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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國際華語廣播

 2006-03-10 20:2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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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美國之音

1966年殺人如麻的「紅八月」,在北京西四六合胡同6號院,發生了一起一夜打死兩人的慘劇。院子裡有李姓和王姓兩家的兩位老人,他們平時很要好。李姓老人有親戚在日本,親戚送給了他一臺日本產的短波半導體收音機。每天傍晚,兩位老人吃過晚飯就在一起收聽美國之音的華語廣播。沒承想這引來了殺身之禍。有人告發他們「偷聽敵臺廣播」,招引來一群北京41中學的紅衛兵。紅衛兵用沾水的籐條抽打老人,進行徹夜的酷刑審問。老人的哀號聲旁邊的院落都聽得真楚。到清晨,兩位老人的叫聲漸漸變小,最後全都斷了氣。

在大陸,不知有多少中國人因收聽國際華語廣播而慘遭厄運。這一數字一定是非常驚人的。二戰時,法西斯德國的蓋世太保也禁止被佔領國的人民收聽BBC,那是在戰爭狀態。中共是在和平時期,對所有已知的所謂收聽「敵臺廣播」的人,進行殘酷的無產階級專政。然而,追求真實是人的天性,這是無論怎樣的虐殺也壓止不了的。毛澤東死後,人們收聽美國之音、 BBC,成了半公開的秘密,官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默認,是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

大陸民眾收聽美國之音,在1989年春夏之交民主運動時達到高潮。在北京,那時去串門,很容易就會發現主人收聽美國之音。人們在工作單位,談論著從美國之音獲得的消息。晚上在天安門廣場,我看到,一邊學生在絕食,另一邊北京市民們圍坐個大圈,中心放著台大型的收錄兩用機,放大音量,在播送美國之音的新聞。那麼多人毫無顧忌地在天安門廣場「聚眾」收聽美國之音,真是一道難忘的風景。不遠處就是毛主席紀念堂,毛主席若地下有靈,聽到人們在他老人家耳朵邊吹放美國之音,一定又會被氣死一回。

信息傳播是流動的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美國之音在中國的影響,最經典的範例是1989年6月2日。6月2日以前,戒嚴大軍被學生市民嚴嚴實實擋在了城外。6月2日晚,人們發現有三三兩兩,一幫一夥,穿便裝的可疑人員,從各條街道向長安街滲透。突然,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湧向長安街及鄰近街道,把便裝的戒嚴大兵分割包圍,統統趕出長安街。問那些男女老少,是怎麼知道戒嚴部隊偷襲進城的?大都說是聽了美國之音。真實的信息傳播,成了顛覆謊言,鼓動千軍萬馬的力量。美國之音在大陸民眾中建立的信任,在關鍵時刻凸顯出來。戒嚴大兵,像沒有得逞的、被抓破臉的強姦犯(強姦民意),斯文掃地。

1989 年6月4日上午11時,大屠殺已經結束,長安街陽光普照。戒嚴部隊在長安街歷史博物館北門靠東的位置,設了一道警戒線,大兵們成散兵線臥倒,以交通水泥隔離墩為依托,持自動步槍向外瞄準。有一條無形的紅線在槍手的掌控中,誰靠近了便被一槍打倒。這時,我看到有個高個子男老外,騎著自行車,雙腿點地往前蹭。我腦袋一熱也騎車跟了上去,緊貼在老外的身後,一點一點往警戒線靠近。我想,你要開槍得先打死老外才輪到我。老外身上的氣味我都聞得到。我順著老外的肩膀上望過去,在槍手的後面,有兩個當官的,一腳踩在清理出的障礙堆彎曲的鐵條上,領口解開,鋼盔閃亮,臉色黝黑,大口抽著煙,得意地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這形象我在哪兒見過?猛然想起來,電影裡的日本鬼子。

