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劫神殇】夜沉沉第十五回(图)
有书陋室成华厦 圣贤再铸民族魂



刘春在乡里干苦差本来就苦不堪言,又因对分胜利果实不积极,被工作队和积极分子们看作是危险人物,他们背後说,不要地主的东西是什麽原因啊,那不就是盼着老蒋返攻大陆吗?不就是想着变天吗?不就是相信无产阶级拿不住印把子吗?说来说去的,刘春就同反革命差不多了,这使刘春非常害怕,听说工作队的领导还真地想斗争他呢,可就是考虑到刘春家是个贫农,弄不好怕违反政策,才没有实行。张宝珍听了气得不行,她掂着一双小脚,找到工作队叫道:“你们谁说我儿子不要胜利果实是思想不好啊,你们这不是欺负我们吗?不分给我们东西我们不说什麽,还说我们要变天,变天我们也是穷人啊,变天就有人分给我们东西了吗?有东西我们为什麽不敢要,你们把什麽东西分给刘春了?拿过来,我扛回去!”其实什麽东西都被抢光了,哪还有馀下的?那些干部只好给老太太解释说没有这麽回事,好说歹说把老太太劝了回去。可从那以後,这种说道就息了下来,张宝珍可不是饶人的,到分果实时,她就堵气跑了去,专捡那些干部想要的弄到自己身边来,有时竟扛起来就走,弄得那些干部再也不敢说他家不要胜利果实了。还找人捎话说,领导对刘春不争不抢其实是很欣赏的,根本没有说他思想不好的意思。

可是那些书却给刘春增加了无限的生活乐趣,一回到家不管有多晚,他都要把那个漂亮的箱子打开,捧出一本来高声念颂。小的时候,孤儿寡母的,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买书啊,有书这是刘春多少年的梦想啊。可是今天他不但有书,还拥有这麽多,这真是他作梦都要笑醒的事啊!刘春和那个时代的人一样,没有默读的习惯,特别是古书一拿到手就会高声宣唱,叙述的文字就用说评书的念法,如果是诗词那就得唱出来,铿锵有力,朗朗上口,非常好听。这使金鹉大为受益,只要刘春一开念,金鹉那是什麽都不干了,就是坐在那儿痴痴的听,跟书中的事情微笑,激动,或流泪。刘春觉得有这麽个听众也挺好,所以到激动时也会放下书来给金鹉大讲一通。比如讲到“嗟来之食”,他就说自己不要地主的东西是一种高尚,是大义凌然,但他绝不会说自己怎麽吓得要命的话。不久,金鹉就背下了许多诗词和散文,但是她不认得字,所以只要刘春不在家,她就把刘春唱过的书拿出来,用自己背过的句子往上套去学那些字的读音,可是有的时候就套不上,比如自己背的明明是七个字,那书上怎麽会是八个字呢?一般那是她找错了行,因为金鹉记忆很好,是不会背错的。可她不能问刘春,因为刘春是绝不会给她讲解的。很快的她发现自己认得字了,就开始一本一本的读。虽然书中每一行字她有的时候只能认识两三个字,所以完全不懂书中说的是什麽意思,但她还是能读得下去。

金鹉背的书越来越多了,平常玩的时候也会象刘春一样唱那些诗词。有的邻居看见还没上学的金鹉捧着一本大书看,而且还是古文都觉得不可思议,“金鹉,你这个小豆芽子看什麽呢,你看得懂吗?”雪蓉很奇怪的问,因为没有人教金鹉识字,她怎麽可以看书呢!金鹉笑笑不说话,因为她确实没有看懂,有时她觉得那书中的字象云雾一样在眼前飘过,她不知道书中说的是什麽,但是就是觉得自己好象有一种满足, 感觉很好,当然,她有时能读懂几句话,那就够她高兴一大阵了。有时,一段文字她只能看懂几个字,但她却在那云雾中看到了许多画图:山水,楼台,人物,是书中说的?还是自己想的?她不知道。时间长了,那些字就越来越熟悉了,那些图画也越来越清晰,甚至她睡觉的时候,那些书页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一个声音在读它们,醒来的时候,她就真的会了。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在她的梦中,总有人把那些书中的一本翻开,指着那些字念给她听,而且只要是在梦中念过的,那些字和句子她就再也忘不掉了。可是在梦中,她却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音和看到翻开的书页。那些书使金鹉快速地成长,慢慢的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那书中说的那种人,豪爽,侠气,一尘不染。可是当她从书中走到现实中来的时候,她又就觉得这现实真是太不可忍受了。

刘春喜欢在煤油灯下说书,什麽“说岳全传”,什麽“苏武牧羊”,“西游记”丶“红楼梦”一本一本的说下去,刘春是一个很活泼的人,他的语言能力也是很强的,每一本书他都能把书中的人物活灵活现的表现出来,把全家人感动得如醉如痴,不自觉的就把人物的情感变成了自己的情感,更加感到共党的土地改革黑暗得不可忍受。有一次金鹉竟然用稚嫩的童音背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试君,谁有不平事?”背完竟然哭了起来。刘春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他把雪蓉叫到面前凶巴巴的说:“你看出问题了吗?”雪蓉吃了一惊,一时摸不着头脑,“有什麽问题啊,你大惊小怪的?”“我告诉你,你那个小女人金鹉,正义感太强了,现在是什麽世道啊,你不知道吗?她有这样的心,那还能活吗?她自己活不好不要紧,将来我们不都得跟着她遭灾吗?”刘春咬牙切齿的说。“那还能怨谁呀,不是你念那些书念的吗?”雪蓉笑笑说,刘春气得乾瞪眼,说不出话,不过从那以後,刘春开始自己看书,很少给家人念了。

这件事情过後,刘春对金鹉更加疏远,他几乎不同金鹉说话,更不给她一个笑容。“爸,我不是你的亲孩子对吗?”一次金鹉忍不住,直截了当的问刘春,金鹉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让刘春亲自证实这件事情。刘春低下头,眼睛看着别处说,“你当然是我的孩子!”金鹉看到他那飘忽的眼神,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疑惑。这个局面使金鹉很丧气,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没有人要的小草,生在一片乾涸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了。晚上,她搂奶奶哭了。“奶奶,我是哪里来的?爸爸为什麽会对我这样?”奶奶摸着金鹉的头说,“金鹉啊,你也不用伤心,这些事是说不清的,其实是你姥爷得罪了坏人,那坏人就想法害你妈,他到处造谣,他甚至叫人当着你爸的面骂他是个小王八,刘春是个小心眼的人,你说他能不生气吗?他生了气,又打不过人家,能不向你们娘俩发脾气吗?你长大了混出个样来,离开这个家就是了,刘春不好,不用理他就算了,你干吗想不开呀,这事你能管得了吗?”“奶奶,谢谢,你说得对!”六岁的金鹉象个大人一样地对奶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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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芷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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