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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香国里最鲜艳--浅评贾母(图)

 2011-07-26 15:45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贾母祝寿(剧照)

《红楼梦》据说共写人物九百七十余人,其中有姓名称谓的七百三十二人,其间活泼生动且具个性的不下六十余位。正因为如此,一部《红楼梦》在赚了读者多少同情泪的同时,也一并掏走了许多痴情男女的心。长期以来,人们依自己的性情偏好、主观感觉从中选择了自己的心仪对象和钟爱人物,不惜笔墨地褒之、赞之,美之、誉之,即便呆霸王薛蟠、母蝗虫刘姥姥也不乏追捧者。但唯贾母倍受冷落,稀闻赞言、不绝詈声,甚或贬斥有加。笔者认为,这是对贾母的最大不公。贾母真是一个专制、迂腐、保守、绝情、奢逸的昏庸老太婆吗?笔者以为不然。看不见贾母的“非凡”,不是贾母身上没有“亮点”,实是我们缺少发现,或面对一个垂垂老妪习惯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因此,在一片盛赞《红楼梦》其他人物的蜚声中,我愿借周敦颐《爱莲说》中的口吻作一表白:《红楼梦》众香国里,可爱者甚蕃,自《红楼梦》问世后,世人盛爱钗黛探晴、湘琴妙凤,而予独钟爱贾母。何焉?我想至少有以下几点:

一、帮夫助子兴家业,持家守成第一功

贾府一族,自宁、荣二公追从圣上出生入死、建得功业,被封为国公。荣公贾源一脉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了金陵世家史候的小姐(即贾母)为妻。从书中“当日国公爷(指荣公之子)的模样儿,爷们一辈儿的不用说了,自然没赶上;大约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清楚了罢”(第二十九回)来看,贾代善早殁,因而使贾太君寡身携孤,很早就担当起治理家政的重任。若以荣国公算起至贾琏辈,荣府已历经四代,贾母当是第二代“内务管家”。其时,贾母相夫教子,勤里忙外,遂使荣府人丁兴旺、家业殷实,从荣公的奠基期走上了前后都不曾有的辉煌期。试想,这“军功章里”岂能少了她的一半?贾母经管这偌大一个摊子,怎一个“辛苦 ”了得!难怪儿子贾政也不由赞道:“老太太实在真真是理家的人”(第一百零七回)。至于贾家最后破败,亦如她的后代承认“都是我们这些不长进的闹坏了 ”(第一百零七回),实在算不到贾母的账上。

特别是在贾府遭抄检、逢厄运、濒于倾倒之时,贾母临终还“明大义”、“散余资”(第一百零七回),给行将垂毙的贾族打了一针“强心剂”。贾母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堪称贾府难有比肩的功臣。

二、心存宽仁每恤下,无分尊卑常怀柔

贾母贵为一品夫人,却并不倚势倨傲。相反,她极有一付宽仁、慈悲好心肠。首先,无论对荣府还是宁府的儿辈、孙辈、重孙辈们,她都心存疼爱,呵护有加,或赠穿戴,或送佳肴,或问冷暖,或嘱健康。其次,对薛、王、史、甄、李、邢、尤等诸家亲戚,都能热情接纳,给予关爱和照应。似若妙玉、刘姥姥这样的准亲戚也概不例外,甚为待见。第三,对待丫环、下人,无论尊卑,倍存体恤,颇怀怜悯。如第二十九回中,贾母率众到了清虚观,凤姐扬手把一个小道士打了个斤头,贾母闻之忙道:“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倘或唬着他,倒怪可怜见儿的。他老子娘岂不疼呢?”一边安慰孩子“ 不用怕”,一边命贾珍:“带他去罢,给他几个钱买果子吃,别叫人难为了他”。及至自己弥留之际,贾母还嘱咐:“我所剩的东西也有限,等我死了,做结果我的使用。下剩的都给我的丫头”(第一百零七回)。贾母如此之包容、海涵、宽仁、慈悲,试问《红楼梦》各人物中哪一个比得?

