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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父亲聊前三十年的荒唐故事

作者:渔人  2011-06-25 15:15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5

父亲节回家,和父亲聊起时事,当谈到茅以轼因发表《把毛泽东还原成人》遭到毛左派起诉后,父亲大发感慨,他说:“那么多右派分子的悲惨命运是谁造成的?他们应该起诉谁?”,接着他就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几个右派人物的悲惨命运,因为当事人大多还活着,笔者只好将真名隐去,望读者凉解。

马化,某豫西师范学校老师,在反右中被划为右派,工作没了,家庭散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因为头戴一个大大的右派帽子,在本地谋生太困难,他就步行几十里到邻县讨生活,因为他已五十开外,出不了力,就贩些杂货卖,效果很不理想,有人告诉他花米糕很受农村孩子的喜欢,于是他就批了些花米糕,走村串户地卖,时值中午,正是农村吃饭时间,当他背着花米糕叫卖时,发现一人似乎面熟,他突然记起是他的一个学生,学生也发现了他,他羞愧之下,择路而逃。这位学生在校时受到过他的接济,此时见到恩师,又是中午吃饭时间,哪能让他离去,放碗就追,到了村口仍不见踪影,就站在村口大喊:“马老师,马老师——”,呼喊过后,马化从村口一废弃的破土窑里走出来,学生拉起老师回了家,给老师盛了一大碗饭,饭毕又花二元将老师的花米糕买下。文革中,马化又遭批挨斗,腿被打断,成了瘸子,没等到平反就已身故。马老师也是我父亲的老师,成为右派前,在主流刊物上发表大量有价值的学术文章,在仰韶广文化研究上有独特的成果。

刘江,一位中学教师。在反右中被划成右派,丢了工职,妻子也弃他而去,成了人见人骂的人物。为了生存,他将一铁钩绑在绳子上,到山底下守候,一旦发现有人力车或马车牛车,他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钩上就帮人家拉,拉到山上后,要价一毛或二毛,有时不要钱,只要吃人家点干粮。还有一位老师,叫张晋,成了右派无以为生,好在自己的算盘打得好,自己印一些珠算小册子到县城卖,一毛钱一本。他也是我父亲在陕县师范时的老师。有次到我们县卖,被父亲和父亲的另一位同学发现,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满面羞色,拾起书就走,两人硬是没撵上。

之后父亲又讲了一些文革时的荒唐事。在我老家的深山里有个上观乡,当全国将毛泽东像毛泽东语录上墙时,该公社革委会主任发愁了,因为乡里没有这样的美工人才,这时有位校长向革委会主任推荐了一位教师,就他平时爱写毛笔字,又爱画画,革委会主任大喜,振臂高呼道:“向毛主席表忠时的时刻到了,快快将他请来”,这位教师叫张喜,接到任务后,不敢怠慢,立刻执笔在墙上画领袖像与领袖语录,这时一位村干部路过,停足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把刷子哩”,张喜边拿着语录画画边谦虚地说:“瞎球画,瞎球画,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村干部一听,懵了一会,大声说道:“你小子再说一遍?你敢诬蔑伟大领袖毛主席,你等着,看晚上咋收拾你!”。不一会,过来几个人将他五花大绑,送到了革委会。晚上批斗现场,人山人海,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只听村干部一声令下:“将现行反革命分子张喜押上来”,村干部问道:“你胆敢诬蔑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真是罪大恶极”,张喜道:“我怎么诬蔑伟大领袖毛主席了?”,村干部张口道:“你是这样说的,你说画毛主席是——”,话到嘴边,这位村干部多长了一个心眼,没将下边话说出来,他灵机一动,突然振臂高呼:“打倒反革命分子张喜”,然后带头踹了张喜几脚,几个红卫兵小将一拥而上将张喜打倒在地,又蹋上无数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后来因为村干部私下将张喜所言告诉了革委会主任,革委会主任沉吟半晌道:“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们还指望他画语录和画像呢,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到了后来,阶级斗争风向变了,革委会主任被这位村干部告发,罪状之一就是包庇现行反革命张喜,入了狱判了刑,张喜倒鬼使神差地躲过一劫。

大炼钢铁时,我父亲带着学生到北山建土炉子炼钢,他们到附近山中挖出褐色的矿石,炼了三天三夜,炼出了一坨类似琉璃的东西,交了上去,上面比较开通,收下后也没说什么。关于三年自然灾害,父亲说:“其码咱这里没有自然灾害,风调雨顺的,关键在于人们没有积极性,许多庄稼毁到了地里,没人收,村里放卫星,严格说是县里让放的,粮食都上交了。咱这里饿死了好多人,咱们生产队有这么几个,你爷爷61年六月份饿死的,我们的婶娘也就是你大奶奶与你爷爷相差一周去世,还有瞎子的爹,治材的爹等,老年人连病带饿,勉强可以说是病死,你爷爷奶奶、瞎子他爹治材的爹去世时年纪都不大,有五十多的,有四十多的,还有你外公,可都是活活饿死的,村里58年后半年到61年基乎没添人,只有几个村干部家添了人。你爷爷生前临终前感叹道:“清未、民国到新国,饿了多少次肚子都没饿死,现在好了,改朝换代了,以为不会再饿肚子了,谁知还是要饿死,真是命呀”。

现在父亲打电话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舍得吃,母亲由于年轻时挨饿落了些毛病,一饿手就抖,她时常说这叫“饥病”。

作为“建国”六十年来的亲历者,父母亲已是七十五六的人,他们很少谈前三十年,他们说不堪回首,偶尔谈谈,也很有顾及,他多次告诫我,不要多说话,特别是这次谈话,他说右派时的当权者某某、某某就在楼上,造反派谁谁也在楼上。我理解他,因此将这他的话记下来,但隐去了真实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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