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嫌非法集资的老年公寓十分普遍(图片来源:Adobe Stock)
【看中国2021年2月10日讯】在湖南益阳,涉嫌非法集资的老年公寓在过去几年十分普遍,以高额利息、年终出游、床位提前居住权等许诺老人,然后钱款不知去向。吊诡的是,平时舍不得花钱的老人在这件事上孤注一掷,用几乎全部积蓄作为预付款,去购买一张可能还没住过的床位。跳江自杀的老人,只是这个残酷骗局里的一部分。
像老曹这个年纪的农村男子,大多数会拥有一个平静的晚年,不说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但能有钱给老伴治病,够两人生活,或许就不会像他一样,在寒冷冬日脱光衣服,翻过栏杆,从益阳市资江大桥一跃而下。这天是2021年1月19日。
沉入江中第四天,老曹才被打捞上来。岸边聚集的人群中,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了遗体,没有浮肿,还是跟以前一样“瘦不拉几的”。闲聊之间,围观的人一点点拼出老曹的故事:62岁,不到一米七,头发白了大半,在医院做清洁工,更年轻时也在砖窑厂干活,打过杂工,一点点攒下了17万积蓄。他没有子女,妻子在上一段婚姻里生下的孩子和他们也不算亲密,老两口得为自己做打算。
他的打算就是将17万积蓄,投入一家名为“益阳纳诺老年公寓有限公司(简称纳诺)”的养老机构。去年7月,纳诺创始人投案自首,涉嫌非法集资3.2亿以上,老曹的钱就在其中。不久前老伴因糖尿病并发症住进了医院,催款电话不断打来,而他无力缴纳治疗费用。
据志愿者统计,4000多名投资老人曾认为入驻老年公寓是一个“完美”选择——按照纳诺描述的图景,预存3万元可获得一张床位,床位费9折,存11万能得到一张“永久居住证”,床位费7折;如果不入住,这还是一份分红型的养老产品,每年返还一定比例的福利金,且合同到期本金如数返还。
直到半年前他们才发现,殷勤问暖的业务员,高额返还的福利金,以及所谓官方站台的宣传资料,合力搭建了一个看似诱人的晚年幻境。
幻境破灭
从“爆雷”开始的那一刻起,住在纳诺的老人们晚年被彻底打乱,无家可归的和投了闲钱想安度余生的听到消息都懵了,有人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知该用什么姿势面对。记了15年日记的朱梅血压突然升到180,到医务室开了药——她是卖了房子到这里来的,20多万的家底全投进去了。朱梅在本子上写:所有老人现在都是寝食难安,倒霉透顶。
那是去年7月中旬的一天。公寓进出的大门、医务室、办公室都贴上封条,老人们被告知“必须离开”,月底就要停水停电停餐。从办事人员口中他们刚刚得知,纳诺董事长鲁光辉到益阳市公安局资阳分局投案自首,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两天前,朱梅正和朋友们在小花园打牌,两个年轻人过来核对姓名电话,她以为是养老公寓新来的员工,没想到是公安,挨门挨户问过去,还记录了子女的联系方式。之后又来了一拨人,把原先可以完全推开的窗户钉上钉子,只留一根手指的推开空间,“说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朱梅后来才明白背后的意思:怕有人想不通要跳楼。
90岁的老人林奇,就在寻死与觅活的边界挣扎。为了享受“纳诺”的7折服务,他卖掉了老家镇上唯一的房子,儿子已经去世,孙子在外地打工,他需要一个能收留自己的地方。当时手上的钱只够9折优惠的标准,业务员动员他卖房子,林奇就这样多凑了一万多。这是他一生在砖瓦厂推板车挣来的全部积蓄,结果一分都没有了。
接下来几天公寓都是乱糟糟的。到处是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救护车守了好几天,早上8点来,下午5点回去。饭堂里平时吃饭的有100多人,那几天做饭师傅发不出工资,没有心情做饭,老人更没有心情吃,有些根本没下楼。只有几名按日结算的护工留下来,照顾那些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
一碗面条吃不到一半,朱梅就饱了,她最心烦的就是搬家。参加了三次协调会,朱梅和一些老人提出自己交现金,希望还在这里安稳地住下去。但协调人员说,“根据法律程序只能全部清走。”来自其他养老院的大巴来来回回,劝他们赶紧离开。
护工罗伟的一个同乡坚决不搬,“他说死都要死在那里。”和林奇一样,这个94岁老人也是全部存款放在纳诺,住进来就是为了安静度过最后的日子。另一个姓袁的老人就在那几天里过世,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已经不能到餐厅吃饭了,但很多人都认识他。
朱梅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就是之前设想的“完美养老计划”——相比城里灰扑扑的回迁房,这里宽敞明亮,尤其是那个小花园,种了很多她喜欢的桂花树,朱梅把那里叫做“氧吧”,几乎每天都去那里打“升级”。去得久了,她觉得脑出血的毛病好了不少,还听说有个肺气肿厉害的老人搬过来摘掉了氧气罩。
这家养老院建在石牛潭水库风景区,2012年成立。朱梅住在一栋六层的回型楼里,阳光穿过透明的棚顶洒在鹅卵石步道上,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树,可以在椅子上休息,也可以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
不过像朱梅这样住进去的是少数,对大部分投资的老人来说,这只是他们预留的美好未来——每间房子都有电视、洗衣机、空调、热水器,高档房型还有客厅、厨房和独立浴室。常见病、慢性病可以去医务室输液打针,做理疗。如果失去自理能力,还可以住到专门的楼层,有护工照顾。
朱梅在这里断断续续住了四年,经常碰到老板鲁光辉,“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人也随和”。有时朱梅和他闲聊,“招这么多人进来,住的人又只有这么多,收支不平等,你受得住吗?”
