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美国非法移民里的中国人

在美国非法移民的行列里,不乏一些文化水平不高,怀着"美梦"中国人。由于中美两国相隔甚远,他们一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要么花费数十万人民币靠地下通道来美,要么通过获得正常的B1/B2商务旅游等签证,以考察、探亲访友和参加夏令营活动等名义,来美后逾期不归,在调整身份被拒而滞留下来,成为"非法移民"。

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非法移民相比,这批非法居留的中国人,常常不愿背上"非法"的黑锅。一旦滞留下来,总会想方设法,不惜重金和手段去重新获得合法的身份,以实现最初的梦想。

昔日乡镇企业家,无奈沦为"政治庇护者"。说到刚刚走过的两年人生经经历,来自江南水乡的J先生似乎有道不完的苦水。一身农民装束的他告诉我说,他没有读多少书,可十分勤奋和精明。早在10多年前,他就通过自己兴办一家塑料制品厂致富,总资产 1000多万元,还拥有了价值近200万元的豪宅,全家过着十分殷实的"小康"生活。为此,他被评为市里"明星乡镇企业家",功成名就的他本可尽情享受生活。

可在上个世纪90年代前中期,一心想扩大事业的他在镇政府领导的关心下,与一家所谓的美国公司办起合资企业。按照协议,他投资金和设备,外方投技术,产品全部返销美国。据市场调查,一年下来可以赢利 1000多万人民币。没有多少文化的J先生对此兴奋不已,毫不迟疑地投下了200多万元。

为了讨好领导,J先生还出资80多万元,陪同镇里的头头老老,浩浩荡荡到美国实地"考察"。很快,合资企业是办成了,可他投进去的资金,一年不仅不见任何回报,而且还被美方套走不少资金。

几经折腾,昔日无比风光的千万富翁变得一贫如洗,工厂倒闭,自己几乎走上绝路。最后,他心一硬,告别家人,持 B1签证再次来到美国,去寻找那合资伙伴,可那犹如大海捞针。想到往日的辉煌和自己受的窝囊气,叫自己怎么回去见父老乡亲。经过一番激烈斗争之后,来过两次美国的他决定滞留下来。

B1 签证延期过一次后,J先生面临着居留时间过期即将成为"非法移民"的困境。无奈,在朋友的指点下,他走进了律师楼,花费打工挣的数千美元,以"政治庇护"申请留在美国。

案子送到移民局后,心情焦虑的他终于等到了到移民局面谈的通知。好在他原来练习过"气功",懂得一些基本规则。很快他的"难民"身份得到移民局的批准。从此,他不再为失去合法身份而担心。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J先生一家也以"难民"身份全部来到美国。在国内读了一年半大学的儿子,目前在一家华人超级市场打工,女儿读小学,他和目不识丁的夫人分别在两家中餐馆打工。

回顾走过的这段坎坷路程,J先生感慨万千。他由一个著名的明星乡镇企业家到上当受骗,再到企业倒闭破产,深感主要是自己缺乏文化。尽管他认为沦为"政治难民"不那么光彩,但每当想到他的付出能为一对儿女创造了良好的环境,也就心满意足了。

眼下,J先生最大的愿望是在两、三年内赚上10 来万美元,把两个孩子培养好,自己和夫人回国安度晚年,因为那里还有他5、6个兄弟姐妹和那用汗水筑起来的"豪宅"!。

十年血泪偷渡史,换来儿子"美梦"圆。曾经在部队当过四年兵的C先生,来自福州近郊的一个县。发生在欧洲著名的"多佛"48个偷渡命案就来自他所处的村子。追忆他的10年偷渡生涯,本姓Z的他,似乎有点麻木,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终,C 先生滔滔不绝地叙述着他的过去。

那是1992年他刚刚复员不久,当时本村一个已经取得泰国假签证的 C先生因故不能成行,"人蛇"主动找到他,还未来得及多思索,稀里糊涂地同意对方将自己的照片与C对换,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就成了C的名字。从此,Z先生以C先生的名义踏上了"偷渡"的不归路。

