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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一梟:一個反共分子的快樂人生

 2006-03-18 07:5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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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淑世,君子憂道,但如果從個人角度著眼,則是「仁者無憂」,是「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憂和樂乃儒家思想的一體兩面,於老梟亦然,故生平幹什麼都是樂在其中。這個「其」,可以是尋詩,是看書,是練氣,是玩拳,是賞石,是上網,是創作,是思考,是遊山逛水,是探親訪友,是喝酒聊天,是萬事萬物之妙道要道乃至人天大道,等等等等。便是啥也沒有,啥也不干,也可以樂在寂寞和孤獨中-----其實個人並不感到寂寞孤獨,有梟詩曰:在人群中,我寂寞;孤身一人,我充實。

唯獨當老闆沒意思。當年,為了略盡當兒子當大哥當丈夫當父親的責任,也為了攢點起碼的本錢維持物質生活追求心靈自由,當過幾年小老闆,真是勉為其難,三心兩意,而且常常「不務正業」。客套應酬煩人,持籌握算煩人,見庸俗瑣碎之輩更煩人!那還是三五個人七八條槍、針眼大的小老闆,已如此令人煩瑣難耐度日如年,如果是指揮成千上萬的大部隊、百千萬億的大財團,我無法想像那種煩惱會把我折磨成什麼模樣!掙錢、掙大錢當然是好事樂事,可掙錢的過程,卻是大苦事。

如果有人問,人生什麼最痛苦?我會回答:當老闆最苦!引申而言,當領導當領袖也當屬人間大苦事。沒嘗試過,但想像一下,要講那麼多無聊話,見那麼多無聊人,幹那麼多無聊事,人生如朝露卻無聊地度過,生活、時間都要受那麼多拘束,當中共的官,還免不了同流合污提心吊膽,那種滋味好受麼?

沒錢萬萬不行,太多也沒必要,能維持一家人基本的一般小市民層面的生活水準,能供養孩子上學,能隨時在父母弟妹面前盡兒子和大哥之責,再有點閑錢供我喝酒買書和接待少數好友,那就非常非常滿足啦。所以,當年略有所獲,便立即洗手上岸,干我所喜歡的去了。今已歷時八九年,舊錢漸耗,積蓄無多,生計漸窘,梟婆每天訴幾遍苦埋幾回怨「逼」我重上商場,終亦無奈我何,呵呵!

人生的快樂說難甚難,說易也易。物質的外在的生活是越簡單越快樂,多數時間精力要留給內心,留給超越的層面。詩花到處爍爍,梟眼觸處閃閃,太多的錯漏待我補正,太多的歪斜待我反撥,太多的混亂待我澄清,太多的混沌待我開闢,太多的理念待我落實,太多的靈意妙像待我捕捉,還有迷途的羊羔待我指引,沉睡的希望待我喚醒,衰斷的文脈待我接續…,就像《大學》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每天忙忙碌碌,每天早上起來,太陽和自已都是新的。常恨漢王筆太慢,遠遠落後於靈感和思想的翅膀。

不過,這種不待外求「無所倚」之樂,一般人難以領略。無知小民和卑瑣小人很難理,物質物慾之上還有更高的價值和樂趣。他們很難理解思想者創造者悟道者的快樂,很難理解靈魂的自由呼吸所帶來的愉悅。當老闆不好這種話,只能對層次差不多的人說,不然,就難免受到懷疑,被視為矯情、做作、虛偽!連與我生活了十幾年的梟婆都笑我酸葡萄心理,況他人乎?儒學被視為偽學,大儒被視為偽君子,原因複雜,這是很重要的原因。

佛學被當作迷信,重要原因也是世人境界太低所致。物質世界實實在在、人的生命實實在在,佛學卻說空說無,不是騙人嗎?呵呵。其實從科學的角度講,四大皆空萬物皆無也是成立的。物質分為分子、原子、粒子、微子、夸克…,不斷「分」下去,不就空掉了嗎?但說空說無其實也不是絕對。佛學還有更高的 「諦」,非空非非空非無非非無,說有說無說實說空,皆非終極真理也,至於說鬼說仙,更是三四流的「真理」,化導愚民的方便善巧而已。