去年上半年,公寓连续招了十来名新员工。当时二期公寓入住率还不到一半,三层和五层几乎是空的。而且逢年过节搞篝火晚会,每次都是几百桌,湖南台的娱乐明星也请过来,朱梅觉得开支非常大。但鲁光辉告诉她,这是一个长远的规划。
罗伟就是新员工之一,本来让他负责培训护工,但新护工还没招到,他暂时没事做,每天只能打打杂,帮老人打扫一下卫生,到饭堂等一下饭。进去不久,他就听到风声说老板的哥哥鲁光明判刑,纳诺就快倒闭了。但罗伟不信,“这么大的规模,还有一片空地是给三、四期预备的,怎么可能出事?”
但在供职的不到两个月里,罗伟也并非毫无察觉。一个在管理层做助理的同事劝他辞职,说资金困难,罗伟以为是暂时的,因为疫情没人住进来。但后来连续10天,罗伟负责的楼层一直没有老人,他心里没底就提出离职,但没批准,主管当时还在担心,以后来了老人又找不到员工。
不过很快纳诺就开始主动裁员,第一批裁掉的多是医护和管理人员,不到半个月又裁掉第二批。同事又打电话给罗伟,“你再不走的话,养老院就要倒闭掉了。”
那个时候朱梅还沉浸在她的“氧吧”里,白天散步,晒晒太阳,期待秋天的桂花香。吃饭就到饭堂打上两荤一素,一份汤。她一直渴望集体生活,之前就想和两个高中同学凑钱盖房子住在一起,三个人正好演一台《红灯记》,但没能成行。
在这里的四年,是朱梅觉得这辈子最好的日子,每周一三五下午或晚上,她都在大屏幕前和姐妹们K歌,白天一起打太极,跳健身操,她相信“纳诺”是余生可以依靠的地方。
“ALL IN”的赌局
类似的老年公寓“爆雷”案,自2018年就在益阳及周边市镇陆续开始。即使一些谨慎的入局者分散投资好几家,或退出纳诺转投别家,也都遭遇“爆雷”。
若不是因为自己也是集资受骗者,70多岁的陈忠勇不会那么关注老曹的事。发现他跳江的那天,陈忠勇坐在7路公交车上,正巧看到老曹在桥上的最后一幕,本来下车凑个热闹,得知是养老院的事,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向上涌,“他这样死,死得不值”。
起初接到纳诺业务员小黎的传单时,陈忠勇压根不理。他有自己的养老计划,子女长年在外地,没指望孩子养老,盘算下来,养老院是最靠谱的。陈忠勇和妻子一心想在益阳市区找一家,也考察过4、5家,可到现场一看连外墙也没有,只有一间办公室,门口挂个牌子。对着漫天灰尘,陈忠勇想象不出未来的样子,只能作罢。
2015年前后,业务员小黎开始进入他的生活,每周都到公园看他下棋,插空介绍“纳诺”。一开始谁也不理这个嘴甜的男孩,小黎也不放弃,连续来了大半年,老人磨不开面子,就回两句。聊得多了,小黎就陪着他们回家,时不时送些水果。陈忠勇至今记得小黎说,“您儿女不在这边,我就是您的儿子,就是您的女儿。”
后来陈忠勇才知道,这是“小黎”们惯用的话术。他们在公园、菜市场、超市门口发传单,三天两头打电话聊家常,亲热地说,“有什么事您挂个电话过来,我们当儿女的保证帮您解决。”那时陈忠勇真觉得自己多了个儿子,自家孩子一个月打一两次电话,过年才见上一面,身边的小黎却是触手可及的陪伴。
再提起“纳诺”,陈忠勇不那么坚定拒绝了,跟着小黎去实地参观。在那里他见到了曾经的牌友老李,已经入住三个月的老李告诉他,医疗设备不错,菜式也不重样,管理也很正规。但纳诺太远了,乡间小路颠簸,要花一个小时才到市区,这不符合陈忠勇之前的市区养老计划。
但他的犹豫很快被小黎彻底打消。陈忠勇妻子的脚有一次过敏,肿得不能走路,小黎知道后立刻开车到小区楼下,把妻子送到医院,忙前忙后,陪着挂号看病,又送回家。第二天,陈忠勇就把11万养老积蓄全部投进纳诺。
在纳诺,11万是个分水岭,预存这个金额以上意味着拥有优先居住权,不用排队,享受7折床位优惠,还能得到一本红色外壳的“永久居住权证”。朱梅起初只投了1万,但在这个机制激励之下追加到11万以上,给老伴也来了一份。
依照不同的投资金额,纳诺将养老服务合同分为“爱心”、“至尊”、“贵宾”等不同等级,投钱越多,床位折扣越高。如果不入住公寓,这笔钱就是床位的预定金,还可以定期分红,同样是交的越多,分红越高。
投资后老人会拿到两张卡——“养老服务卡”可以让没有住在公寓里的老人一个月免费吃住7天,红利会打到“福利消费卡”上。如果到期继续投资,还能另外得到几百元补贴,可以在医疗室做理疗,还能在小商店购物。
