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影響國際政治至深的媒體人物的蓋棺論定,海峽兩岸的政府常是對著幹。你說某人好,我就要說某人壞,至少也要持保留態度。他們都很信奉毛的一條語錄:「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奇怪的很,葛蘭姆女士於7月17日以83歲高齡去世後,兩岸都給予正面評價,而且都把她引為知音。
先說臺灣。1986年,葛蘭姆女士率團訪問臺灣,蔣經國在總統府以私人朋友會見她,由馬英九任翻譯。在這次單獨接見後的10月8日,《華盛頓郵報》刊出一則報導,大標題是:《臺灣總統提議結束島內戒嚴法》;副標題是:《行動代表臺灣將放寬37年來的政治限制》。此消息在臺灣堪稱石破天驚。向來被美國自由派報紙嚴詞抨擊的臺灣,打那以後,逐步以亞洲民主模範的形象出現在西方媒體上。這樣看來,臺灣眼中的葛蘭姆女士不僅是知音,而且是恩人了。
大陸方面呢,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刊出了記者評述:《美國新聞界女泰斗葛蘭姆的傳奇人生》。其中記載:「記者3月前曾有幸一睹這位新聞界前輩的風采。今年4月8日,《人民日報》社社長白克明訪美時曾應邀去《華盛頓郵報》座談。會晤結束後,我駐美國大使館官員關切地問:『老太太是否參加了會見?』當得知葛蘭姆夫人出席併發言時,他說:『白社長在《郵報》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這位老太太身材高大,氣度非凡,雖然年逾八旬,但身材挺拔;說話聲音微顫,但思路清晰。她說話時,《郵報》的老總、副老總們都洗耳恭聽。」短短几句話,欽佩敬畏之情,躍然紙上。
兩岸的同聲讚譽,反映了她的卓越公關才能。而從她事業的總體上看,這只不過是細枝末節而已。人們傳誦的是她的「雙亮點」:一件是同《紐約時報》共同作戰,披露「五角大樓文件」,獲得與《紐約時報》並立的地位;另一件是死盯「水門事件」不放,從而導致總統尼克森的下臺。打那以後,她「嚇」得任何一個白宮主人每天進辦公室,頭件事情就是看《華盛頓郵報》。
真欽佩、假欽佩、能不能為產生「中國葛蘭姆」創設條件,一看便知。就臺灣說,是有這方面溫潤土壤的。例如媒體可以採訪「深宮」,報導「怨言」;我在仔細讀了「怨言」的原文之後,可以作自己的判斷,感到難得有這樣一位不怎麼戴面具的副總統。
而在大陸,從胡錦濤、朱鎔基起,到村鎮黨支部書記,誰的正式講話裡敢不裝進幾句團結在江核心周圍的套話?《南方週末》報導了殺人黑幫等消息,兩名編輯被撤掉。中央電視臺有個《實話實說》節目,想為普通中國人表達些微真情實感,提供點機會。主持人當然不敢碰諸如「6.4」、法輪功、高官貪腐問題,而是就物價上漲、網上約會、配偶糾紛談談,但儘管這樣謹慎從事,也還招來麻煩:如說話的人被批評,取消升級資格等。主持人崔永元擔心「這個節目還能撐多久?」還有那個寫《天網》的張平,則時常接到準備挨槍子兒的恐嚇信。
聽其言,察其行,別看中共那裡老太太長、老太太短的稱頌不止,實際上是遮羞的畫布而已。13億男男女女中,葛蘭姆式的奇才何只一個!但來一個,撲倒一個;來兩個,撲倒一雙。要想出頭,勢比登天還難。
但從另一方面看,在思想鉗制、言論控制、甚至電波和網路也滿佈恐怖蒺藜的環境中,大陸也不乏夾縫中覓生存、刀刃上奏強音、具有葛蘭姆品格的報人和作家。沒有他們,則張君的血手、「紅樓」的內幕、曹縣的替考、高官的貪腐、「二奶街」的崛起、監獄中的實情……將統統被蒙在鼓裡,虎狼將更無所顧忌,奴隸將在枯井中被剝去呻吟的權利。
葛蘭姆夫人已經安息了。她留給我們的思考則剛剛開始。中國人想在「知的權利」面前挺起胸膛嗎?那就拜她為師罷!(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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