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下崗女工的傷心訴說

新華社記者日前在南昌遇到一位名叫龍麗的下崗女工,她含著眼淚訴說了自己下崗後一些令人心痛的經歷:

  6年前,我從電器廠下崗後,沒有任何收入。後來我丈夫也下崗了,每月只有210元生活費,家裡有一對10歲的雙胞胎兒子。前年底,我申請了每月100元的低保。

  孩子很懂事,知道家裡的苦,從不亂要東西。學校讓學生訂課間吃的奶,要幾十元,孩子低著頭不敢舉手。「雙胞胎,吃不起奶。」老師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傷了孩子的自尊心。回到家,孩子轉述給我聽,我們娘三個哭成一團。學校組織春遊,每人每天要8元,家裡拿不出,幾年了他倆一次也沒去,老師和同學對孩子都有看法。這學期學校組織秋遊,每人要交18元。我心想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孩子被人瞧不起,一咬牙,掏出36元給了孩子。沒想到老師給全班做動員的時候,又把孩子作了典型,說:「你們看人家雙胞胎,住單身宿舍,還是低保特困戶都去了,你們怎麼能不去呢?」

  去年初,我丈夫每月的下崗生活費減少了,加上父親去世,家裡背上了4000多元的債,生活雪上加霜。

  我聽說,家庭收入變化,低保的補助金可以調整。去年5月中旬,我去了居委會。當諮詢我們是不是可以申請143元的全額補助和重新核算收入時,居委會的一位副主任沒好氣地說:「你想申請全額補助?那只有父母雙殘的人才能辦!」她斜了我一眼接著說:「看你不短骼膊少腿的,能申請嗎?」我解釋說,家裡真的很困難,兩個兒子要讀書,我父親剛去世,母親得了癌症。「困難沒錢的人多呢,像你這樣四肢健全的人撿垃圾也可以活!」我再次鼓起勇氣問:我家的收入少了,可以重新核算嗎?「再說吧!」她很不耐煩地回答。聽完這番話,我從頭涼到腳,強忍住眼淚出了居委會。

  說實話,我真害怕那些幹部的眼光和臉色。困難職工享受低保原本是國家的政策,到了基層幹部的手裡就變成了施舍。領了低保後,感受的是別人憐憫的目光,甚至是嘲諷。每次走在街上,彷彿背後總有人指著我的後背說「吃低保的!」平日,我們也不敢和人交往,沒事就呆在家裡。有一次一位幹部說,你孩子那麼胖,營養肯定不錯,還吃低保?我聽著這話,心裏說不出的酸痛啊!你想,孩子胖有什麼錯啊!如果不是困難得生活過不下去,誰願意申請低保?有時基層的幹部上門來安排一些買鼠藥滅鼠之類的事情,我說家裡困難能不能免了,他們就說:「那你今後就別求我!」

  去年底,街道辦事處的幹部來我家,見我家裡有電話,就質問我:「你家吃低保怎麼還用電話?」

  我說,這是我媽媽給裝的。她當初生病,怕萬一病情發作找不到我,就裝了這部電話。我跟媽媽、姐姐約定,如果我有事找她們,先把電話撥過去,響三下就挂斷。她們就知道是我的電話,再打過來,讓我省錢。你不信可以到電信局調查我每個月的通話費啊……沒等我申辯完,幹部又責備我說:「你多少也是高中畢業,怎麼就不去找個工作呢?」

  我真的不是好吃懶做,要賴著吃低保,找工作難啊!我們就像沒人要的孩子,被人推來推去。下崗這幾年我也試過十多次,招工單位不是嫌你沒技術,就是嫌你沒文化;不是嫌你「老」,就是嫌你醜,怎麼瞧都不順眼。有的答應了,卻又要交這個費那個費,最後折騰下來,還是被人踢了回來。

  我們生活有多難啊!一家四口每月吃飯要300多元,水電費30元,煤氣50元,房租20多元,這看得見的支出每月就要400多元。去年兩個孩子開學,一次要交1000多元,大部分是我患癌症剛剛去世的母親墊上的,下個學期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平時一天三頓飯四口人就買點酸菜、蘿蔔乾、霉豆腐湊合著吃。

  這樣熬終歸不是個辦法,眼下我丈夫打算去考個駕照,找個給人開車的活。我也準備向親戚借點錢開個快餐店,也不知道手續能不能辦下來。只要能靠自己的勞動維持生活,我會有退出低保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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