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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的血緣、語言和出逃的路線

 2005-03-23 03:38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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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史記.匈奴列傳》、《漢書.匈奴傳》和《後漢書.南匈奴列傳》問世,中原社會對北方民族才有了較系統的瞭解。傳統史學中的「匈奴」是秦漢兩代「北方諸族」的代詞,而近世以西方學理為基礎的歷史─語言學者,普遍認為匈奴是突厥語民族的祖先。事實上,匈奴民族的血緣和語言還都有待於進一步研究;而它與入侵歐洲和南亞的Hun人的關係,更亟需辯證。

中國北方諸族之裔呈通古斯、蒙古、突厥三大語族並存的局面,是上古語言生態融合而成的較為簡單的表象。以匈奴之龐大,其語言和血緣必然混雜;說它是一個多血緣多語言的部落聯盟,或許更為恰當。而要把兩千年前的整個中國北方說成是單一的「匈奴語」或者「突厥原語」的世界,那就不僅違反了事實,而且違反了人類語種逐步減少的歷史。

匈奴是從河套─陰山地區發育壯大起來的,兩漢更替的時代,它分裂成南、北兩部。《後漢書》以「南匈奴」為正統,其實它是附庸東漢的一個小朝廷;河套至河西走廊的遊牧部落仍歸「北匈奴」控制。而漠北(今之外蒙)則為種屬混雜的高車、柔然、回紇等無數族落盤踞。

從匈奴將月氏和烏孫等西戎民族逐出河西走廊,漸次深入西域之態勢,可以窺見這些前追後趕民族,原本都是北方民族的同類,而今世西北漢、回、藏三大民族中,必然都有這些北狄或西戎的血緣。

司馬遷記載的匈奴,不是最初稱霸的匈奴部落,而是它立國後的廣大屬族,或不妨謂之「廣義匈奴」,因此它不可能僅僅使用一種突厥語。本文以為匈奴民族的語言更接近蒙古語和通古斯語,而它的統治部落,或曰「狹義匈奴」的血緣和語言,可能含有更多通古斯系成分。

●匈奴民族的內涵

《史記.匈奴列傳》開篇即說:「匈奴,其先祖夏後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唐虞以上有山戎、獫狁、葷粥,居於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對於此中的族名,學界至今沒有準確認識。其實,「夏後」就是「回紇」(ui─ghu);「唐虞」即是「唐兀」(tdan─ghu),亦指今山西、陝北地方,「唐虞以上」即是其正北的河套地區,其時「山戎」、「獫狁」、「葷粥」正在那裡遊牧。從讀音上看,「獫狁」(si─u)乃是「室韋」,「葷粥」(khon─dju)就是「弘吉 [剌]」;而從語義上看,蒙古語的「山」字是「烏洛」,「山戎」當是「烏桓」或「烏洛渾」。

《匈奴列傳》述有戎狄民族的分布態勢:「晉文公攘戎翟,居於河西□、洛之間,號曰赤翟、白翟。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於秦,故自隴以西有綿諸、緄戎、翟 □之戎,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因此,中原正北方的「晉北」、「燕北」,以及和黃河上游「河西」「隴西」都為他們盤踞;乃至發源周、秦兩代宗室的「岐、梁、涇、漆」,也是戎狄之地。

對於戎狄族名,傳統學術常以語義解釋,如「赤翟」是「尚紅之戎」,「白翟」是「尚白之狄」。於是說來,「葷粥」是否就是「食肉粥之族」,而「黨兀」就是 「結黨營私之胡」了呢?我作此誇張之辯說,是為突顯以漢語語義釋戎狄族名之荒謬。事實上,即便有些族名有其漢語語義,但其真實戎名的認識,還是有待深化的語言問題,前述「山戎」是「烏桓」,即是一例。

說來,貌似「東方之胡」的「東胡」之名,就是一個艱深的問題,它既可能是遼東古族「屠何」,亦可能是西域古國「大宛」和「大夏」,或是西夏原名「黨兀」;山東地名「東阿縣」,新疆庫車「東胡鄉」,都是它的遺蹟。我以為「東胡」、「東郭」、「東阿」、「屠何」、「徒河」、「大宛」、「大夏」等,可能都與族名 「達斡爾」或「吐火羅」(玄奘作「睹貨邏」)有關。