思想的快樂是最好的快樂,精神的滿足是最大的滿足。各門各派的文化境界到了高處,都是樂的。近年來,我對安貧樂道這個成語的體會越來越深,越來越能夠默契古今高士大儒的心態和精神,深知古人不我欺。孔子曰: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莊子曰:與人和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淮南子》曰:古之人有居岩穴而神不遺者,末世有勢為萬乘而日憂悲者。由此觀之,聖亡乎治人,而在於得道;樂亡乎富貴,而在於德和。

王陽明曰:樂是心之本性,雖不同於七情之樂,而亦不外於七情之樂;雖則聖賢別有真樂,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許多憂苦,自加迷棄。雖在憂苦迷棄之中,而此樂又未嘗不存,但一念開明,反身而誠,則即此而在矣;《顏氏家訓集解》曰:若顏子之心,窮亦樂,通亦樂,單瓢陋巷,何足以移之;鐘鼎廟堂,何足以淫之;威武死生,何足以動之。而鄙夫見之,乃以貧賤夭折為顏子之宿報,嗚呼!陋哉…

安貧樂道的人物史不絕書,在中國現代史上亦餘韻不絕。例如馬一浮當年「自匿陋巷,日與古人為伍,不屑於世務。」(引自馬敘倫:《石屋余瀋》「馬君武」篇)「先生照舊孑然一身地隱居在那陋巷的老屋裡,兩眼照舊描著堅致有力的線而炯炯發光,談笑聲照舊愉快。」 (引自豐子愷在其隨筆《陋巷》)還記得當年讀書到此,會心一笑。

其實我說老闆當得越大越痛苦,還不夠安時順命超然物外,還大有拘執心在,不論用儒道佛哪家的眼光看,境界都不是最高。孟子講不動心,理學家講道在倫常日用中,心學家講「隨處體認天理」,道家講齊萬物一死生,禪宗講「無所住而生其心」,大乘佛學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視地獄亦如天堂…,最大智慧最高境界應是,貧亦樂富亦樂,賤亦樂貴亦樂,樂亦樂苦亦樂,當老闆當領導亦樂,便入監獄下地獄亦不改其樂!不論怎麼,一顆心總是活潑潑的,都是個樂。

我在《快樂的理學家》中說過,固然儒傢俱有強烈的憂國憂民的悲憫情懷和憂患意識,故「君子有終身之憂」(孟子),這是站在國家社會的立場上說的,如果從個人角度著眼,則是「仁者無憂」,是「收天下春,歸之肝肺。」這是被程顥稱為 「風流人豪」的理學中「數學」一派代表人物邵雍的詩《安樂吟》中的句子。《論語》開卷即大標三樂,「樂」字乃儒學一大關捩和要旨。儒學是禮教,更應該是樂教,可惜這個要旨被有意無意忽略過去了。如果說君主社會「嚴禮教之大防」乃無奈的歷史事實,那麼,現在應到了「求樂教之大同」的時代了。金聖嘆有「不亦快哉」三十三則,讀之開顏,亦作「不亦快哉」 三十三則,附數則如下:

其一,當年李白"戲萬乘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蘇軾《李太白碑陰記》),有不少誇飾的成份,老梟則是實實在在的戲黨國領導如小丑,視文武官僚如小狗,說中共則藐之,不亦快哉。

其一,夫婦數年無業,積蓄無多生計漸窘,梟婆雖每天訴幾遍苦埋幾回怨,「逼」我重上商場,但終亦無奈我何,急了,便以劉伶婦人之言絕不可聽之言自嘲,不亦快哉。

其一,曾有個一向「瞧他不起」的「朋友」憐我困頓,表示想支援一下。老梟嘻嘻一笑:這可不好辦哪!要不,你包好紅包跪下來求求我?遂令對方悻悻而去,不亦快哉。

其一,中共「養士數士年」,養狗千萬頭,面對包括老梟在內的自由人士的批判文章,居然有口難還,無計可施,窘態百出,昏招疊出,不亦快哉。

其一,少出門,不用看天色;少見人,不用看臉色。偶爾出行,要看也只看美景美色,不亦快哉。

其一,當年,有前輩勸我入北大,我說,北大是要去的,但不是去讀書而是去講課;後來,有友人勸我移居北京杭州等地,說那兒文化氛圍濃些。我回答,我在哪兒,中華文脈就在哪兒!對方同樣被嗌得說不出話來,不亦快哉。

2006-東海一梟
首發2006、3.9《民主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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