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色五月
晚春初夏,五月是一个温暖而丰富的时节。这个季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是欣喜而忙碌的。一年以前,我也极喜爱这个季节,五月的微风是那么轻柔,五月的花香是那么浓郁。五月对于我来说还是浪漫的,因为我和丈夫卜东伟在大学恋爱时的第一次出游就是在五月。
但一年前的五月,准确的说是二零零六年的五月十九日,像一把铁锤,打碎了我心中五月所有的美好镜 像,那些镜像的碎片又随即深深刺入了我的心中。每每碰触到,心就开始剧痛。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慢使那些伤口不再滴血,可是但那痛楚却没有一丝的消减。因为就在这一天,与我同走过二十载春夏秋冬的丈夫,那个善良、老实,有着孩童般单纯笑容的东伟,因为修炼法轮功被从家里绑架走了,至今还在黑暗的劳教所承受折磨。
我不知当今的中国政府是否还有法制可言,像我丈夫这样善良的人在家里就被堂而皇之的绑架走了!那些来抓他的人虽然穿着警察的衣服,自称是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的,但却在强行带走我丈夫后没有留下任何书面字据。这种无法确认抓人者的真实身份的行为,在法律上最接近的名词就是“绑架”。
现在我已经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东伟了,这是我们认识二十年来最长的一次分离。在这之前,就是我们同时被判劳教一年的那次了。现在他又一次被关在了臭名昭著的北京团河劳教所--因为修炼法轮功第二次被非法判处劳教两年半。
二零零六年我正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金融专业的硕士学位。剑桥是个优雅、美丽而充满文化气息的小镇,一年的学习生活对每个剑桥学生来说都是一次难忘的经历。然而我的剑桥经历中还有丈夫突然被绑架后的剧痛。五月十九日是一个星期五,那时我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论文写作阶段,非常辛苦,每天常常在计算机前枯坐十几个小时。
剑桥中国学生传统的聚会方式就是周末在一起做饭和吃饭,给平时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些许乐趣。那天晚上我们照常是一大帮人在一个同学那儿聚会。吃完饭,在剑桥春天特有的充满清甜花香的空气中,大家漫步回到自己的宿舍。五月的剑桥,绿草如茵,鲜花遍地,学生也都是那么英俊和美丽。
回去后,我例行的一件事是给家里打电话,剑桥和北京的时差是八个小时。因为是周末,我可以睡的晚些,而北京刚好是周六的上午。再说,家里有个一、两岁的小宝贝,大人肯定是睡不了懒觉的,也不用担心吵了他们。一般丈夫在周六的上午会带她去我们家附近的紫竹院公园转转。
但是,那天电话铃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父亲嘶哑的声音在那头“喂”了一声。我问:“你们干吗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父亲听到是我,犹豫着说:“嗯……,跟你说件事,你别慌!东伟被抓走了!”
我当时的脑子“嗡”的一声,一时无法面对这个消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傻呆呆的听父亲讲了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说那天晚上(也就是北京的周五晚上),丈夫刚下班回家,还没来的及换上便装,就听见有人敲门。他想都没想就去开了门,却一下子冲进来七、八个警察。这个场面听起来好像是动作片里的电影画面,而在目 前的中国,却是任何一个法轮功修炼者和家人都随时有可能遇到的:警察真的会随时冲进来把人抓走。但当这一时刻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一个极大的冲击。我感受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下子压在了我的心上,使我透不过气来,那颗柔软的心几乎承受不住……
警察对丈夫说,赶快把东西自己交出来,要是让我们搜到就不客气了。问是什么东西?警察说是《九评共产党》,有人举报了你。东伟说没有。警察便开始了翻箱倒柜 的抄家。大陆的法轮功修炼者,可能很少人没有经历过抄家的。可是这简单的两个字背后,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如何能真正体会出这其中的屈辱和不公--挂着甜蜜婚 纱照的温馨卧室,整齐有序的书房,娇嫩宝宝的小屋,无一不被粗暴闯入,翻个底朝天。抄家后他们找到了几本法轮功的书和几本《明慧周刊》,随后丈夫被强行带走,还掠走了家里的电脑。
年迈的父母,怀着女婿被抓的心痛,还要安抚外孙女的惊吓,一点点收拾那一片狼藉。我那宝宝稚嫩的双眼,也要面对这样的恐怖场景,还要眼看着亲爱的爸爸被强行带走,情何以堪!每每想到这里,我总禁不住泪湿衣襟。
以前东伟觉的我因为求学不能在女儿身边照料她,所以对她格外疼爱。女儿也对爸爸十分依恋,每天一听见爸爸下班进门就张开双臂要爸爸抱抱。女儿虽然不会说话, 但丈夫要是过来的动作稍慢一点,她就会在那儿大叫:“嗯--嗯--”。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东伟再也没回到我们那温馨的家中。这一年女儿已经会说话了。女儿虽小,却很懂事,当女儿 被问:“你想爸爸吗?”她大多数时候会说“不想”。可是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的时候,却会经常模仿着给东伟打电话:“爸爸你在哪呢?你好吗?我可想你了……”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听,她们都安慰我说:“小孩其实不懂,没事。”可我不相信孩子不懂。我一直记的泰戈尔的那首《孩童之道》:“孩子知道各式各样的聪明话,虽然世间的人很少懂得这些话的意义。他所以永不想说,并不是没有缘故。”
(待续)
- 关键字搜索:
- 风雨
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