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新闻奖:一名潍坊老人用生命的坚持(组图)
【编者按】15年前,在7月20日的这一天,一场全国性的镇压开始了,从全面性的负面宣传报导,到大规模的抓捕、劳教迫害,以及后来在国际上被曝光的活摘器官,都针对著法轮功这样一个信仰的群体而来。
15年过去了,这场镇压依然存在著,即使每天有许多法轮功修炼者不断地面临著失去生命的风险,但他们仍旧选择了坚持他们的信仰。
为此,在这个历史的纪念日里,《看中国》回顾了过去,回顾从15年前开始的今天,中国大陆发生了什么。
被迫害致死的法轮大法修炼者陈子秀
【看中国2014年07月16日讯】(看中国记者郑雅文编译报导)[山东潍坊消息]在陈子秀去世前一天,绑架她的人又一次要求她放弃法轮大法的信仰。在又一轮的电棍电击后,这位58岁几乎失去了知觉的老人还是顽强地摇了摇头。
暴怒的地方官员命令陈子秀光着脚在雪地里跑。同监室的人和其他目击该事件的犯人们说,两天的折磨使她的双腿淤伤,她短短的黑发上粘着脓和血。她在外面爬,呕吐,倒了下去。她再也没有恢复知觉,于2000年2月21日去世。
尽管法轮功在中国已在数百万人中流行,但在国际上引起注意还是1999年4月25日的事。那一天,有一万名法轮功修炼者汇聚到北京,围在政府领导层所在地中南海的外面,要求国家媒体停止将他们描绘为迷信的邪教。这一人群构成了奇特的景观:他们大多数是中年人、工薪阶层,大半天来只是安静地在那里打坐,然后就离开了北京的市中心,返回全国各地的家中。
但是,对于一个不能容忍公开挑战其权威的政府,该抗议是一次无法原谅的挑衅。政府逮捕了数百名法轮功组织者,并发现其中一些人是中央政府、警方甚至是军队里的官员。由于担心一个迅速发展的信仰会影响这个无神论国家,北京在1999年7月宣布正式取缔法轮功。
面对政府安全部门的全力打压,按照常理法轮功会很快销声匿迹。但与偶尔挑战共产党的异议人士不同的是,法轮功的活动并没有因为大规模的逮捕、殴打甚至是杀戮而停止。相反,抗议仍在继续。在北京市中心,每天都有几十人因试图展开呼吁恢复合法炼功环境的横幅而被逮捕。镇压以来,法轮功信仰可以说是对执政的共产当局最持久的挑战。
在陈子秀的故事中,一端是决心要摧毁法轮功的共产党,它已采用了自1989年天安门广场镇压以来最大规模的公安手段。在这场斗争中,政府如果可能获胜的话,将付出极大的代价;它的铁腕手段已使数百万的普通民众对它不报幻想。比如陈子秀的女儿,在1999年的事件以前,她对政治漠不关心。镇压也损害了中国的国际地位,而中国需要外国的帮助来解决一系列紧迫的经济问题。
在另一端是像陈子秀这样的人们,以他们简单或许是天真的方式要求享有中国宪法所保障的自由。尽管许多法轮功修炼者妥协了——例如,在家里偷偷炼,但许多人仍公开坚持他们有信仰自由和集会自由的权利。陈子秀的朋友们回忆说,在她去世前两天,当潍坊市政府的官员们在那空荡荡的水泥囚室里审问她时,陈子秀说:“我们是好人,为什么就不让我们炼功?”
