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先生是近代史上的大家,于佛、道、儒、哲学、文学、书法、篆刻无不精通,于考据学、医学、西学等莫不探究。
“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处士家。晨夕秋更洁,不必羡胡麻。”所谓生而知之,马一浮先生便是如此,这首诗是他9岁时应题而就,除了品气高洁,更有仙风道骨。
家风严谨 神童出世
马一浮先生是近代史上的大家,于佛、道、儒、哲学、文学、书法、篆刻无不精通,于考据学、医学、西学等莫不探究,与梁漱溟、熊十力合称为“现代三圣”。梁漱溟赞叹曰:“千年国粹,一代儒宗”。熊十力推许说:“马先生道高识远”。
马一浮6岁随父读书识字,8岁能读《楚辞》、《昭明文选》,过目不忘,有“神童”美誉。9岁时,母亲手指菊花,命赋五律一首,乃应声而就:“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处士家。晨夕秋更洁,不必羡胡麻。”
他母亲出生世族,通诗书,擅文学,严教子。一次,小一浮拿着铜钱玩耍,其母见状立即制止:“儿幼,宜勿弄此,他日成人,须严立风骨,勿龌蹉事此。”
母亲去世后,父亲请当地有名的举人郑墨田教导他。没多久,郑墨田辞馆说,一浮的学问已超自己,不便误人子弟,请马父另请高明。无奈下,父亲亲自教导,却也感力不从心,从此任其自学。16岁,赴府城绍兴参加县试,得榜首。
青年丧妻 誓不再娶
县试夺魁当年,汤寿潜(民国浙江首任都督)读马一浮文章,赞其才,以长女许配。完婚后,马一浮告别妻子,赴上海游学,广交英才,结识马君武、李叔同、邵力子、黄炎培等人。期间,学习英语、法语、拉丁语,与马君武、谢无量创办《二十世纪翻译世界》杂志,门类众多,有包罗20世纪中西文化之气象。
其妻汤仪未嫁时是大小姐,马一浮外出游学时,日夜侍奉患病的公爹,直至马父病亡。办完父亲丧事,马一浮再次启程游学,临别前,为妻子写下“庶几别后,永如晤语”六条赠言,包罗家居生活的各方面。
两年后,正英姿勃发、一展身手的马一浮忽接家书,妻子病危。星夜兼程赶到家时,贤妻已逝。马一浮肝肠寸断,不敢相信新婚仅4年的妻子就这样离诀而去。他不吃不喝,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在灵柩合棺前整整守护24小时。等妻子下葬后,回到家中的马一浮嚎啕大哭,悲痛欲绝,作《哀亡妻汤孝湣辞》,誓言“自此遂无再婚之意”,是年,马先生20岁。
诀别西学 回归传统
马先生曾在游学期间,赴欧、美、日等多国,以其天才的阅读能力研读大量西方著作。归国后,他用一年时间消化西学,并将中西方文化对照比较,终叹中华传统文化之精深博大,诀别西学回归传统。
马先生曾说:“诸君勿仅目马古代传统思想,嫌其不合时代潮流。先须祛此成见,方有讨论处。”马先生一生读书万卷,他认为,读书的目地当求明理,贵在养德,在于成就圣贤人格。
对文化的研究,马先生主张追根溯源,“大凡学术有个根源,得其根源才可以得其条理,得其条理才可以得其统类。然后原始要终,举本该末,以一御万,观其会通,明其宗极,昭然不惑,秩然不乱,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备。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
学养宏富的马先生还是书法大家,在探究书法沿革变迁时,他推崇隶书,认为研习篆隶是追古溯源的正道。
马一浮题兼善堂。在探究书法沿革变迁时,他推崇隶书,认为研习篆隶是追古溯源的正道。
结缘李叔同 丰子恺
马先生有世交,如谢无量、蔡元培;有道友,如定慧寺、灵隐寺的高僧;亦有挚交,与弘一、丰子恺这对师徒皆结善缘。
弘一法师的出家,马先生功不可没。弘一弟子吴梦非说:“弘一法师初来杭州时,西装革履,服饰华丽;一年后,便易布袍布鞋,好和西冷印社社长叶舟及马一浮等相往还。”
