裡的其他鄰居們一起來,發現這一家的情況不對,隔窗一看,立即跑到派出所去招呼警察。等到警察趕到,這二人的僵持狀態尚未結束,氣血鬱結,我母親說,處理這件事情的那個派出所的警察對她說,當他走進屋時,越是走近三尺,越感到一股強烈的氣感在向外推他,他出於警察的責任感,不知道這個利害關係,硬是向前跨進了一步,頓時感到胸悶氣堵,不由得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才運過氣來。也許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大徒弟的修行不夠,一個稍微分神,頓時站在那裡,氣絕身亡。對面的老婦女在對方的氣感消失的那一瞬間,雙腿一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警察和鄰居們都是外行,他們搶先救助的是癱倒在地上的這個老女人,等到他們回過味來再看仍然站立不動的那位大徒弟時,大徒弟的身上已經漸漸冰涼了。

根據上級的要求,派出所將此事在第一時間通知到我母親那裡,我母親知道此時的來龍去脈,到了現場,為這個老婦人說了不少的好話,此事銷案,不予追究刑事及民事責任。我母親又好心勸解這個婦人,孤身一個婦女,住在平房群居的大雜院,守著這些珍貴的收藏品,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最好不是捐獻,就是盡早賣掉,或者乾脆贈給有關方面,留個好名聲,免得夜長夢多,再出什麼事端。因為你收藏家傳寶物的名聲都已經泄露出去了。
最後這個事件老婦人怎麼處理的,我不清楚,但那個老婦人在感激之餘,送給了我母親一個她親手製作的站樁時配合使用的太極軸,還有她精心傳授的站樁功法。但此時,我母親的工作又有了調動,調到了一個體育師範學院去做領導,同老婦人永遠失去了聯繫。這個發生在六十年代初期的故事在武術界和氣功界都影響很大,我想張郎郎先生在當時應該也會有所耳聞。

以後,一位在大學教書的武術界老前輩告訴了我許多有益的武林知識,這使我眼界大開,明白了許多過去不知道,也不可能登載在書本上的東西。
老前輩說,中國的武術,自古就有花拳繡腿和實用武術技法的差別一說,有健身用的武術和防身對敵的武術一說。花拳繡腿的武術是為健身用的,擺出花架子,動作大而且好看,但實戰起來漏洞很多,容易吃虧。真正實戰用的武術是動作越小、越少越好,就像是六十年代初期中國最時髦的乒乓球運動,手腕子一抖的快球對攻,往往比掄開大臂的扣殺更有威力,一是為了使對方看不出你的虛實及路數,二是為了能及時自保回防,無需大的動作,三是為了保存體力,不致過早出現疲勞。

49年以前的很多年間,武術師傅帶徒弟,大都以健身的武術相授,練基本功,搭武術架子,即使不同門派的人上門挑戰,也是一副君子風度的比武,事先聘有中人,請了見證,下手不狠毒,招數不惡辣,儘可能點到為止,雙方自己領會即可,無須讓外人看出勝負輸贏,這也是武林中一個最高的原則和境界:比武的雙方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那種克敵制勝、一招斃命,被稱作武林必殺技的武術秘籍,只有在對真正敵人的實戰鍛練中才能傳授。這些專為戰勝敵手而又怕傳露出去的武林必殺技,一般一出手就會帶來嚴重的後果,非命即傷,不死也殘,非切磋武功的良善之輩可以拿出來使用的,所以被稱為「陰招」、「損招」、「毒招」,一經發現有人在比武中使用,馬上會受到武林界同仁的一致譴責和防範。中國的武林好勝者甚多,一旦你使用必殺技的名聲傳了出去,主動上門尋釁者必不在少數,也會給你帶來殺身、甚至滅門之禍。所以,對任何的武術門派來說,真正殺人斃命的武術必殺技招數,只有在暗地裡,對最放心、最親信的人才會私私相授。