三、历练洞明解家结,是非曲直有心秤

说到“处理家务、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才干,人们多称道凤姐和探春。但我以为和贾母相比,她们还是“嫩手”。贾母也坦言:“当日我像凤丫头这么大的年纪,比她还来得呢”(第三十五回)。这里,姑且不论贾母年轻时如何“来得”,单看她垂暮之年处理的几桩棘手事,便可“窥斑见豹”,深感“姜还是老的辣 ”。

(1)贾琏与鲍二家的厮混,被凤姐撞见,她便使性撒泼。贾琏被逼恼,提剑追至贾母跟前要杀凤姐。说实话,这一档子家事,最难处理。但试看在贾母面前,却如“鼓口吹灯”,处理的干练、有效。贾母先以唤其老子贾赦为名唬住贾琏,夺了手中剑,进而斥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地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为这起娼妇打老婆,又打屋里的人,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你若眼睛里有我,你起来(贾琏正跪着),我饶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儿,拉了她家去,我就喜欢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的头”。反过来,又劝凤姐:“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保得住呢?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你放心,明儿我叫你女婿替你赔不是,你今儿别过去臊着他 ”。翌日,俟贾琏给凤姐、平儿赔了不是,贾母便命人:“将她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话,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第四十四回)。至此,一场家庭危机在贾母的调处下化解了。贾母不愧是调处家庭矛盾的高手,她深知:家事无争讼,互谅便安然。设若似今天有些婆子、泰母遇此,要么袒儿抑媳,要么纵女离郎,不难想像,其结果便会使社会上又多几个单亲家庭了。

(2)贾赦年老心不老,爱上了贾母的贴心丫环鸳鸯,遣派邢夫人去撺掇此事。鸳鸯坚执不从,却又无奈。贾母知悉后,待屋里人散去,留下邢夫人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的。只是这贤惠也太过了!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由着你老爷的那性子闹。”“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有了这么个人,就是媳妇、孙子媳妇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要这个丫头,不能!留下她伏侍我几年,就和他日夜伏侍我尽了孝的一样。你来的也巧,就去说,更妥当了”(第四十七回)。铮铮一席话,掷地有声,有理有节,方式得当,分寸恰宜,实在令人啧叹。

(3)贾琏欲娶已定婚许嫁张华的尤二姐为妾,孰料张华逼门讨要,贾母闻知,明确表态:“(尤二姐与贾琏)又没圆房,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哪里寻不出好人来?”(第六十七回)。可见,贾母明辨是非,心存正义,诚谓“吕端大事不糊涂”。

四、才艺俱著性情人,亦庄亦谐大闺秀

贾母谨守妇道,但也不唯是一个纯粹的妇道人家。她在勤酬繁冗家务之余,还有较高品位的精神追求,并确已具备非凡的才情。用今天的话讲,是“德艺双馨”。且看第四十回,贾母游大观园来至宝钗闺房,看到屋内布置过于简单、素净,担心一来被他人笑话,二则对姑娘不吉,遂提出要亲自给宝钗设计、布置,“包管又大方又素净”。她吩咐鸳鸯:“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照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拿来: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盆景、纱屏、石鼎和字画,寥寥几物,已坦见贾太君不同一般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品位了。又有第四十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先起令:“左边是张‘天’。”贾母对道:“头上有青天。”鸳鸯又出令:“当中是个五合六。”贾母接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再出令:“剩了一张六合么。”贾母给出:“一轮红日出云霄。”最后出令:“凑成却是个‘蓬头鬼’。”贾母应声:“这鬼抱住钟馗腿。”众人皆为此叫好、喝彩。的确,这与刘姥姥所对“大火烧了毛毛虫”、“一个萝卜一头蒜”相比不啻是“阳春──下里”互见了。另外,第四十五回贾母看完《凤求鸾》戏,发了一通议论,不仅指出了戏文荒诞与现实不符,还入本三分地剖析了编书者的深层心理,可算是一篇绝佳的书评,堪与黛玉论诗媲美。