在《缘缘堂随笔》中,丰子恺回忆:“那时我只十七八岁,正在杭州师范学校读书。我的艺术科教师L先生(李叔同),似乎嫌艺术的力道薄弱,过不了他的精神生活的瘾……带了我到这陋巷去访问M先生(马一浮)……我其实全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断片地听到什么‘楞严’、‘圆觉’等名词。”这次长谈后的几天,弘一法师正式剃度出家。
对马先生的才学,弘一尝云:“假定有一个人,生出来就读书,而且每天读两本,而且读了就会背诵,读到马先生的年纪,所读的还不及马先生多。”待及弘一法师圆寂,马先生挽诗曰:“苦行头陀重,遗风艺苑思。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
虽为丰子恺老师的朋友,马先生却也很尊重丰子恺的人品、艺品,曾为丰子恺的《护生画集》作序,还曾题诗《赠丰子恺》:“昔有顾恺之,人称三绝才画痴;今有丰子恺,漫画高文惊四海。……”
马一浮为丰子恺的《护生画集》作序。
丰子恺称马先生为“今世的颜子”,他说“无论什么问题,关于世间或出世间的,马先生都有最高远、最源本的见解。他引证古人的书,无论什么书,都背诵出原文来……先生所能背的书,有的我连书名都没听说过。”
期间有一趣谈。马先生信中称丰子恺为“子恺仁兄”或“子恺尊兄”,丰子恺回信表示,实不敢当“兄”,请勿以“兄”相称。马先生回信改称“子恺吾友”,并注明“遵来谕不称兄”。但后来的书信交往中,马先生对丰子恺依旧称“兄”。
1949年,丰子恺定居上海,马一浮定居西湖花港的蒋庄。1954年到1966年,丰子恺过了相对安定的12年,常去蒋庄探访马一浮。
马先生(左)有世交,如谢无量、蔡元培;有道友,如定慧寺、灵隐寺的高僧;亦有挚交,与弘一、丰子恺(右)这对师徒皆结善缘。
穷居陋巷 心系民国
潜心学术的马先生,毕生大部分时间穷居陋巷,埋首典籍,自得其乐,然而马先生却也心系民族、忧患国家。1911年,马先生曾从海外归国支持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1946年秋题诗:“菰菜蒪羹乡味薄,青天白日战云愁。”
二战期间,他出山讲学,想唤醒中国精神和民族气节。“竖起脊梁,猛着精采,依此立志,方能堂堂的做一个人”。“中国今方遭夷狄侵陵,举国之人动心忍性,乃是多难兴邦之会。若曰图存之道,期跂及于现代国家而止,则亦是自己菲薄。今举横渠此言,欲为青年更进一解,养成刚大之资,乃可以济蹇难。须信实有是理,非是姑为鼓舞之言也。”
对于现实主义和正义公理,他说:“近来有一种流行语,名为现实主义……此种人是无思想的,其唯一心理就是崇拜势力。势力高于一切,遂使正义公理无复存在,于是言正义公理者便成为理想主义。若人类良知未泯,正义公理终不可亡。”
乌云蔽日 讴灭归海
当文革狂风刮起,中华大地乌云蔽日,那是马先生一生中最后、最凄苦的日子。
红卫兵闯入蒋庄,将马先生毕生的藏书、字画焚烧一空。“留下一方砚台给我写写字,好不好?”一记闷重的耳光打掉了一代大儒的尊严,他被赶出家门,又闻挚交弘一法师的学生潘天寿遭到残酷对待,精神遭受重创。
红卫兵闯入蒋庄,将马先生毕生的藏书、字画焚烧一空。“留下一方砚台给我写写字,好不好?”一记闷重的耳光打掉了一代大儒的尊严。(以上皆为网络图片)
马先生青年丧偶,没有子嗣,大姐的孙子丁慰长从小聪敏好学,马先生很是喜爱。最凄苦的日子里,多次唤其名字“慰长——”,没有亲人,没有回应,慰长夫妇早因“右派”罪名不堪凌辱,怀抱婴儿,投湖自尽了。
“乘化吾安适?虚空任由之。形神随聚散,视听总希夷。讴灭全归海,花开正满枝。临崖挥手罢,落日下崦滋。”1967年6月2日,马一浮先生在黑暗的长夜中逝去,一代儒宗就此云霞暝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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