如果注重研究司馬遷擇列的這十幾個部落名的讀音,它們與北方民族族名的對應就一目瞭然了:

赤翟    即「車臣」,

白翟    即「博爾吉齊」,

由余    即「回紇」,

義渠、烏氏即「兀者」或「訛斥」,

綿諸    即「□羯」或「蔑裡乞」,

緄戎    即「渾」,

翟□    即「昭武」,

大荔    即「沓盧」或「吐如紇」,

朐衍    即「呼延」(或地名「居延」),

樓煩    即「陸渾」或「陸和」。

此中「由余」之為「回紇」,是循了yu─yu讀u─u的規律。唯「林胡」無類音族名對應,然稍解其意,則豁然釋通。清代學者何秋濤著《朔方備乘》首先辯認出滿語中「窩集者,蓋大山老林之名」的語義,故爾通古斯族名「兀者」(音同「窩集」)當是「林胡」。此言也有旁證,匈牙利語「林中人」適為erdesz。

「東胡」、「烏桓」屬鮮卑─蒙古系民族,「兀者」、「□羯」屬通古斯系民族,是早已明確的結論。而突厥語「渾」(qun)是「太陽」,「呼延」(qoyun)是「綿羊」;「吐如紇」即是匈牙利姓氏Torok,也是「突厥人」的意思(Torok與Turk無實質區別);「渾」、「呼延」、「吐如紇」可能是突厥語部落。因此,匈奴民族包含了突厥、蒙古、通古斯諸語族的先民部落。

《漢書》記載了一則歷史上非常著名而有趣的事件。那是劉邦去世後,匈奴冒頓單于向呂后發來一封言辭唐突的求愛信,信中說:「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游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願以所有,易其所無。」呂后閱後大怒,要斬其使者,發兵出擊匈奴。後來群臣審度時勢,才平息了呂后的火氣。

信中「生於沮澤之中」這句話,對於解釋冒頓的身世很有作用,但「沮澤」長期被望文生義為「沼澤」,其語音信息卻被忽略。說來,「平野牛馬之域」何來泥濘的水澤?其實,「沮澤」並非「沼澤」,而是族名「女直」(讀ju─ji),冒頓是女直部落中人,統治匈奴的是通古斯民族。於是「冒頓」(mo─do)一字也可予通古斯語詮釋,《北史.勿吉傳》曰「渠帥曰大莫弗瞞咄」;《新唐書.黑水□□傳》亦云「其酋曰大莫拂瞞咄」,「冒頓」當是「瞞咄」也。

我們多次注意到,「月氏」和「烏孫」就是「兀者」和「愛新」;現代國名「烏茲別克」即是「月氏別克」,張騫筆下的「安息國」就是「愛新國」。今次我們又認識到領袖匈奴的是「女直」部落,因此匈奴將月氏、烏孫逐出河西走廊,實際是以「女直」、「愛新」、「兀者」為首的部落聯盟間的鬥爭和遷徙,而通古斯民族是東北亞土著的傳統見解,也就需要修正了。

●匈奴語中的多語成分

從族名上認識到的匈奴民族血緣的多元性,在語言上也可以得到證明。漢籍記載的匈奴語僅是「單于」、「撐犁」、「孤塗」、「閼氏」、「居次」、「頭曼」、 「屠耆」、「甌脫」、「若□」等幾個字而已。然而,這幾個字卻費盡了各國學者的智慧和心機,其中以日本學者白鳥庫吉的成就最大。

《漢書.匈奴傳》說的「單于姓攣□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單于廣大之貌也,言其像天,單于然也」。道明瞭「單于」(酋長)、「撐犁」(天)、「孤塗」(兒子)三字的語義。

「撐犁」,顯然就是蒙古語的「天」字tangri(「騰格裡」),我以為漢語「天」和「青」(意「天色」)二字,就是「騰」和「撐」的轉音,它們既是漢語中的北方民族語言成分,也是蒙古語民族祖先是從中原出走的證據。

