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街头(网络图片)
【看中国2016年05月10日讯】港大的国际招生愈做愈好,来自欧美的学生愈来愈多,不止短期的交换生,而是正式的学籍,将来就是港大的毕业生。
有一天,和一群德国学生聊天,刚好是台湾的历史教科书问题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民进党政府试图在教科书里进行所谓“去中国化”,反对者则抗议纷纷。我问这些德国学生,“你们高中的历史课是怎么上的?”
每个人来自不同的省,而德国的教育权下放在各省自治,因此有些差异,但是在七嘴八舌的争相发言里,我发现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在他们的历史教学方式里,教科书不重要。一是,历史教学是开放式的。
如果这一个课是1870年的普法战争,那么老师在上课前要求学生读的会是很多第一手资料,譬如俾士麦首相的演讲原文,要学生从演讲稿中探讨当时普鲁士的外交策略,从而分析普法战争的真正原因。
除了了解德国观点,学生必须知道法国观点,老师可能用计算机图片放映当时法文报纸上的时事讽刺漫画、评论、或者画家笔下的巴黎街头图像。
在分析战争本身,老师可能出示一张他带来的1870年普鲁士的经济发展指针图,用来解释当时的“新科技”——譬如铁路的广泛使用和新制大炮的威力——如何使普鲁士在战场上占了上风。
法国本身贫富之不均、工人阶级之不满、社会压抑已久的不安定,老师可能用当时法国的生产指数和土地分配的图表来说明。
也就是说,在整个讲课的过程里,教科书非但不是唯一的教材,而且不是核心的教材,甚至可能根本没用到。
第二个特征是开放式的教学。教学的主轴不是让学生去背诵任何已经写进某本书里的叙述或评价,而是要学生尽量从第一手资料里看出端倪,形成自己的判断。如果这一堂课的主题是纳粹,学生可能必须去读当时的报纸、希特勒的演讲、工会的会议记录、专栏作家的评论、当时的纪录片等等,然后在课堂里辩论——
纳粹的兴起,究竟是日耳曼的民族性所致,还是凡尔赛合约结下的恶果,还是经济不景气的必然?各种因素都被提出来讨论,至于结论,学生透过资料的分析和课堂的论辩,自己要下。
满头卷发的路卡士说,“我们那时就读了托马斯曼的弟弟,亨瑞琪曼的书,‘臣服’,因为他就认为德国人的民族性有惯性的服从性格。我们在课堂上就此辩论了很久。”
如果主题是1848年的欧洲革命,学生必须从经济、社会和政治的不同层面分析革命的起因,然后又要试图去评价这场革命的后果:这究竟是一个失败的革命,如法国的Alesis de Tocqueville 所说,“社会顿时撕裂成两半:羡妒的无产阶级和恐惧的有产阶级”;或是一个成功的革命,因为二十年后,德国和意大利都统一了,而法国扩大了选举权,俄罗斯废除了农奴制。
事情的是与非,人物的忠与奸,往往没有定论,学生必须自己从各种资料的阅读里学习耙梳出自己的看法。
“我们还常常要做报告”,刚刚来到香港的汉娜说,“一个人讲四十五分钟,等于教一堂课。”
“你记得讲过什么题目?”
“当然记得,”她说,“因为要做很多的准备。我讲过英国的殖民主义。”
在这样的历史教学方式里,教科书的地位,只不过是一个基本的参考资料而已。在众多一手和二手的资料里,包括演讲、漫画、照片、统计图表、新闻报导和学者评论、人物日记、法庭记录等等,教科书只是一个指引,不具任何一锤定音的权威。
开放式的历史教学,着重在训练学生运用材料的能力,尤其在培养学生面对纷杂的史实做独立思考和独立判断。教科书充其量只是路边一个小小指路牌,不是烫了金的圣经。
“那考试怎么考呢?”
考试,他们解释,也不会以教科书为本,而是开放式的题目,都是要你写文章答复的,譬如“试分析俾士麦的外交政策”或者“试分析魏玛共和国失败的原因”;测验的是一种融会贯通的见解,教科书根本没有答案,也不可依赖。
如果教科书根本不被看作一锤定音的权威,如果课堂中的历史老师有独立见解,又有旁征博引的学问,如果我们的考试制度不强迫老师和学生把教科书当圣经,我们需要那么担心教科书的问题吗?历史教学的真正问题所在,恐怕不在教科书,而在教育的心态、制度和方法本身吧。
“可是美国的历史教育比较跟着教科书走,”来自奥地利的约翰在美国读过一年高中,他插进来,“而且他们的历史课教得很细,不像我们在欧洲,着重在大事件、大历史。”
克力斯说,“那没办法,他们只有两百五十年历史可以谈,所以连什么‘三十年代流行时尚’都可以在历史课里讨论一整节。”克力斯也去美国交换过一年。
话题转到美国去了。克力斯接着,“我发现美国人跟欧洲人真的很不一样,譬如说,有一次老师出题,要大家挑选二十世纪本国某一重要人物来做报告,结果,你知道吗?有五个人,选的是蝙蝠侠!不可思议,是高三呢。”
大家轰一下笑开了。我忍住笑,说,“美国嘛,大众文化特别重要。如果是你们德国班上做这个题目,大家可能选什么样的人物呢?”
克力斯回答,“阿登瑙尔、希特勒、布莱希特、托马斯曼……或者舒马克、贝克包尔什么的,都可能。可绝对不会是米老鼠、蝙蝠侠或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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