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岁的捕鱼船船长纪元丕。图片由绿色和平中国提供
【看中国2015年10月03日讯】老船长81岁了,远离风浪,但每次吃鱼时,他都不禁想到,当年捕鱼的方式是否太狠绝了些?
中国是渔业大国,这一个“大”字,亲历了盛极而衰的大悲凉。在中国的东海,处处可见“千帆竞发”,这凸显了中国渔业庞大的规模和惊人的捕捞能力,也“归功”于近海渔业在过去几十年疯狂的大发展。
据悉,2012年中国海洋机动渔船有将近30万艘,比1951年增长了约1300倍,但与此同时,渔获量却仅仅增长了15倍——捕到的海鲜里面,优质的经济鱼类比例逐年下降,而且鱼龄也是越来越小。这是因为渔船捕捞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海洋资源承受的上限,而渔业资源的衰竭,更是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东海无鱼。而这无鱼的困境如今不仅制约着工业化渔业和大型渔船的持续发展,更是让传统渔业和小渔民的生存举步维艰,无以为继。传统捕鱼方式不借助任何机械化的工具,仅靠人力,最是考究渔民靠海吃海的能力。拉山网便是福建沿海一种传承千年的捕鱼方式,只须十余个渔民,一艘船,两条绳索一张网,便能根据潮水和鱼汛,捕上绵延不绝的鱼。
渔业资源枯竭,工业化渔业的快速发展,残酷地挤压着传统捕捞渔业的生存空间,迫使渔民后代“上岸”,或另谋高就、或远走他乡。选择坚守的,便只剩下这批对海洋保有赤子热忱的老渔民,他们把青春热血挥洒在最繁盛的渔业年代,仰仗着大海慷慨的馈赠谋生,也伴随着渔业资源的枯竭步入人生的暮年。
老人与海,而这是一曲传统捕捞渔业的挽歌。我们访问了81岁的捕鱼船老船长纪元丕,给我们讲述人去楼空后头湾渔村的故事,这就像中国渔业这半个世纪发展的缩影,曾经风光无限,但当资源退化,却始终未能完成好向可持续渔业过渡的转变。且听听老船长的故事,或许会令你想到“渔之有道”的古语,如何本可以令我们长久。
纪元丕,1935年生于山东黄县(现烟台龙口)。1955-1958就读于烟台水产学校,海洋渔业专业中专学历。1958-1973年,就职上海渔业公司,1963年开始任捕鱼船船长;1973-1978年,援助非洲渔业,中方派出的第一批24位技术专家之一,在几内亚比绍教导当地渔民捕鱼技术;1978-1990年,从西非回国后就职于东海水产研究所,担任科考船船长。1990年退休,现在龙口老家。
每一次出海意味着与海共生共存,纪元丕掌舵三十年,曾经的风浪与美好常驻心底
我叫纪元丕,是一名捕鱼船船长,也是一名地道的山东人。
闯荡大洋30年,我曾看过、也捕过太多鱼。因而对鱼,我比较挑剔,不是随便什么鱼都喜欢吃。就像现在的黄花鱼,它的味道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了。过去的黄花鱼可都是野生的,味鲜,肉也紧实;现在养殖的鱼呢,不仅肉质松,还有股腥味。非让我掌勺,那我会选择一味红烧,用红烧的香味勉强盖去养殖黄花鱼的怪腥。
忆往昔
1958年中专毕业后,服从国家统一分配,我进入上海海洋公司工作。靠着勤奋肯干,我在1963年当上了拖网船船长,负责指挥船员在江浙一带的近海海域捕鱼。当时东海上一艘比较大的拖网船,平均一天可以捕到七八千斤鱼,仓库放满了之后,还能有近千斤渔获物堆放在甲板上。船员出一趟海,总能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那个时候,全国上上下下鼓励大生产,大家只顾想尽办法提高产量,根本没人细想过资源保护的问题。渔船船数和功率逐年快速增长,偷捕、乱捕的现象也很平常。
早市内的黄花鱼。图片由绿色和平中国提供
当时,黄花鱼中的大黄鱼、小黄鱼,和带鱼、墨鱼一起被称为东海“四大鱼产”,产量喜人。野生大黄鱼的产量更是在70年代达到顶峰,全国年产量就可达10万吨。黄花鱼实在捕多了,在码头上堆放成山,成了“解决不掉”的问题,国家便号召大家一起来买“爱国黄鱼”。然而好景不长,野生黄花鱼在80年代便由于严重破坏而资源衰败,市场上的小黄鱼越来越小,野生大黄鱼如今更是几乎绝迹,每斤售价动辄数千上万元。
闯远洋
国内的鱼渐渐少了、没了,国家便又开始发展起了远洋渔业,到国外渔业资源更丰富的地方去捕鱼。
1974年,作为国家派往西非的第一批船队成员,我被委派到几内亚培养当地渔民捕鱼,把中国更为先进的捕鱼技术带到了西非。从织网、开船到捕鱼,我作为当地渔民的导师在那里待了五年。我们刚去时,几内亚原有的捕鱼业以小船为主,因为船小、网小,出一趟海往往只能捕几十斤的渔产。而我们过去以后,中国渔船每日捕的至少是一两千斤的量。
捕鱼能力的大幅提升和资源保护观念的落后,大大加速了当地渔业资源的衰退。作为中国远洋渔业最早一批拓荒者的一员,我见证了远洋渔企的乘风破浪,也见证了西非渔业之殇。
这25年来我远离了大海的风浪,却念念不忘野生黄花鱼的鲜香。
叹过度捕捞
1990年我正式退休,至今已经25年了。这25年来我远离了大海的风浪,却念念不忘野生黄花鱼的鲜香。野生黄花鱼的绝迹,虽然推动了黄花鱼养殖业的大肆兴起,但那鲜美紧实的自然美味,始终无法被替代。
刚煮好的红烧黄花鱼,他喜欢红烧,因为可以去腥,还多些香味!图片由绿色和平中国提供
因此,每次吃鱼时我都不禁想到,当年我捕鱼的方式是否有些太狠绝了些?那时候还没有休渔期的制度,我们又总在鱼儿产卵后或是刚长成小鱼的时候就去捕鱼,鱼儿还来不及长大就被捕走了,以至于最后捕着捕着连小鱼儿都没有了。鱼儿失去生长繁衍的机会,渔民便也失去了大丰收的喜悦。
若要我说捕鱼生涯最惊险的一幕,我记得有一次在上海黄浦江,因为江窄船多,需要高难度掉头,随时有翻船危险,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想来还是有些后怕。只是不知中国渔业是否也还来得及紧急“掉头”,重获永续发展的生机?
千百年来,农民靠山吃山,渔民靠海吃海。
三十年与浪搏击,三十年沧桑巨变,我当捕鱼船长的这三十年,也正是中国渔业发展风起云涌的三十年:捕捞能力猛增,近海资源衰竭,远洋渔业做大做强的同时,也把过度捕捞的痼疾带出了国门。东海无渔的悲剧,怕是会在西非重演。
千百年来,农民靠山吃山,渔民靠海吃海。过度的捕捞,压缩的渔场,逝去的美味,这一因果关系的背后隐藏着大自然最根本的准则:鱼儿的鲜美来自于大自然,有规律的捕捞,才可以让我们持续吃到来自大自然的鲜美,来自最原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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