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少江：中國醫療衛生制度的危機

上個月，兩個關於中國現有醫療衛生制度的報告相繼出臺。一個是衛生部長高強在北京的一次形勢報告會上所作的題為《發展醫療衛生事業，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做貢獻》的專題報告；另一個是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和世界衛生組織合作課題組公布的題為《中國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研究報告。雖然這兩個報告都有中國官方的參與，但是他們對中國過去二十七年來的醫療衛生制度的改革做出的總體評價卻截然相反。

高強的報告稱，「中國衛生事業面貌發生了深刻變化，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而那份半官方的研究報告則認為，中國醫療衛生體制改革 「從總體上講是不成功的」。我想，大部分的中國老百姓應該是贊成那份批評性的報告的，因為他們早就將中國的醫療與教育和養老支出一起稱之為壓在他們日常生活中的「三座大山」了。

中國普通民眾對醫療衛生制度問題的抱怨由來已久。他們的抱怨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看病難；二是看病貴。

看病難是由於現有與資源分布不合理造成的。在中國，醫療衛生體系呈現倒金字塔型，高新技術、優秀衛生人才基本上都集中在城市的大醫院，農村和城市社區缺乏合格的衛生人才和全科醫師，即使城市的一些中小醫院也缺乏高水平的醫生。這種格局形成了在農村和城市社區缺醫少藥的局面。一般民眾患病後難以在當地有效就診，要到外地或者到大醫院去求治。

看病貴則是由於錯誤的醫療改革指導思想和醫療衛生系統人員的道德崩潰造成的。中國的醫療改革照搬經濟體制改革的市場化思路，使得醫院淪為與其他經濟體相同的盈利機構。同時，在全社會道德崩潰的背景之下，不少醫務人員也將救死扶傷的神聖職責置於腦後，而想方設法來增加自己的收入。這兩種因素直接導致醫療費用高漲。根據中國衛生部二○○四年底公布一項調查，過去五年，城市居民年均收入增長了百分之八點九，農村增長了百分之二點四，而城市、農村的年醫療衛生支出則分別增長了百分之十三點五和百分十一點八。

在醫療費用高漲的同時，中國卻沒有全民醫療保健制度。據二零零三年第三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結果顯示，目前有近百分之四十五的城鎮人口和百分之七十九的農村人口沒有任何醫療保障，基本上靠自費看病。在這種情形下，患病群眾承受著生理、心理和經濟三重負擔。許多一般民眾患者或是由於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而降低其他方面的生活支出，或是乾脆被關在醫院大門之外。中國官方的另外一份調查顯示，中國每年有接近百分之五十應該到門診看病和百分之三十應該住院的病人，因為經濟原因而不得不放棄治療。

人們不應該忽視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看病難和看病貴的主要受害者集中在農村地區和貧困人口中。高強在他的報告中將中國人口的預期壽命的提高作為中國醫療衛生事業的一項主要成就。但是，他沒有勇氣告訴中國普通民眾：中國人口的預期壽命在富裕的沿海城市地區和貧困的西部農村地區之間的差異非常巨大。中國衛生部下屬的衛生統計和信息中心曾經在二零零四年對人口的死亡和預期壽命的地區分布進行過一項調查。這份調查按照人均收入水平將中國的市、區、縣分為七個組。結果發現，最窮的地區組的人均預期壽命比最富的地區組的人均預期壽命短二十年。由傳染性疾病和其他可以治療的疾病所導致的死亡率也表現出類似的地區分布特徵。

的確，中國衛生資源分布的不平衡在世界上是罕見的。二零零零年，世界衛生組織曾經對成員國的衛生籌資與分配公平性進行過一項調查。在這項調查的評估排序中，中國位居第一百八十八位，在一百九十一個成員國中排倒數第四位。當然，人們對這一結果不應該感到意外，因為中國貧富之間的收入差距在世界上也是名列前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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