「孤塗」的究析,須先明「孤」字的讀音。《前漢書》的西域「狐胡國」,《後漢書》記作「孤胡國」(即「回紇國」),古代「孤」字是讀「狐」的;而將「孤塗」讀「狐塗」,其語屬也就明確了。歐洲學者發現西伯利亞通古斯部落語言的「兒子」一字為kutu、gutu、uta、utu、ute等,白鳥庫吉則迅速達成「[將匈奴]視為通古斯族,則問題容易解決矣」的結論。我查鄂倫春語之「兒子」一字確為ut'er,白鳥氏的見解實在非常有道理。

「單于」源於「廣大」不足為奇,中原語言的「皇恩浩湯」不也是同樣的意思嗎?但因它過早就被人訓讀作chan─yu,而後人又一味因循這種誤導,自然就找不到它的語源線索了。蒙古語的「廣大」是delger,「酋長」是darga,兩字的確非常音近,甚至可能是同根的。蒙古語g音常轉讀齶音gh,進而轉為 u或f。若將「單于」讀作da─ghu或da─u,它的蒙古語源就一目瞭然了。

《漢書》有「昭君出塞」的事跡,那是王昭君後宮寂寞,自願出塞和親,她先嫁「呼韓邪單于」,號「寧胡閼氏」,生有一子「伊屠智牙師」;老單于死,復株累若□單于立,「復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雲為須卜居次,小女為當於居次」。

「居次」是「女兒」,同今世突厥諸語之kiz一字無疑。

「閼氏」是「夫人」,這個平常的字卻也被傳統學術誤導了一番,唐代《史記索隱》引了一個出處不明的說法:「匈奴名妻作『閼氏』,言其可愛如煙肢也。閼音煙。」根據這個隨意的附會,戎狄語言的「閼氏」竟被訓作漢語的「煙肢」,中國學術之落後,可見一斑。其實,將「閼氏」讀作「於支」(讀u─ji),它與滿語「福晉」(fu─jin或u─jin)的關聯就立即顯現了。

「甌脫」出自《匈奴列傳》「東胡王愈益驕,西侵。與匈奴間,中有棄地,莫居,千餘裡,各居其邊為甌脫」的記載。我以為它就是遊牧民族的「帳幕」或「蒙古包」,該字蒙古語謂chachir,(「察赤兒」),土耳其語謂chadir或otag,前者同蒙古語,後者正是「甌脫[格]」

「頭曼」,已被確認是數詞「萬」。滿、蒙二語之「萬」均為tuman,而突厥語只有「千」(min)字,「萬」字是「十千」(on min)。春秋宋國末代諸侯「宋景公」亦名「頭曼」,宋王室是商紂王的後裔,商人是東夷,tuman出於東夷─通古斯系語言的可能較大,但不能排除出自 「蒙古原語」的可能性,但它至少不會是出於「突厥原語」的。

《史記.匈奴列傳》說:「匈奴謂『賢』為『屠耆』,故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賢」可能是「聰明能幹」的意思,上古社會「聰明能幹」的人,莫如知悉前人經驗的「歷史學家」,而蒙古語之「歷史」為「屠兀赫」(tuuh),「歷史學家」為「屠兀耆」(tuuch),「屠耆」當是「屠兀耆」。匈奴「左賢王」和「右賢王」,就是上古中原的「左史」和「右史」。

《漢書》說「匈奴謂孝曰『若□』」。「孝」是中原農業社會的文化辭,在其他的語言中很難找到準確的對應,而之於「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的匈奴民族而言,更沒有實際的意義,因此我們就不予討論。

綜上所述,以近代阿爾泰語的狀況來解析古代匈奴語,八個匈奴語字分屬於突厥語、蒙古語和通古斯語:

