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怪才金圣叹真的让上帝也要叹口气,金圣叹的怪,怪到了骨子里,怪到了至高境界。自古文人多是怪,不怪岂能称得上文人。
第一怪是容不得除自己以外的怪人。
六才子书,你知道吧。如果你忘记,我帮你数数:《庄子》、《离骚》、《史记》、《杜工部诗集》、《水浒传》、《西厢记》。看看六才子书的作者都是些谁?都是正人君子,少有怪人;个个严肃认真,以天下为己任。当然,他们的作品也都奉为经典,如《庄子》成了老庄经典;《离骚》成了骚体诗之祖;《史记》成了无韵《离骚》……
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圣叹为什么就看不上李白和李白的作品呢?一开始,我帮金圣叹寻找理由,即李白的诗不及杜甫的“工”。在金圣叹看来,所有律诗中的前四句和后四句都是两个可以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境界,李白的诗很难达到。后来,我发现没这么简单。在金圣叹的意识或者潜意识里,容得自己怪,却容不得别人怪,譬如李白。
也许你认为,这“六才子书”的评定是有其道理的,基本上都是开山大作。金圣叹不是圣人,难免有嫉妒之心,或者说潜意识里有嫉妒心,容不得除己之外的怪人。
第二怪是乱点乱评歪打正着。
据研究者考证,金圣叹难得长寿的一生,阅览无数,大多“囫囵吞枣”,来不及消化,甚至连反刍都未及。真正评阅的典籍并不多,如“六才子书”在他罹难前只完成了后两种的披阅,即《水浒传》和《西厢记》。古人做“研究”不喜欢长篇大论,而是点点滴滴地积累,因为他们不需要评职称,也就无需有论文字数的限制。所以,古人评点多为性情左右,尤其是金圣叹,有时候心血来潮,不仅评点,还按照自己的一时思想将原作加以删改。为什么他一开始就评点六才子书里的后两种呢?因为后两种正适合他的性情,这就有点投机取巧了。
特别有意思的是,金圣叹好发议论,喜欢结合时事,议论风生,每每才情毕现。巧的是,他的议论及其评点大多被后人接纳,甚至是开先河之说,如他之前,人们读《水浒传》只是将其当作史籍和散文来读,而金圣叹则将其划入小说范畴。他说:“《水浒传》只是写人粗鲁处,便有许多写法,如鲁达粗鲁是性急,史进粗鲁是少年任气,李逵粗鲁是蛮,武松粗鲁是豪杰不受羁勒,阮小七粗鲁是悲愤无说处,焦挺粗鲁是气质不好。”——这些看法很独特,眼光很独到,却未必是精读深思的结果,你不得不服。
第三怪就是满脑子的怪点子。
都说金圣叹的歪点子多,这歪点子其实就是怪点子。有时候,弄巧成拙,譬如最终让他罹难的那件事(秀才哭庙),不能说与金圣叹无关,他不仅仅是个参与者,没少背后策划。结果让歹人以“抗纳兵饷,聚众倡乱,惊扰先帝之灵”为名投入大牢,终而人头落地。不过,金圣叹临死前还幽了一默:砍头最是苦事,不意于无意中得之。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个“祸根”早在他年轻时就已经埋下了。譬如有一年,上面派人下来考生员,临时从《孟子》中信手拈来一句“如此则安之动心否乎”作文题,让许多生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死要面子的生员们岂敢交白卷,只好东扯葫芦西扯瓢,满纸胡言。金圣叹也在被考之列,他灵机一动,在白花花的纸上写道:“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白露蒹葭之外,有美一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他一连写了39个“动”字,字体又大,正好将白卷填满。
考察官见了,忍俊不禁,却不得不装着恼恨的样子:岂有此理,莫名其妙!金圣叹一本正经地说:孟子说,吾四十不动心;孔夫子也说,四十而不惑。这就是说,人在四十岁以前还是很容易“动心”的,很容易被“迷惑”的,孔孟亦莫例外——四十岁以前的孔孟见到黄金万两、绝色佳人,难道不心里痒痒?即便心里痒痒也是正常的。所以我一连写了39个“动”字,一个“动”字代表一年,正好在四十岁以前。如果我写了40个“动”字,就有辱孔孟之道了。
- 关键字搜索:
- 金圣
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