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湖是由“一五”期间重点工程狮子滩水电站拦河大坝建成以后而形成的人工淡水湖。
长寿湖是由“一五”期间重点工程狮子滩水电站拦河大坝建成以后而形成的人工淡水湖,水域面积65.5平方公里(约10万亩),库容10亿立方米,是我国西南地区最大的人工湖。2005年底重庆卫视对长寿湖景区进行航拍时发现了天赐的“寿”字。从空中俯瞰,它是由八个湖汊围合而成的众多半岛,长1288米,宽704米,占地475亩,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一碧万顷的长寿湖核心景区。该“寿”字为繁写的魏碑体,笔力起伏跌宕,笔锋刚劲有力,笔画简约明快,结构疏密相宜,达到了神采气韵和意境的完美统一,可谓天赐的书法珍品。整个“寿”被茂密的夏橙、血脐和沙田柚树包裹。它有203个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岛汊交织,湖光水色,浅滩成片,杂花迷眼,野鸟乱飞,是重庆市以至大西南著名的旅游风景区。
可又有谁知道,“寿”字的这里,五十多年前曾是关押改造“右派份子”的“水上监狱”?其关押的人数近一千人,全是原重庆市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学校等所谓“从轻发落”的右派份子,他们同样遭受到非人待遇与劳累饥饿的折磨。远在1979年“改正”前夕,就有一百余位知识精英含恨西去。可以这样说,长寿湖203个大小岛屿都有右派份子的血和泪,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彰显著死难者的冤魂!可而今谁知道?谁记得?苦难的历史就这样被“旅游名胜”的牌匾吞噬了!那新的将要发生的历史灾难正“整装待发”,一步步向“改革开放”的新生活扑来!为了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必须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
我第一次知道“长寿湖”这个名字,是1981年“改正”回到报社,当年与我一同蒙难的财务科俊少周俊修先生,就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多个年头。他的定性是“反社会主义”的“反动分子”,获得“保留公职”的“轻微处分”,可一去也是22个年头。一次闲聊,我讲了我“劳教”、“劳改”所承受的各种难言的苦难,语毕说:你“监督劳动”,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他沉默了好一阵后,苦苦一笑回道:晓枫,你不知道啊!“长寿湖糙辣”得很哟,一样饿得打飘飘。“糙辣”,四川话的意思是恶劣、难受、厉害等多层含意。我虽未怎么深究,留在脑海里的印象是:长寿湖,又一个人间的活地狱!与峨边沙坪劳教农场和“415”劳教筑路支队,是“大哥和二哥有点差不多”的地方。现今翻读了谭松先生耗十年时间所写出的《长寿湖》右派血泪史,忍不住疾呼:毛泽东,你这个千古暴君灭杀了多少年轻美丽的生命啊!贾岛有诗云:十年磨一剑,霜仞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谭松花十年辛苦磨出的“长寿湖之剑”,不但未试霜仞,还险些为专制的“霜仞”绞杀。我不得不含泪苍天问:“寃屈何时休?万顷碧波涌,山石岂断流?浩气千古在,作恶万世羞!”
为了“拒绝遗忘正视历史,支持改革促进民主”。2008年我冒着风险,在北京开办了我们右派自我交流的民刊《往事微痕》。重庆右二代徐瑗女士向我推荐了几篇写长寿湖右派的稿件,正准备刊发,她突然来电话说:不忙发,作者谭松曾被重庆国安局以“颠覆国家政权罪”抓捕过,发了怕给他带来不安全。
忆旧写实的记述文稿,没有作者名字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只好忍痛割爱暂不选用。可是“谭松”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上:我不明白,为什么追思回顾右派苦难的文章,是“颠覆国家政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四人帮”倒台三十多年了,世间还有此种黑法恶政?唉,重庆真够“山河一片红”啊!