陈子秀在最后日子里的故事是通过采访其家人、朋友和囚犯们重建起来的,以及从监狱里偷偷带出了两份由同监室的人所写的陈述。
潍坊的地方官员拒绝就此事接受采访。对于监狱里的折磨指控,北京的官方立场是没有法轮功修炼者在警方拘押中受到虐待,并说来到北京的三万五千名法轮功学员已被安全遣返,只有三例在试图逃跑中事故性濒临死亡。国际人权组织说,当时很可能至少还有七人像陈子秀那样在监狱里被虐待致死。
“只要她说放弃法轮功,他们就会放了她,但是她拒绝了”,陈子秀32岁的女儿张雪玲(音)说。
1997年,陈子秀55岁,从工作了三十年的一家国营卡车修理厂提前退休。一天,她在她家附近的居民区散步,看到一些人在炼法轮功。陈女士守寡二十年,孩子们已长大成人,她也没啥事干,于是开始定期参加那里的炼功。
“我妈妈是个从不迷信的人”,自己并不炼法轮功的张雪玲说。“坦率地说,她过去脾气很糟糕,因为她觉得自己老了,而且独自抚养我们做了很大的牺牲。炼了法轮功后,她的脾气好多了,她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我们真的很支持她。”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陈子秀成了一名热情的参与者,她早上四点半起床,在一小块泥土地上与另外几人一起炼九十分钟功。白天给孩子和孙子们忙活完后,晚上她就与功友们一起读法轮功创始人李先生的著作,并互相切磋。那些信念融合了传统道德——行善、讲真话、从不逃避。
渐渐地,在她附近居民区的炼功点上,人数增加了一倍,变成了十几人。他们没有庞大的组织,但定期会在小区里出现。
对陈子秀来说,北京当局在1999年7月决定禁止法轮功出乎意料。此前她没有注意到政府那些攻击法轮功的文章和电视节目。政府宣布禁止法轮功的那一天“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她的女儿张雪玲说。
尽管没受过什么教育,也从来对政治不感兴趣,陈子秀对这一禁令进行了反抗。她邀请炼功点的其他人到她家来炼功,拒绝否认她炼法轮功。
后来,1999年11月,法轮功的几名协调人被判长期监禁。震惊之下,陈子秀加入了功友们去北京的行列。自从7月的禁令以来,很多人已去了天安门,在那里盘腿打坐,及把两臂举到头顶成拱形炼功。
陈子秀没能抵达天安门。12月4日,陈子秀到北京的第二天,经过天坛公园时,一名便衣警察问她炼不炼法轮功。她女儿说,她如实回答后就被抓走了,被带到了潍坊市政府的驻京办公室。
第二天,张雪玲随三名地方官员驱车七个小时,到北京接陈子秀。这对那些官员来说是一种羞辱,他们因为没能看住当地人员而受到批评。张雪玲支付了500元的罚款——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才和她妈妈一同回家。陈子秀抱怨说,警察没收了她随身带的650元现金。
作为惩罚,街道委员会将陈子秀关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作为“行政拘留”。那里距离陈子秀的家只有200米。陈子秀在那里被关了两星期。张雪玲不得不另外为她母亲支付了375元的住宿费。
2000年1月3日,陈子秀庆祝了她58岁的生日。尽管白天黑夜都受到监视,她仍精神不错,张雪玲说。“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她只是想要政府不要把她当作罪犯来对待,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罪犯。”
后来,在2月4日农历新年那天,数百名法轮功请愿者在北京被捕,并遭到殴打。北京的官员们为此感到震惊。2月16日,陈子秀所在区的负责人来见她,告诉她北京要确保其他的法轮功学员不得进京,尤其是一年一度的全国人大会议过几天就要召开了。他要陈子秀保证不出门。
张雪玲说,“我妈妈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她不会保证,她说她有权去她想去的地方。”那位负责人气愤地离开了。
两天后,张雪玲回到家中,发现客厅里有六名官员。他们说一群在街道四邻徘徊的信息员在外面发现了她母亲。这些信息员的任务是寻找那些胆敢离开家的法轮功学员。
浸透着血渍的陈子秀所遗留下来衣物
陈子秀被带走关押,此后她女儿再也没有见过她。官员们告诉张雪玲说,陈子秀在街道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关了一天,但夜里不知怎么逃走了,具体情况不清楚。第二天,2月17日,陈子秀在前往火车站时被抓,当时她显然是想要到北京的信访办,这是老百姓感到蒙冤时能去申诉的最后一个地方。
这一次,当地区党委办公室的官员把陈子秀关进了一个街道委员会办的小型非正式监狱,并对法轮功学员说是“法轮功教育学习班”。
曾被关在那里的人形容那是一个行刑的地方。该建筑物有两层楼,中间有个院子,在院子拐角处有两间平房。据四名被关过的法轮功修炼者分别的描述,那就是拷打人的地方。
当陈子秀被转到这个拘留中心时,官员们打电话给张雪玲,说如果她交纳2000元的罚款,就能放了她母亲。张雪玲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政府“罚款”,她说她母亲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利。她告诉那些官员说他们的罚款是不合法的,如果不放了她母亲,她要向当地检察院提出起诉。2月18日,他们又打来电话,张雪玲再次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与此同时,陈子秀在监狱里度过了一夜,据两名同监室的室友说,他们能听到从那栋平房里传来凄厉的叫声。在让陈子秀进入监室前,她被允许再打个电话。2月18日晚些时候,她给女儿打了电话,要她带钱来。张雪玲为母亲不屈服给她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而恼火,她与陈子秀争执了起来。屈服吧,回家,女儿求她。陈子秀轻轻地拒绝了。