几乎没有老人动过里面的钱,卡上没有银联标识,自然也不能支取。但多次追加投资的老人并不在少数,尤其当他们留意到大门上挂着“派出所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子,照片墙上配著有关部门领导参观的照片,怎么能不相信?有些人甚至懊恼,“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早点来!”
当地志愿者刘一木根据老人亲身讲述所统计的数据显示,目前有超过4000多名老人在“纳诺”投钱,而益阳市存在此类问题及风险的养老机构有14家。通过警方公告、民事判决书、企业经营状况等信息确认,其中8家存在无法兑付合约的问题,或已经被警方提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刘一木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家养老机构“衡福海”的受骗者。她是退休的高校教师,在等公交车时被业务员搭话,后来陆续投了20万。和她一块投资的还有家属院里100多名老师,其中不乏教授。
这是益阳市与“纳诺”齐名的另一家大规模的养老机构,在闹市区,建得更晚些。陈忠勇因为业务员换人,不再是那个小黎,他在2018年前后就把钱从纳诺取出来,投到了“衡福海”。考察时,他发现这里推销预售床位的模式、使用的话术,和纳诺几乎一模一样。老板刘燕还亲自给老人洗脚,打动了陈忠勇。最重要的是出门就是商场、超市,陈忠勇在城里养老的期望算是实现了。
但是,纳诺“爆雷”还没到一个月,去年8月6日,衡福海也被益阳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董事长刘燕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拘留。
如果更小心谨慎一些,就能避开这个骗局吗?42岁的王庆强是个医生,没有迫切的养老需求,不炒股,不买基金,起初只是为了顺从母亲,“拿5万块钱玩一下”。在母亲的坚持下,他去了衡福海考察。
和许多老人不同,王庆强研究了不少养老机构的信息:号称有民政局补贴的,相当于官方背书,错不了;承诺分红利率在10%以下的,“属于国家法定保护范围之内”。而且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出于谨慎,王庆强分别在衡福海、纳诺、胭脂湖三家养老院投了10万到30万不等。然而他的“鸡蛋”全碎了。
如果把投资范围只框定在官方认证的养老机构,会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2020年11月25日,益阳市民政局发布了一份“符合《养老机构服务质量基本规范》的养老机构名单”,而当年7月就曝出问题的胭脂湖和衡福海都在其中。如今胭脂湖还在正常营业,但合同到期后无法兑付,只是对投资者说返利推迟。
还有很多老人甚至排不上名单里养老机构的床位。据益阳市2018年的统计数据,倾向于机构养老的60岁以上市民大约有12万。而拥有合规资质的养老机构共161家,民办的仅有48家,床位7400张,供需严重不匹配。这意味着在选择养老机构时,老人有很大概率会遇上不合规的。
失去的晚年
理想中的晚年生活没了,钱没了,连栖身之所也是在仓惶中被临时安排下来。
去年7月22日,朱梅搬到益阳火车站旁边的一家私立养老院,靠每月两千多退休工资支付住宿费。前一天,朱梅和丈夫连夜收拾,“哎呀,好紧张,真的就像难民一样。”
她赶着搬,是为了照顾住在同一层的婆婆肖芬芳,帮她搬家。7月21日,大码头社区的一个工作人员上门看望,还提了香蕉和苹果,肖婆婆很感动,但这个年轻人后面说,“我不仅是来看您,还有一件任务,就是来给您搬家。”地方已经联系好,马上就要她过去。
肖芬芳是大码头社区的退休老人,今年85岁,老公不在了,儿子在上海打工,她拿着老房子的拆迁款住进了纳诺,和朱梅夫妻成了邻居。“爆雷”之后,社区负责辖区内的“纳诺”老人,有房的要通知子女接回家,卖了房没地方住的,协调安置在社区内的养老机构,每张床位优惠200块钱。
