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告别革命”和“告别暴力”这两个口号有什么区别?这世上喊“告别暴力”的白痴很多,但都是躲在各种暴力保护的后面。
美国《独立宣言》说,“然当连串之滥权者与篡夺者执迷不悟,迫人民屈伏于绝对专制下时,推翻此政府,是其权利,是其义务,并为未来之安稳提供新保障”。用武力反对暴政捍卫自由,是道德选择。】
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当革命的硝烟和共和的梦想都如红尘般滚荡百年后,中国还是一党专政。百年前的“满洲党”,换上了今天的共产党,红旗红书红歌愚民,贪官污吏毒害全国,民族被灌爱党迷汤,民权保障更逊清末,民生差距逐年扩大,司法不独立,媒体不自由。中共,名有了,利有了,但却稳握在党国权贵手中,以及依附建制的中产阶级,难及于农民、农民工、老弱病残、拆迁户、蜗居族。遇上公民维权,中共怕得要命,污衊公民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寻衅滋事、逃税、散播色情物品,声称自己才是历史的选择(成王败寇)、人民的选择(敢问何时、如何)。反观中华民国在台湾,开放党禁报禁,从外来政权蜕变成民选政府,公民长期抗争,落实宪政民主,促成政党轮替,壮大公民社会,民权民生均有长足进步,跻身文明发达国家之列。两岸反差之大,世人有目共睹。际此百年纪念,浅谈两个问题,拆解目前活跃在国内学界和舆论的迷思。
清末新政本质是满清党万世一系
近年来,国内学术界弥漫着一套奇想,认为辛亥革命正是把清末新政渐进改良中途腰斩的元凶,否则满清早已在君主立宪制下,逐步实现民主宪政,既可避免军阀割据,也可避免国共争战。然而,这种观点掩盖了一些基本的历史事实,严重误导国人以为只可协助当权者自我改良,甚至承认所谓“有民主成份的一党专政”才是当今中国的最佳选择,否则可能再开百年乱局。如此危言耸听,亟待史实澄清。
清末新政,始自一九○○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满清签定辛丑和约,促使慈禧太后及其后人启动一系列政治、财政、法律、教育、军事变革,大量沿袭一八九八年被她腰斩的百日维新举措,包括废科举、兴学堂、练新军、建铁路、编法典、整顿财政、预备立宪、颁布《钦定宪法大纲》、在中央成立谘政院、在各省举办谘议局选举等。新政看似开明,但绝不能逾越一条当局坚守了两百多年的底线:百分百确保满洲皇族的政商霸权。
回顾历史,一八九八年康梁变法失败,不是因为慈禧本人反对新政,而是因为光绪皇帝触动满族官位和慈禧面子,以致失败告终。一九○○年后,碍于列强压力,慈禧和满清权贵终于被迫启动新政。在他们眼中,只要维护“满洲党”万世一系(无异于一党专政),任何行政、经济、教育改革都可以尝试,既可偿还庚子赔款,也可树立改革形象,但绝不允许减损满清权贵的既得利益。这是满清的底线,最后变成了满清的催命符。
由始至终,满清权贵稳守政商利益,耍花招,不放权。《钦定宪法大纲》确立万世一系,议会选举一拖再拖。即使经济空前增长,士绅怨声却趋高涨。最后爆发三件事,充分揭露皇族伪善面目:一、一九一○年,各省谘议局联合督抚向中央施压,要求提早立宪和召开国会,史称“速开国会请愿活动”,但被置若罔闻。二、一九一一年五月,摄政王载沣任命庆亲王奕劻筹组新内阁,十三人中满人占八名,当中六人更来自宗室,史称“皇族内阁”,激起革命党人和支持立宪的士绅强烈反弹。
三、同月,清廷强收川汉、粤汉铁路为国有,地方集资概不退款,只换发铁路股票,引发四川、湖北、湖南、广东各地反对,激起当年夏天同志军起义等抗争,史称“保路运动”。革命火苗再度点燃,武昌起义,各省独立,建立民国,清帝逊位,结束了中国数千年来的帝国专政,草创东亚首个共和国。
李泽厚告别革命:荒谬辩证思维