突厥語:居次、甌脫,

蒙古語:單于、撐犁、屠耆,

通古斯語:孤塗、閼氏、頭曼。

看來,匈奴語的這三種語言成分似無主次之分;說匈奴語是後世突厥語的祖先,實在是太草率了。

而「匈奴」之名何來?是頗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我們沒有發現與之相關的北方民族族名。四、五世紀歐洲出現了Huns,南亞地區湧入了Huna,它們都是來自中國北方的遊牧民族,故爾「匈」是與Hun有關聯的。有人類學者認為,民族的族名往往是該民族語言中的「人」或「百姓」一字;因此,蒙古語的「人」字 hun就是「匈奴」的「匈」,自然是一個較合理的猜測。

●南北匈奴的分裂

匈奴對中原的入侵,在漢孝文帝年間登峰造極,匈奴軍直逼京畿,長安局面非常緊迫。到了漢武帝時,匈奴強人凋零,中原卻走向強盛,軍事形勢也終於逆轉了。漢朝政府在戰事大體順利的形勢下,同時開展了孤立匈奴的外交活動,張騫通使西域即是之一。《匈奴列傳》記載:「西置酒泉郡以鬲絕胡與羌通之路。漢又西通月氏、大夏,又以公主妻烏孫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國……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敦煌郡。」這表明因軍事失利,匈奴政治重心開始西傾,其統治部落出走態勢露頭。

公元前五十八年,匈奴汗庭出了一個親漢的「呼韓邪單于」,他多次至長安朝覲。前三十三年,漢帝賜王昭君與呼韓邪,兩年後他即死去。昭君所生「伊屠知牙師」,必是呼韓邪的幼子。繼位的「復株累若□單于」再娶王昭君,又生二女。昭君一人夫事二單于,竟為中原和匈奴換來了一段雙贏的太平時期。

中原發生「王莽之亂」時,內爭也導致了匈奴的分裂。北方民族的王位繼承首先是在兄弟間進行的;而呼韓邪單于多妻多子,自復株累若□單于後,單于位在兄弟間傳了五次。及至「伊屠知牙師」快八十歲,還是一個儲君,可是老哥哥「單于輿」還是起了私心,死前將老弟弟殺了,把位子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於是一統的匈奴,也就分裂成南、北兩大陣營了。

《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載了這件事情:「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師以次當為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比見知牙師被誅,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我當立。』……(公元四十八年)春,[南邊]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以其大父嘗依漢得安,故欲襲其號。於是款五原塞,願永為□蔽,□御北虜。」「比」是呼韓邪單于的長孫,但他也把自己叫做「呼韓邪單于」。

從此,匈奴南邊八部成為中原的屏障,東漢專設了一個「護匈奴中郎將」,率軍保護這些南匈奴部落。然而,北匈奴對河套和河西,遠至西域諸國,仍有實際的控制。在南北匈奴的內戰中,南匈奴初戰有利,卻未能維持戰果;南單于庭從「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今包頭附近),南撤到「西河美稷」(今內蒙東勝市東)自保。順便說一下,古之「美稷」與鄰近的今世陝北地名「米脂」,均為通古斯民族族名「□羯」或「篾裡乞」的別寫。

●北匈奴的潰逃

在中原復甦和鮮卑民族興起後,北匈奴四面受敵,《後漢書》說的「黨眾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正是一世紀末北匈奴面臨的困境。然而,天災人禍又接踵而來,公元八十八年,南匈奴新立單于「屯屠何」,向臨朝的竇太后出謀劃策討伐北匈奴。於是竇憲、耿秉受命,率漢軍與南匈奴聯手,經三年討伐,北匈奴敗遁。

《後漢書》有決戰的戰情:「[永元]二年(公元九十年)……南單于復上求滅北庭,於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雞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至涿邪山,乃留輜重,分為二部,各引輕兵兩道襲之。左部北過西海至河雲北,右部從匈奴河水西繞天山,南度甘微河,二軍俱會,夜圍北單于。單于大驚,率精兵千餘人合戰。單于被創,墮馬復上,將輕騎數十遁走,僅而免脫。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