搬家之后,肖芬芳哭了半个月,朱梅的血压也一直不稳定,脑袋闷闷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讨钱无望,身体不舒服,朱梅现在几乎闭门不出,半年多来,和同城的7个兄弟姐妹也没有串过门。曾经一起K歌的“纳诺家人”四散各方,“都不清楚到哪里了,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90岁的林奇拖到最后一天才搬走。不想走,但政府人员告诉他,不走也不开餐了。他没有子女来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家回不去了,仅凭每月1700块的养老金,也没几家养老院住得起,城区里的根本不敢想。七月最后一天,他被送到一家便宜的农村养老院。
没有了钱,林奇最怕生病。今年初,他突然肚子疼住进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预付的3千块住院费很快花光,只好出院,病有没有治好也不知道。搬出来半年多,有志愿者怕他寻短见,时不时去看他,他只是一直念叨:“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老年人似乎天然地被屏蔽在公共信息之外。早在2019年,长沙接连出现“爱之心”、“顺祥养老”等机构“爆雷”,上万人受害,涉案金额十余亿元。但在80公里外的益阳,一位老人才刚刚签下在“纳诺”的第四份合同,还有人在亲戚介绍下投资了20万
那年湖南公安厅通报,全省涉及养老领域的非公有企业327家,其中有37家涉嫌非法集资,这意味着超过十分之一的民办养老机构陷入非法集资的骗局。纳诺的法人代表鲁光辉因同样罪名被抓,而老人最关心的问题是:钱还能回来吗?
得到的答复是等通知。林奇的几万块钱被办案人员告知是“小问题”,让他别再去找了,“人家几十万都不要慌,你几万块钱算什么?”还有很多没住在公寓里的老人,到期去取才知道“爆雷”,但业务员的电话已变成忙音或空号。
有的老人实在绷不住了,才告诉子女床位费的事。投钱的时候,很少有老人跟子女商量过,他们认为分家了,养老就是自己的事,“儿女指望不上”。尤其是像朱梅一样的独生子女父母,女儿在北京工作生活,她和丈夫在益阳老家,虽然每周通一次电话,但每年见面只有一次。
心急钱的去向,志愿者刘一木的母亲才告诉他集资投钱的事,但投了多少闭口不谈。医生王庆强的母亲也不肯告诉金额,只含糊说四五十万。王庆强一查,总共有100多万,“人傻钱多,智商好像是有问题一样,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王庆强家投资养老院,是舅母推荐的。前几次收到红利后,母亲比谁都积极,鼓动他也投。王庆强一开始不愿意,但母亲很执着,“她说赢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以前王庆强只借钱给认识的人,现在他连认识的人也不敢相信了。当初拉母亲入伙的舅母再没出现过,原本亲近的两家人默契地断了往来。
至于怎么努力追回这个钱,老人们想到的无非是到政府门前讨说法,像医生、公务员、教师有些社会能量的,就在网上发帖子,但是都没用。直到老曹跳江的事被刘一木发上微博,这群老人才终于被看见。微信群里都在转关于老曹的文章,谁参加了通报会,也发到群里分享最新进展。
老曹用的是老年手机,没有加微信群。陈忠勇说,如果老曹在群里,和我们聊聊,可能不会这样。据群主了解,有将近一半的受骗者因为使用老人机,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已经没了。
看到老曹遗体火化的消息,不知怎么,陈忠勇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拿不回钱了。他至今不敢跟子女提,如果让孩子知道钱就这样没了,他们可能会骂自己,生活费也不会再给了,肯定要担心自己乱投钱。同时,他又觉得对不起孩子,“如果没有投,即使死掉,还有十几万块可以留给儿女。”
1月19日那天,他从公交车跑下来赶到岸边,老曹已经跳下去,只剩他脱下来的衣物、鞋子和钱包,整齐叠放着。之后连着几天,陈忠勇都到江边看,始终没有老曹的消息,就像他们打了水漂的养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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