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老百姓透視腐敗的兩個簡單公式

中國社會的腐敗主體歷經多年摸索、試驗、擴展,已經形成十分成熟的腐敗模式。腐敗既已遍佈各行各業、各層各面,又已與各種制約性因素融為一體;腐敗本身既力量強大堅韌,又根深蒂固。為了對抗和消化各種限制性因素、尤其是為了消解體制本身的反腐機制,腐敗勢力自然衍化出一種自我複製、不斷延伸擴張的癌細胞功能。腐 敗勢力延伸的結果是聯結成一張張腐敗之網,這種網路至今已深深嵌入整個權力體系和 社會生活之中,成為差不多每個中國人都無法迴避的一種存在。是的,腐敗在今天已成為幾乎每個中國人生活環境的一部分。既然無法迴避,於是它就成為一種習俗、一種文化,成為中國人生活的一部分。正因為如此,所以有時候即使傾全社會之力來對付某一 腐敗個案,都難免有抓著自己頭髮往上提的無從用力之尷尬。遠華案是一例,最近在民間引起群情激憤的劉湧案是又一個頗能說明問題的典型案例。

  今天的腐敗已到了何種程度?外人不清楚,以為這樣的問題不好回答,其實中國的老百姓大多心中有數。他們有兩個簡單公式,可以輕鬆推導出社會腐敗全貌。公式一: 凡媒體公開報導的腐敗案件,可斷定其披露的腐敗程度只及實際程度的大約十分之一、 最多十分之三。公式二:凡媒體報導某人如何腐敗,即基本可斷定與他職務處境相同者都差不多腐敗,鮮有例外。

  憑此兩個公式,只要參照媒體公開披露的腐敗案例,就可全面而具體地瞭解全中國的腐 敗程度。上述公式看似簡單,其實裡面學問很深、其來有自,筆者試剖析如下:

  公式一:經過幾十年打磨較量,現在的腐敗分子道行越來越深、經驗越來越豐富、手法 越來越老到,作弊所留尾巴越來越少。就算你明知他腐敗嚴重,最後可找到作為定刑依據的證據,往往也少得可憐──這是現代法制的侷限和悲哀。

  更重要的是,沒有哪個腐敗分子靠吃獨食能夠長大。為了順利持久地腐敗下去,腐敗分子無一不投下巨資編織關係大網。關係網從編織到維持,都需要利益餵養;因此,腐 敗所得,很大一部分在此被攤薄了。這樣的關係網往往非同小可,牽一髮可動全身。一 般辦案,為避免株連過甚、波動過大,都會小心不直接掀動這樣的關係網──否則,網外 有網、網上有網、網網相連、重重疊疊,一個案子就可癱瘓一個地區、一個部門,甚至直撼中央、「直指高層」。如此一來,「穩定」又如何保障?政府反腐的目的本就在於防止腐敗過甚傷及穩定,如此「真反」,豈非舍本逐末?因此,即使撇開關係網的自我防護功能不談,案件中被披露、被徹查的情節大多數時候也只會是少數。適可而止、保 護大多數,這是官場潛規則。其它線索可以先留著,待以後政治上有需要再用──因此, 雖然據報載現在執政當局頗為著力於反腐敗,卻也難免不被人解讀為一種政治運作的信 號

  公式二: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權力、同樣的處境、同樣的約束力、差不多的人性,如果 其中某人沒有任何特殊原因(既非天性惡劣、又非精神異常)就自然「墮落」為腐敗分子,那麼其他人有可能不「墮落」嗎?他們憑什麼抵禦同樣的誘惑、抑制同樣的人性? 共產主義信念的說法恐怕已近荒誕;當今之世,中國的實事難辦,普遍的逆向選擇機制, 最易於消磨有志者的濟世情懷。有機會再上層樓、從而可能自我克制的畢竟只是少數( 且不說在現實條件下,在權力階梯中的上升也主要取決於關係網的建造和維持,現在力爭上游的人也總會有無望再上的一天)。因此, 可以設想,大多數手握權力者都只是和你我差不多的普通人,大家有著差不多的七情六慾。當誘惑極大、風險極小之時,作為「理性人」,能不試圖「瀟灑走一回」?

  有了「一回」,就會有「回回」;一旦嘗過貓膩的鮮味,就再也難以忍受粗茶淡飯,這 是普遍的人性。由此可見,中國當前的腐敗是所謂「體制性腐敗」,腐敗的基本依托是 公共權力。只要公權力沒有被極大削弱,只要自下而上的民主監督機制沒有真正建立起 來,腐敗現象就難以得到根本改觀。上層再堅定的反腐意志,也必須藉助下層來操作和 落實。權威主義的政府,注定難以對自己的權力基礎──官僚系統及其傳統──開戰(毛澤 東以文化大革命的形式做過試驗,結果以慘敗收場)。雖然新加坡有從嚴治吏、重典先及於官吏的成功經驗,但在蕞爾小國行之有效的成法驗方,能否奏效於泱泱大國?需要打個問號。

  任何制度體制,本質上都是解決一個權利和資源如何分配的問題。任何有資格參與制度設計的人,都會想方設法使最後分配方式儘可能有利於己。因此,只有當制度設計沒有被既得利益者所壟斷,只有這種設計充分尊重大多數相關人員、尤其是弱勢群體的意見時,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權力尋租的機會、實現最大可能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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