贾母亦庄亦谐,不愧名门出身,大家闺秀。她有时似一位严君,有时诙谐风趣,给大观园不时带来欢笑。如第五十四回贾母讲了一个笑话:说有十个妯娌,其中一个嘴巴乖巧,婆婆甚宠。其他九个夯嘴笨舌,不受待见。问孙行者何故?孙行者言:嘴巧者乃喝了我的“猴儿尿”所致。以此巧妙地把能说会道的凤姐戏谑了一番。再者,贾母的机敏善应亦值一提。第七十五回中,贾赦因贾母素来偏袒次子借机讲一笑话以相讥泄忿,说:有一家,母亲心火过大生病,儿子请一医婆扎针灸,却担心医婆扎心会死。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远着呢,怎么就好了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做父母的,偏心的多着呢!”贾母立即听出弦外之音,便应道:“我也得这婆子针一针就好了。”遂使贾赦从主动出击陷入被动尴尬之地。笔者有时想,以贾母如此之聪慧、机敏,若派往华盛顿白宫前的绿草坪上与美国总统作一番口辩舌战,恐也不会成输家吧?

五、家旺业兴知身退,闲情逸致度寿长

贾母进这门子,连头带尾五十余年。从《红楼梦》开始说事起,就已是凤姐理家持政了。加上其间还有王夫人一段,可推算贾母大约在不到六十岁(或许更早)就“移权”、“交班 ”了。这充分折映出贾母的自知之明,她许在那时就悟到:“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因此,要培养年青人,让他们早历练、早担纲,家、国才有希望(惜乎后辈们不争气,也是贾母的一个缺憾)。贾母所为,比之那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撒手权柄的晚清慈禧太后,实属难得的明智太君。

贾母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开、想得透。“交班”之后,她持有一付极为平常心,把注意力和精力主要放在了逸情养性、强体延年上,并创造了自己一幅光彩多色、有张有弛的老年生活画卷。她注意节食、起居有规,择时参加游园、赏雪、观灯、野餐等户外活动,依趣投身猜谜、行令、抹牌、听戏、品茶、唠嗑等休闲之乐,适情怡性,享受生活,安度晚年,可谓深得老庄三味。倘若今天的老人们能以彼为效,我敢断言,他们的寿命一定会在贾母八十三寿限的基础上再增加十岁。

六、纵有“全金折木”嫌,原也不违天理情

或许对贾母最有损毁的是指责她与凤姐等策划、导演了“全金玉、毁木石”的悲剧,认为:此举贾母罪莫大焉。但这种认定对贾母着实有枉,是局外人的一种妄议,是 “躺着说话不腰痛”。如以局内人或当事人来看,贾母的这种选择顺乎天情,实无可指谪。纵无情,也是理性的“无情”,是有情的“无情”。试想,黛玉尽管才高貌妍,但身上也有不少毛病,如猜忌、尖刻、小心眼等。尤其是一副病体(据考黛玉患得是痨病,在那时属不治之症),命难久长。贾母深知这一切(第九十回)。故无论从延续香火,还是免让爱孙宝玉遭际早年丧妻的打击来讲,贾母作出这种选择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我们无须为一种超然的浪漫和理想来对她苛责,期欲她改变选择而把我们的完满、快意构建在一个八十岁老太婆的痛苦之上。再看,贾母既便这样选择后,在她临终之时,还拿出自己五百两的体己银子,让琏儿将林丫头的棺材送回南去,以让他们合家阴曹相聚。可见,贾母对黛玉从来都一往情深,寄爱不浅。那种选择真真是无奈的选择。

总之,纵观《红楼梦》众香国里,贾母毕生都在致力于构建贾府的“和谐社会”,她不失是一位最完美、最健全(生理和心理)、最有福、最有寿之人。就快乐人生而言,她笑得最久,笑到了最后。

贾母──众香国里最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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