這時,我們後面的人群大聲喊,快回來,危險!很顯然,也就是因為有個老外,大兵們才沒開槍。這個老外不慌不忙地後撤,拐進南池子(大街)裡去了。我也順勢跟了過去。南池子大街的老百姓,一看來了個老外,呼拉一下就圍了上來。這個時候能在這裡的老外,只有新聞記者!這個老外說中國話,說他是美國記者。他的中國話並不很棒;有的外國人,一張嘴滿嘴「京片子」,嚇人一跳。這時我冒出一個想法,我老收聽美國之音,卻從沒見過美國記者在現場採訪,我得跟著他,看看他的採訪和報導有沒有出入。老百姓激動地向美國記者哭訴著,有個看來文化不高,穿著和尚領大背心的大老娘們,使勁拍著美國記者的手,要他轉告布希總統,快派聯合國軍來消滅戒嚴部隊。這個美國記者拿個本記著,一路採訪,穿出南池子大街,到了北海前門。這時,我看有跟著的人像是便衣(特務),我怕了,別給自己惹事,我打道回府了。

很快,美國之音就播出了這個記者寫的新聞報導,完全令我信服。連那個穿和尚領大背心的大老娘們的話也寫進去了。我親眼看到了美國記者為了新聞的真實性,所具有的獻身精神。大約一、兩年後,我在朋友家偶然看到一本書,兩個美國人合寫的,作者的中文名字是紀思道和伍潔芳。寫他們在中國的經歷。書的扉頁上,有作者夫婦的彩色照片。我一看,呦,原來是他,六四時我跟著的那個騎自行車採訪的美國記者。紀思道因為對1989年中國事件的報導,獲得了普利策獎。

我最喜歡美國之音的《焦點對話》。兩個不同觀點的人進行針鋒相對的辯論。尤其喜歡聽胡平先生手執邏輯的小鞭子,輕輕抽打那些大陸訪美的體制內御用學者,把對方「黨文化」的思想迅速解體、分類、清掃。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曹長青機關鎗似的語速,和嫉惡如仇的鮮明觀點,令人如痛飲了一杯燒酒。美國之音關於臺灣問題的報導,是大陸民眾瞭解臺灣真實情況的十分重要的渠道。因為藍綠兩營,各說各話,大陸媒體又把臺灣問題攪成一片混水,所以,有一條客觀、清晰、醒目的渠道非常重要。

中國大陸的聽眾,與美國之音一起成長,理論見識不斷深化,審美情趣不斷提升。美國之音顯然已經不能適應這種變化。如,為了找「平衡」,《時事大家談》最常見到的嘉賓是孟X、李X、高X,這些人一張嘴就是「人民日報評論員文章」,想一想吧,大陸人對身邊的黨八股唯恐避之不及,若是從千萬里之外,出口轉內銷,會是什麼感覺?這些人的到來,是把清楚的問題弄糊塗了,降低了人們的審美。最讓我不解的是,在我印象中,美國之音好像從來也沒有請過辛灝年做嘉賓,而《誰是新中國》,已經在中國產生了重大影響。美國之音對法輪功問題的報導遠遠不夠,在這一歷史的重大事件上,是缺席者。及至2005年初,我聽到美國之音在播報新聞時,稱「一個有法輪功背景的媒體」,它都不願說出大紀元媒體的名字,使聽眾好像在參加化妝舞會,還得猜面具後面的是誰。當然,美國之音還承擔著《人民日報》的「喉舌」作用,因為在大陸,沒人看《人民日報》,《人民日報》發社論,只有經過美國之音的報導,國內才有人重視。

幾年前,我在大陸《強國論壇》上看到一篇文章:《為什麼收聽美國之音的人越來越少》。看到標題我就樂了,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只要有新聞封鎖,收聽美國之音的人就只多不少。我都能估計到,這種文章,一定是中宣部那幫人弄出來的,表現出他們的無奈、無力和無趣。既然「收聽美國之音的人越來越少」,為什麼還動用龐大的國家資源實施干擾?有一回,中國駐美大使館一位主管宣傳的官員宋先生到美國之音做客,並參加現場「與美國對話」節目。一位大陸的聽眾打進電話問宋先生:「既然您也到美國之音做客,並回答聽眾提問,說明美國之音是友臺不是敵臺,可是中國政府為什麼還要干擾美國之音」?並通過電話把收音機的干擾聲傳了回來。宋先生一時支支唔唔答不上來,可以想像他的窘態有多麼難堪。中共的做法,使中共的外交官在道義上、道德上,見人矮三分。