談到我這位啟蒙師傅,跟你們說一句悄悄話,在當年,我曾經親眼看見過我的這位武術師傅與幾個不聽勸阻,擅自闖入學校區鬧事的年輕人打鬥,雙方在辦公室裡大展拳腳,雖然我這位師傅最後勝了,但他的花拳繡腿似乎好像並沒有發揮什麼實際作用,他是打鬥了半天才最後才制服對方,決出勝負來的,那幾個小青年也沒有受到任何明顯的外傷,更不用說是「致命」傷了。那一次,在場的還有我和我的幾個其他同學,我們在私下的一致結論是:師傅的功夫在實戰中看來有點不行。

好了,現在回到話題的一開始,咱們講到習武者的第五種結局,我的那位頗有點小名氣,在印尼得到了發跡的師弟,正是到處拜師學藝,得到了許多武術必殺技的真傳,才改行去做保鏢去的。在現在今天的中國大陸,聽說像這樣研習一招斃命的武術必殺技的後起之秀數不勝數,他們有的出自習武者一夥,有的是軍隊過去的特種兵、現在的復員大兵,他們為了在今天的商品社會中求得生存,只能以自己的一技之長通過地下管線,去應聘做香港及海外富人的保鏢、黑社會殺手、海外雇佣軍這些要命的差事,以身搏命,換取人家出手大方的金錢來養家餬口。

其實,我那位在印尼發跡的師弟,因為同為老校友,體校的校友(我在初中又進了市體校的排球隊)和小學的校友,我們相互並不陌生。因為印尼的局勢不穩,他在國內也買了房,聽說還不止一處,分別在幾個城市裡,他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國內。前年秋天,在一個旅遊區的豪華賓館的前面,我有事正從那裡經過,我聽見旁邊幾十米遠的地方,在這家賓館高高的台階上面,一個粗壯的聲音在呼喚我小學時的昵稱,此時,由於生活的磨難,我已經學會了在那些權勢者和大富大貴的面前不動聲色,寵辱不驚,我用眼角的餘光望去,一個衣著光鮮、體態偉岸的商人,不顧身邊那位珠光寶氣的太太,正在拚命地向我揮手,招呼我過去,我毫不猶豫,一頭鑽進朋友等候我的小車,飛快的離去,再也沒有回頭張望一眼。

這幾年,我因為辦事要進城到老城區去,在那個老公園的北門,我多次遇見了我當年小學時的啟蒙師傅,他現在還擔任著武術教頭,但只教從三四歲到七八歲的小孩子們。三十年過去了,他現在應該是五十多歲了,但仍然沒有結婚,獨身一人住在一棟簡易樓下面窄小的平房裡,用他的話說,他此時是童子教童子,即童子身教授眾童子們學習童子功。他對我說,那位在海外發跡的學生也回來看過他,只有一次,嫌他家沒有坐的地方(的確如此),還嫌他家附近的飯館太髒,太簡陋,不夠氣派,於是請他到了公園南門的一家賓館,邊說話敘舊、邊吃了一頓氣派十足的便飯,最後還送了點不起眼的小禮物和一百美元——讓師傅自己打車回去。師傅向我指著丟在屋角,一座大象造型的木刻製品,上面鑲嵌著美麗的菱形玻璃,在陽光的輝映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雖然聽那些從東南亞旅遊回來的人說,這種木刻的大象是用珍貴的柚木刻制的,價格不菲,尤其是這樣巨大的木製品,但對我的師傅來說,這對他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裝作聽不見他聲音的原因了吧。一個對自己的發蒙師傅尚且如此的人,怎麼能會對一個半途而廢的大師兄感興趣呢?
就像現在各學校為自己的老校友普遍召開的同學聚會,實際上是已經發跡的老同學向未能發跡的老同學顯示顯赫的身份,或者某些沒有發跡也沒有自尊的老同學、當然更主要的是主辦方的學校方面趁機接近那些已經發跡的老同學的一種絕好機會。你會從中看到許多的人情勢力的社會表演,還會有許多令人作嘔的醜惡鏡頭。那些清白清高的人從不會躋身中間,弄污了自己。

所以,武林中人,像每個社會人一樣,其實最重要的不是武藝,而是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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