对陈子秀的折磨在那天晚上开始了。在平房隔壁房间的一名法轮功修炼者写道:“我们听到她惨叫。我们的心煎熬着,我们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据目击者们说,街道办的官员们用塑胶棍棒打她的腿、脚和后背下方,并用电棍电击她的头部和颈部。与她同一监室的人说,那些人不停地朝她吼叫,要她放弃法轮功,要她咒骂法轮功创始人李先生。每一次,陈子秀都拒绝了。
第二天,2月19日,张雪玲又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女人告诉她带钱来。张雪玲迟疑了。这时,电话里传来她母亲的声音。陈子秀的声音通常是如此的有力和自信,现在听起来柔弱而痛苦。她请求女儿带钱来。电话里又换成了那个拨打电话女人的声音。她说:带钱来。
张雪玲有种不祥的感觉,她立即带上钱和一些衣服冲了过去。但那建筑物周围都是工作人员,不让她进去看她母亲。她怀疑这是为了多跟她要钱的诡计,她母亲或许压根就不在楼里,于是她返回家中。一个小时后,一名法轮功修炼者来看她,告诉她在那个拘留中心里,法轮功学员遭到殴打。
张雪玲和她的弟弟赶忙跑回去,带着水果作为贿赂警员的小礼物。她被拒绝入内,也拒绝收她的钱。她注意到在屋里有一名老年妇女,于是她朝她大喊:“我妈妈是不是被打了?”那名老年妇女挥了挥手,好象是说“没有”,张雪玲想,也许她是害怕她也会被抓,是示意让她离开。他们姐弟俩回到家,度过了一个断断续续的难眠之夜。
那天晚上,陈子秀被带回行刑室。据两名听到此事和一名透过门瞥见的囚犯叙述,当陈子秀再次拒绝放弃法轮功时,她被殴打和电棍电击。同监室的人听到她斥责那些官员,一旦他们所做的被曝光,中央就会惩罚他们。但那些潍坊的官员告诉陈子秀,中央政府告诉他们为了消灭法轮功“什么方式都不过分”。据两名听到此事的囚犯说,殴打在继续。
进入行刑室两个小时后,陈子秀被推回了她在主楼二楼的监室。室内没有暖气,只有一张钢板作床。三名同监室的人照料她的伤口,但她陷入了神志错乱。一名狱友记得她“妈呀,妈呀”的呻吟。
第二天早上,2月20日,官员们命令她到外面跑步。“我从窗口看到,她在外面艰难地爬行”,一名同监室的人通过自己的丈夫偷偷带出的一封信中说。陈子秀晕倒了,被拖回了监室。
“我是学医的。当我看到她在走向死亡,我建议把她移到另一个[有暖气的]房间”,那名狱友在信中写道。然而当地政府官员给了她轻度内出血的“三七”中草药丸。“但她吞不下去,都吐了出来。”狱友们恳求官员将陈子秀送到医院,但那些经常批评法轮功学员迷信炼功而放弃现代医学治疗的官员们拒绝了,她的室友说。最终他们带来了一名医生,宣称陈子秀身体没问题。
但是,该狱友写道:“她已失去了意识,不能说话,只是在吐深色粘稠的液体。我们猜那是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证实她快要死了。”当地公安局的人刘光明“摸了她的脉搏,他的脸僵住了”。陈子秀死了。
据张雪玲和她弟弟说,那天晚上,官员们去了张雪玲的家,说她母亲病了。他们俩挤进了一辆车,被带到距离拘留中心1.5公里的一家宾馆。宾馆周围都是警察。当地的党委书记告诉他们说陈子秀因突发心脏病死亡,但他们不许张雪玲和弟弟看她的遗体。经过数小时的争执,那些官员终于说可以让他们看遗体,但得等到第二天,并坚持要他们住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宾馆。姐弟俩拒绝了,并最终被允许回家。
2月22日,张雪玲和弟弟被送到了当地一家医院,医院四周也有一圈警察把守。他们回忆说,他们的母亲按照传统的哀悼形式被平放在一张桌子上:穿着一条简单的蓝色棉布中山装裤。在房间的角落里扔着一个袋子,张雪玲说,她在里面看到了她母亲被蹂躏的血迹斑斑的衣服,内衣弄得非常脏。陈子秀的两个小腿是黑色的,沿着背部有15公分长的伤痕。她的牙齿碎了,耳朵肿胀,呈现蓝色。张雪玲晕了过去,她弟弟边哭边抓住她。
那天,医院出具了一份关于陈子秀的报告,说是自然死亡。该医院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张雪玲说,她质问那些官员为什么她看到她母亲的衣物会是那样,但他们告诉她说,陈子秀心脏发作后大小便失禁,所以弄脏了衣服。
张雪玲和她的弟弟试图提起诉讼,但没有律师愿意接手。与此同时,陈子秀的遗体被冷藏在冰柜里,直到面临的诉讼得以解决。
后来,在3月17日,张雪玲接到了医院的一封信,说陈子秀的遗体将于当天火化。张雪玲给医院打电话,试图阻止他们这么做。但她说,那些官员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说他们会给她打回来。他们没有。从此以后,张雪玲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的遗体。
(本文译自IanJohnson,中文名张彦,于2000年4月20日发表在《华尔街日报》上的文章,题为“因炼功被迫害致死-直到最后陈女士仍说:炼法轮功是一项权利”。这是张彦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获奖报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