不久听说谭松“取保候审”放了出来,不久又给我邮发了几篇文章。文章有血有肉,有述有论,写得十分不错,往刊刊发了。此后我才打听到,谭松即57难友谭显殷之子。谭显殷反右前是共青团重庆市委宣传部长,川东地下党老党员。划成右派后送到长寿湖去“劳动改造”,因吃不饱和我一样偷过苞谷、鱼虾,还逃跑过。1979年“改正”回到市委,先后出任过中共重庆市宣传部副部长、重庆市高等教育办公室主任、重庆市人大常委、教科文副主任等职。其子谭松十分优秀,很有才华,担任过两家杂志的主编。但他深怀历史的使命感,时代的责任感,决心要把老一代苦难记录下来,把毛泽东犯下的罪恶留在文字上。用他的话说:“1957年数得出的是55万多知识份子家破人亡,数不出的是整整一个民族开始大步走向谎言和残暴。奥斯威辛仅仅烧毁了肉体生命,共党极权还烧毁了生命中的‘本来的世界’(即哈维尔说的“the natural world”)——人性中原始的真善美本性。这种罪恶如果不进行揭露、清算和批判,即使共产党寿终正寝,我们这个民族也不能真正‘站立起来’。”“必须把颠倒的世界颠倒过来”,恢复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本来的世界”。
为了“把颠倒的世界颠倒过来”,他冒着各种危险,不惧暑热不畏寒冬,用微薄的工资购买了摄像机、照相机,花了近十年时间,躲过一双双盯睄的警眼,去长寿湖现场采访拍照摄影,先后访问笔录了百余位右派老人的血泪史,写成了近五十余万言的《长寿湖》悲惨的史诗。他的笔在哭诉,他的心在呐喊:长寿湖“这儿沉积了多少冤魂?山那边的浩浩大地,又埋葬了多少无辜?知道的,不准采写,不准揭露;不知道的,永远沉寂,永远消亡。几十年前杨惠云们的夜晚疏星惨惨鬼影憧憧,几十年后一党专政的天空黑暗依旧腐臭依旧。看世界民主潮流浩浩荡荡摧枯拉朽,而足下的土地依然是千里冰封岿然不动。”
为完成此一历史责任,他不但被重庆国安局抓捕坐牢,还花去数万元的私人储蓄。老父老母为他担忧,妻子为他承险,由于各种原因此五十万言的历史悲歌终难出版问世,一直束之高阁藏之深山,迟迟不为人知。去年十月我亲赴重庆寻找此稿,终获此“悲歌”,现尽一切力所能及的努力,将其刊印出来寄各地难友一睹为快。
共产党这几十年来成功地把一张铺天盖地的恐怖大网严严实实地笼罩在神州大地上,让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中。(网络图片)
冰刀霜剑何所惧?青史焉能化成灰!
谭松说:“一些右派是惨死于同类直接或间接的迫害,一些右派是因为同类的压迫使生存更为悲凉。对此,虽然可以归咎于‘以右治右’的专政恶毒,归咎于‘你死我活’的生存无奈,但是,在灾难、恐怖、迫害面前,有人性的高贵、尊严、坚守,也有人性的卑劣、萎琐、自私。每一个人,都应对他的选择和行为承担责任。可惜,我几乎没有见到任何深刻的自责与忏悔。这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不幸,灾难之后没有灵魂的拷问,便难以有精神的复活与人格的重建。但是,他们毕竟也是受害者,应当同情他们所遭受的不幸。另一类是那些作恶者。就我本意而言,我很想让他们“青史留名”,为的是警示后人。但本书中我大多都隐去了名(用X代替),只保留了姓。”
再看看我们右二代的谭松是怎么面对国安局的。他说:“在看守所时,看守刘XX(大约30多岁)曾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谭松,你是啷个反党的?’我告诉他,文革爆发时我正读小学。停课后的两年里,我夏天每天到长江游泳,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看见十多具甚至几十具尸体漂流而下。有的被挖掉眼睛、有的被割去乳房、有的被铁丝洞穿锁骨、有的被剜去阴茎,两腿间一个森森的血洞……我夜夜做恶梦,惊出一身冷汗……正是由于恐惧,我开始思考,觉得这个社会出了问题。这也许就是我‘反党’的根源之一。”
“共产党在这几十年来最‘伟大’的治国韬略之一就是:它成功地把一张铺天盖地的恐怖大网严严实实地笼罩在神州大地上,让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中。久而久之,外在的恐惧幽灵内化为奴性的行为自觉。在这张大网中,传统的侠义消失了、古老的血性消失了、慷慨悲歌消失了、舍生取义更消失了。偌大一个民族,变成暴君和奴隶、奴才互动的两极,社会在这种互动与共谋中‘稳定’地一天天坠落……”
谭松,勇敢的谭松!扛起历史地狱闸门的右二代谭松!我向你致敬,我向你祝福——愿你活得充实幸福,希望恐惧不再骚扰你。
此书由我出资刊印,由我派送各地难友。如果重庆有关部门再因此书去抓谭松或恐吓谭松,我将登门讨教、抗争,以致前去“投案自首”,不惜老命相拼。为捍人世之公道,卫社会之公义,还有什么怕的?为说真话而死,死而无怨。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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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傅龙山 来源: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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