我與自由亞洲電臺

1996 年8月初,我在《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BBC展台上,同BBC中文部的任雁輝先生聊天,他告訴我:「自由亞洲電臺快開播了」。早就知道美國參議院通過了設立「自由亞洲電臺」的議案,美國總統克林頓也撰文指出:「我們將把自由的消息告訴中國人民。我們將辦『自由亞洲電臺』」。但是,「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我問任雁輝先生自由亞洲電臺具體的開播時間,他也不清楚。

打這以後,我在收聽短波國際華語廣播時,就有意識地找一找,希望能發現 「新大陸」。1996年9月30日,早晨7點鐘,我躺在床上調弄收音機,當我調到短波22米的位置時,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這裡是自由亞洲電臺,這是我臺對中國大陸的首次播音」。聲音清晰、純淨,沒有一絲干擾,彷彿天籟之音。女播音員聲音清亮,男播音員音色渾厚,女播音員是李亞,男播音員是魯南。一股欣喜湧上心頭,我捧著半導體收音機靜靜地聽,自由亞洲電臺播出了半小時的節目,新聞中有魏京生的消息,後15分鐘重播前15分鐘的內容。最後播出了自由亞洲電臺的聯繫地址:香港郵政信箱28840號。

聽完廣播,7點30分,我隨手撕下了床頭活頁夾上的一張小活頁紙,給自由亞洲電臺寫了一封信。內容是收聽效果和祝福的話,並署上了我的真名。從我家到東四郵局只有5分鐘的路程,郵局8點30分營業。我等在郵局門口,郵局一開門,我第一個走進郵局,買了寄往香港的航空信封,抬頭寫的是:李亞小姐收。也就是說,在自由亞洲電臺首次開播1小時後,來自中國大陸聽眾的信,已寄往自由亞洲電臺香港郵政信箱。我想,這是第一封中國大陸聽眾寄給美國自由亞洲電臺的聽眾來信,它雖然文字不多,紙頁很小,但滿含了感動、感懷和感激。自由亞洲電臺的誕生是在創造歷史,作為一種互動,我也在創造歷史,我為自已創造的「第一」而感到欣慰。我希望自己的信能打了一個「時間差」,躲過「黑手」的阻截,平安飛抵大洋彼岸。

1997年,自由亞洲電臺谷紀柔小姐到香港採訪香港回歸。自由亞洲電臺首次在香港設立了聽眾熱線電話,記得熱線開通時間是在傍晚,我想,我還要做第一個打聽眾熱線的人。熱線開通整點,我就撥通了電話,那邊有人接起來,突然,我媽媽進屋了,把我嚇壞了,我趕緊把電話掛上了。媽媽是離休老幹部,反對我聽國外廣播,更不用說打電話了。媽媽文革時下放到工廠,常給我講工廠裡的一件事。有個青年工人,聽國外廣播(無非就是VOA、BBC)聽得入了迷,就給「敵臺」寫信。很快就被公安局發現,找到廠裡來,判了3年勞教。3年後人出來時,已經精神失常了。這件事,媽媽跟我說了無數遍,可每回說起來,都好像在說剛發生的事那麼認真。但我把這全當成了耳旁風。一個在鐵屋子裡看到一角藍天的人,怎麼可能再閉上眼睛。

自由亞洲電臺開播至今,其內容之豐富,節目之精彩,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無數人在強大的干擾聲中,徹夜地收聽,在今天這個世界上,哪兒還有這樣的事?採訪「右派活化石」林希翎的系列節目,每一次我都是含著熱淚聽完的,使我感動,引我深思。林希翎被關押後,劉少奇在「五一」節上問羅瑞卿:聽說林希翎還不老實?羅瑞卿說:我來教育她。回去就給弱女子林希翎戴了反銬。我看過羅瑞卿被抬在筐裡批鬥的情景,也讀過羅點點回憶父親的血淚文章。可羅瑞卿對待其他無辜者更殘酷更沒人性。這使我想起了毛澤東的文膽姚文元的一段話,他在評論《白毛女》時說: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不對,是新社會把鬼變成獸。鬼還好,只嚇唬人,不吃人。而一旦成為獸,就一定要吃人的。

