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城市化产生了一些令人瞠目的数据。
过去30年,中国有5亿人迁入城市,这个数字相当于美国、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人口总和。到2030年,预计还有3亿人将放弃农耕进入城市生活,到那时,中国城市人口将占到全球人口的八分之一。
从鞍山到郑州,一些外部人士几乎没有听说过的城市高楼林立的景象似乎表明,中国城市的未来不仅仅体现在巨大的规模上。它还将是现代化和高效率的模范。
现实常常令人失望。很多中国城市都是单调的复制品,其特征包括:道路拥堵、空气污染、匆忙修建的住宅楼、庞大的政府建筑以及绿地少之又少。
在这本书中,长期生活在北京的记者汤姆·米勒(Tom Miller)深入考察了是什么导致中国在急于城市化的道路上误入歧途,以及怎样能够解决随之而来的问题。鉴于即将上任的中国总理李克强承诺将此列为政策议程焦点,这本书为相关讨论做出了及时贡献。
一切事关重大。中国很大一部分经济增长受到城市建设的推动。但当建筑活动在大约20年后趋缓时,一种切实的风险是:中国将成为这样一个国家,“在零星区域拥有巨额财富以及受过教育的中产阶层,但城市里充斥着庞大的贫民窟,在固化的社会分化中腐朽。”
鉴于中国城市化发展较晚,中国本来有一个优势:从已经完成城市化的所有城市汲取教训。然而,与它最接近的一个先例(尽管这是无意的)是城市扩张和交通拥堵的极品:洛杉矶。
中国没有从人口密集、混合使用的城市规划获得经济和环境效益,而是吞噬越来越多的农村地区。大量纵横交错的宽阔道路将住宅区与工作区分离,并带有自上而下规划的特点,就像某种巨大疯狂的模拟城市(SimCity)游戏。
自1980年以来,建成区的面积增加了3倍多,但城市人口仅增长120%。正如米勒所指出的那样,土地城市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口的城市化。
一系列政策选择突显出这一发展模式的浪费。最有问题的是1994年的财政改革,它让中央政府获得大部分税收,同时迫使地方政府承担教育和医疗成本。
感受到资金压力的城市想出了两个财源。首先,他们廉价征用农村土地,然后将其转让给开发商,从中轻松获利,这一模式促进了城市的无序扩张。第二,获准对工业生产征税的城市,创建了数千个“经济开发区”,以吸引企业,增加财政收入。但很多经济开发区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只是加剧了城市的无序扩张。
户籍制度也该受到谴责。通过将社会福利限制在户籍所在地,中国的户籍制度阻碍了农民工在城市永久安家。他们往往被推到隐藏在人们视线之外的贫民窟,例如像兔子窝一样的地下室或者附近村庄的简易砖房。
米勒具有说服力的分析得到精彩报道文字的支持,提醒读者这一切牵涉到人的因素。本书从头至尾引人入胜,对于一本探讨一个可能干巴巴的话题的书而言,这绝非易事。
本书向我们介绍了中国西南部的雾都重庆,在那里,“搬运工驼着沉重的包裹走上陡直的石阶,气喘吁吁,道旁是在黑漆漆的厨房里刷锅的女子”。在北京,我们遇到一位乞讨的老人,自从失去双腿后,他一直大小便失禁,还有一个卖水果的商贩,她头上卷曲的头发说明她是农民工:“杂乱的头发在本地人当中不受欢迎。”
对中国前景悲观的人士的标准观点是,中国正在建设鬼城,中国经济终有一天会崩溃。实际情况更为复杂微妙。米勒记叙道,即便是最极端的鬼城——周围一片沙漠的鄂尔多斯新城——也在慢慢吸引居民。
真正的担忧是,在这些无序扩张的城市吸引到足够市民后,它们提供的生活质量将是低下的,这将促成一个分裂的社会和无法兑现承诺的经济。中国仍有时间转变政策,以创建更幸福、更具成效的城市。但这扇窗正开始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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