《竇憲傳》則有更詳細的記載:「[竇]憲與[耿]秉各將四千騎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師子萬騎出朔方雞鹿塞,南單于屯屠河,將萬餘騎出滿夷谷,度遼將軍鄧鴻及緣邊義從羌胡八千騎,與左賢王安國萬騎出□陽塞,皆會涿邪山。……與北單于戰於稽落山,大破之,虜眾崩潰,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海。斬名王以下萬三千級,獲生口馬、牛、羊、橐駝百餘萬頭。於是溫犢須、曰逐、溫吾、夫渠王柳□等八十一部率眾降者,前後二十餘萬人。憲、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餘裡,刻石勒功。」

顯然,戰事發生在河套地區。「雞鹿塞」即今之五原,「□陽塞」即固陽,「河雲北」就是呼和浩特以北的地方,而「天山」即是大青山或陰山,「涿邪山」和「稽落山」則是陰山山脈的兩個山名,「西海」是烏梁素海,「私渠比□海」是杭錦後旗境已淤塞的屠申海,「燕然山」即是賀蘭山。

東漢─南匈奴聯軍的戰略企圖是:多路出擊,聚殲北單于庭於陰山之南,然而北單于輕騎脫逃,竇憲、耿秉軍西追至今杭錦後旗,獲匈奴降眾二十餘萬。北單于率少數部落沿「居延道」西逃,越地廣人稀、防禦疏怠的居延塞,抵今新疆東部伊吾地區。漢軍則沿黃河南追至賀蘭山,勒石記功,軍止。

次年(公元九十一年),竇憲耿夔再剿,《耿夔傳》記曰:「[竇]憲復出河西,以[耿]夔……將精騎八百,出居延塞,直奔北單于廷,於金微山斬閼氏、名王以下五千餘級,單于與數騎脫亡,盡獲其匈奴珍寶財畜,……會北單于弟左鹿蠡王於除□自立為單于,眾八部二萬餘人,來居蒲類海上,遣使款塞。」

「蒲類海」是哈密西北的「巴裡坤湖」早有定論,「金微山」則應是哈密、伊吾間的「扎木爾提山」(海拔4886米),這一帶是新疆東部著名的牧場。北單于逃亡後,不知所終;其弟「於除□」聚集殘部在巴裡坤湖周邊喘息,漢軍則屯駐伊吾予以監視;一年後於除□再叛,被殺。

公元二一六年,南匈奴呼廚泉單于從他的王庭平陽(今山西臨汾)到鄴城(今河北臨漳)去拜會曹操,曹操把他留了下來,並將他的屬眾分成五部,歷時四百三十年的「匈奴帝國」,終告滅亡。

●結束語

中國史籍對匈奴民族有豐富的記載,但對它的血緣和語言,活動的地域、戰爭乃至遷徙,史家還沒有一個具有宏觀格局的正確理解。《中國歷史地圖集》將「單于庭」置於外蒙烏蘭巴托;臺灣學者柏陽在《中國人史綱》中說「北匈奴汗國殘餘部落,在漠北不能立足,只得向西流亡」,還將戰場「涿邪山」、「稽落山」、「燕然山」、「金微山」,定位於外蒙地區,都是非常不當的說法。其實,即便北匈奴的統治中心,也不在漠北的外蒙,而在內蒙的河套。

匈奴民族無疑是血緣混雜的,東胡、月氏、烏孫在它的兩側,鮮卑和山戎曾經是它的臣民。從不多的語言信息來看,匈奴語含阿爾泰語系諸語(通古斯、蒙古、突厥)的成分,說它是突厥語民族的祖先,是一個誤判,拙著《中國北方諸族的源流》也曾經循了這種說法,看來都須予以修正。總的來看,它的人種和語言已經接近後世蒙古民族的形態;又由於通古斯部落是它的統治集團,其核心部落的語言可能更偏向於通古斯語。

在史前期,北方諸族就播遷到歐亞大陸的各個角落,把四世紀開始衝擊歐洲的Hun人都指認為是「北匈奴」之裔,是一種誇大了的結論。事實上,在三世紀前的一千年中,南俄草原已早是Cimmerian(吉裡迷)、Scythian(息慎)、Sarmatae(悉萬丹)等亞洲遊牧民族的棲息地,後到的「北匈奴」 部落可能是凝聚它們的核心,從此他們就以Huns的名義,橫行歐洲了。

朱學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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