因此,清末新政只是“满洲党”一党专政的遮羞布,以行政、教育等改革充撑场面,略施小惠,延续“满洲党”的虚弱寿命,最后还是敌不过革命党的勇毅、士绅的旁观、军队的无能、袁世凯的算计。纵使笔者先前说过,孙中山当时根本没有参与辛亥革命,而且他十多年来搞革命的手法相当可议,但笔者依然肯定辛亥革命针对当时国家困局的必要性和正当性。当时无论有无辛亥革命,就算再给满清政府一个世纪,“满洲党”万世一系的核心原则还是不会动摇。
有些国内学者说当时正是“改良和革命在赛跑”。此说不妥,因为满清政府只是改良了行政、考试等方面,但根本没有在还政于民方面推行实质改革,在政制方面谈不上改良和革命在赛跑(因为改良从未起跑),最后革命洪流压垮了皇族专政。
与其呼唤当局自我完善而无果,协助当局维新变法而遭杀害,等待当局开放政权而被欺骗,不如奋起革命,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就,终结帝制专政,建立共和政体。辛亥革命,性质上属于和平政变多于暴力革命,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不仅没有阻断不存在的改良,反而启动真正的改良,值得称许。
“告别革命”是李泽厚先生一九九五年的主张,近年又扬言告别辛亥革命,部分国内学者也表赞同。他坚信:有政府总比无政府好,最坏的政府也比无政府好。他反问:怎样革命?上山打游击、城市大暴动?他继而提出社会发展四大顺序,必须顺序推进: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
依其说法,“告别革命”岂不是宣扬成王败寇?例如:我不当权,我就不应革命,如果我去闹革命,李泽厚一定反对我;但一旦我真去搞革命,侥幸成功,李泽厚却会反过来拥护我,跟我一起高喊告别革命。天下间岂有此理?重视主客位置(革命或反革命),不辨是非善恶(专政或民主),是荒谬的辩证思维,不是严谨的逻辑思考。我们应告别的是邪恶、专制、伪善,不是告别革命。
只须告别坏的中共式的革命
革命,常遭世人(包括香港部分民主派人士)曲解为暴力的代名词,误以为革命必定暴力。革命者,变革天名是也,亦即推翻旧政权,建立新政权。因此,革命未必好,未必坏,未必和平,未必暴力。好坏的关键在于它的方法、目的、效果,是否有助于保障人性尊严和公民权利,最好能用最低成本带来最大好处。所谓“改良即和平,革命即暴力”,显有不妥。
正确的表述是:革命可以是改良的一种必要手段,可能和平(例如政变),可能暴力(例如战争)。把改良和革命二分对立,各贴标签,显然是中了辩证思维的蛊毒。举例来说,英国的光荣革命正是典型的和平革命;中国的辛亥革命更是动用小量武力而成功;最近北非的茉莉花革命也是动用数月的短期武力而促成。然而,中共为了建立政权所开打的国共内战,经年累月,血流成河。革命结束,中共坐大,八千多万中国人“非自然死亡”,惨况空前。
因此,我们只需告别坏的革命,无需告别好的革命。百年前如是,今天亦如是。针对专制独裁、贪污腐化、屡劝不改、违背宪政民主的政权策动革命,只要把和平、理性放在首位,非必要时不动武,把社会成本减至最低,始终是个值得保留的选项。天天做说客,年年做谏官,视统治者为菩萨而跪拜祈求,有用吗?
至于李泽厚说:有政府比无政府好,坏政府比无政府好。此说显然违背事实,经不起考验。例如:最近比利时陷入无政府状态,但一个具现代文明的公民社会并无失控;反观五十多年前,中共强权政府却活活饿死四千多万人。何者较好,不用深论。
此外,他提出的社会发展四顺序说,本身预设了历史发展必定遵循某种客观规律,但这种信仰无法被否证,不是科学思考,只是一种见仁见智、自以为是的愿望。更无法支持“告别革命”论,因为人民不一定为了政治民主而闹革命,也可以为了经济自足、个人自由而搞革命,中外例子不胜枚举,不用多言。
百年回望,辛亥革命依然意义非凡,既不宜告别,也不宜袭用。理性反思革命,明辨是非利弊,保留革命选项,推进持久而有效的民主民权运动,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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