廣播的最高境界是聞其聲如見其人,經年累月久久難忘。谷紀柔採訪陸鏗--真是一次難忘的廣播享受。問的精彩,答得幽默;一問一答,段段出彩。把我聽得如醉如痴。人只有在思想衝破牢籠,像鳥兒自由飛翔,才能撞擊出如此的五彩七色,讓我也感受到自由的心靈。聽國際廣播,是要聽我看不到的。黃翔的詩,大陸看不到,自由亞洲電臺朗誦給我們聽。鄭義的新書,大陸看不到,自由亞洲電臺播送給我們聽。聽自由亞洲電臺,還有一種「雪夜閉門讀禁書」的樂趣和快感。

由於大陸人在中共統治下從小接受的是謊言教育。長大以後,要通過各種途徑如讀禁書、老人回憶,口述歷史,上網等把「顛倒的歷史再顛倒過來」。我清楚記得在我知道朝鮮戰爭是北朝鮮發動的,是多麼吃驚;馬上發問:給我們灌輸的歷史還有多少謊言?在這一廓清歷史的「再教育」過程中,國際華語廣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這方面,自由亞洲電臺是做得最好的,可以說是功德無量。要知道,在大陸,所有媒體都被黨控制,根本沒有管道去講述真實的歷史。我認識一位91歲的黃埔老人石懷瑜,參加過南京保衛戰。他拖著病體寫成了一篇《南京保衛戰》,但在國內根本沒有媒體給他發聲。在他重病時,他的文章在海外雜誌發表了,臨終前,他說他只想把真實的歷史告訴後人。

大陸有兩份有名的極左刊物《真理的追求》和《中流》。《中流》雜誌停刊前曾發過一篇長文評論自由亞洲電臺。用文革筆法大點名、大批判,各主持人都逐一點到,細到連經常給《聽眾熱線》打電話的大陸聽眾都上榜。說是「韋廉培養的反共分子」。通篇都是謾罵。問題就怕具體,你具體說出自由亞洲電臺哪個報導不真實,是「造謠散謠」,沒有。一個具體的指摘都沒有。這些「黨棍」們,不敢面對現實,誠實地討論問題,他們喪失了最後的思辯勇氣。既使這樣的文章,在中共的媒體上也十分罕見,因為中共宣傳大員們知道, 「罵誰捧誰」「越罵越有名」,等於為自由亞洲電臺打廣告呢。

聽廣播本是文明世界裡一件很愜意尋常的事。它太方便了,做著飯,幹著家務,拖著地就聽了,什麼都不耽誤,毫不分心。但收聽自由亞洲電臺,非得有一股「頭懸樑、錐刺骨」的自虐精神不可。強大的干擾,與時俱進,自由亞洲電臺主持人的聲音,與狼共舞。真是一個充滿嘶聲的戰場。1998發大水那年,官方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夜間節目結束後,開始一遍遍播放《黃河大合唱》,竄臺干擾自由亞洲電臺的播音。天天如此,月月如此。本來《黃河大合唱》是我喜歡的曲子,經此一折騰,我再也不聽《黃河大合唱》了,看見「黃」字就反胃。有一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兩位名主持到《強國論壇》做嘉賓,很是熱情,有問必答。我問:「能不能把干擾自由亞洲電臺的曲子,每天換換樣,別老是《黃河大合唱》好不好?」對方不回答。這兩年,干擾的曲子改成了民樂鑼鼓點,我想,又有多少聽眾該遠離民樂了。

近來,中共領導人出國訪問,總是信誓旦旦地說要做負責任的政府。他們說這種話本身就是不負責任。一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還在幹著違背世界文明,干擾國際廣播的原始罪惡。中國政府違背了三大國際人權公約── 《世界人權宣言》、《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以及《國際電信公約》。同時,干擾國際廣播還符合恐怖主義的本質特徵,這就是:手段的暴力性、目標的無辜性和目的的政治性。干擾國際廣播屬於非暴力恐怖主義。

克林頓總統任內,干了兩件事,使海峽兩岸人民長期受益。這就是批准創辦自由亞洲電臺,在96年台海導彈危機時派出特混艦隊。民主與和平,這兩件事的意義,已經完全顯現出來。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居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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