此行的目的地为美国。他们一行8人先是被带到泰国,结果出师不利,假签证被泰警察发现,刚脱下军装的他人生第一次被关进外国监狱,想来十分窝囊。几经行贿交涉,他们一行终于从泰国飞到南美洲的危地马拉,被带到边境一家贫穷的农舍住下。躲在仅有夫妇二人的农舍,既无电,也无居所,整天呆在潮湿的房内 ,,睡在炎热的地下,遭遇特大蚊子的叮咬,全身伤痕累累。几天后,"蛇头"伺机将他们夹在运送玉米的卡车中间,快到危墨边界时再换成运送香蕉的卡车,人被 "埋"在香蕉中。过墨西哥边境时,可倒霉地又被该国边境警察逮住,人生第二次被投进外国监狱。在阴沉的监狱里,几十人住在一起,他深感前途一遍茫然,不知今生今世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家。

在墨西哥监狱关了三个多月后,无法承受人数剧增压力的该国监狱,决定根据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的原则,再次将C 先生一行送回到危地马拉边境小村庄。根据"蛇头"的交待,白天,他们呆在农舍一动不动,生怕再次被抓。夜间,他们在当地一个"领路人"的带领下,结伴而行。一个多星期走走歇歇的艰苦跋涉之后,他们到了危国第二大城市。经过精心组织,所有"偷渡者"都背上水,"蛇头"用小飞机和小船,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送进美国德州一望无际的沙漠。

他们虽然到了美国本土,但要真正顶着炎热的气温和避开美国边境空中飞机的严密监视,安全走出沙漠要冒很大的风险。最终还是未能逃脱空中警察的眼睛,在翻阅铁丝网的过程中,他们连同一群墨西哥偷渡者,在慌忙乱跑中被警察抓住,他们第三次被投入外国的监狱。

人们常说,只要你踏入美国国土,就有呆下来的机会。不久,"蛇头"通过律师将他们保释到此行的目的地纽约。从福建出发到美国钮约,整整在路上漂白了两年有余,身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家中交完钱后,他们一行各奔东西。C先生先是在纽约打了一阵子餐馆工,后因"蛇头"内部矛盾,他便漂流到了旧金山。此间他虽几次申请"政治避难",但终未获得批准,仅申请到一张"工卡"。从此开始了四处打工的生涯。回顾这段历史, C先生至今仍心有余悸。

一幌十年过去了。C先生不仅还清了因"偷渡"欠下的债务,而且还有了点积蓄。他便开始规划将儿子办到美国来。

他知道,要想将已经17岁的儿子合法办到美国,象他这种"非法移民"根本就不可能。于是,他寄回5万美元,要夫人为儿子规划"偷渡"路。不久,夫人在华中某省为儿子申办了本地护照,并参加了本省一个赴加拿大夏令营。从此,儿子与所有家人失去联系。

经过将近一年的专门"培训"准备,儿子一行数十人顺利领到签证,并到达加拿大多伦多。几天活动过后,在没有美国签证的情况下,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被送到了纽约。当天,与自己失去联系近一年的儿子与睡梦中的他取得联系。让他一时难以置信。第二天, C先生按照对方的要求通知远在家乡的夫人交清了全部费用,到纽约领到了儿子。面对10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C先生悲喜交加。

儿子带回旧金山后,颇有点经验的C先生便开始为儿子的合法身份四处奔波。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私下"办案"的 H先生。经过讨价还价,C先生花去8000美元,委托H为儿子制造资料,同样以"政治避难"为儿子申办身份。经过长达几个月的准备,儿子的案子送到了移民法庭。面对法官的连连发问,早有准备的儿子对答如流。当天,儿子"难民"的身份获得批准,从此可以呆在了美国。

每每谈到儿子的今天,饱含辛酸的C先生显得异常兴奋,过去的似乎永远过去了。他认为,尽管自己 10年来遭受过流浪艰辛和人格的侮辱,但一想到儿子能合法居留,他就心满意足了。目前,C先生的儿子在一家中餐馆打工。他深感自己的身体已经实在不能再经历磨难了。C先生计划让儿子帮助把债务还清后,再让他上学读书。自己再赚两年的钱后回到福建老家,与夫人安度晚年。

快速离婚再结婚,为做合法身份人。 出生军人家庭、来自北方大都市的Q小姐,心直口快,风风火火。读书不多的她4年前带着良好的愿望,告别丈夫和年幼的女儿来到旧金山,希望能够合法居住下来,尽快将女儿、先生接到身边。

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美梦"实现并非那么顺利。她那知道,如果没有多大本事的人要想在美国获得合法身份,除了申请政治庇护、"一胎化"外,没有多少路可走。而要办"庇护"且钱花费不少。

起初,在家倍受宠爱的Q小姐,靠私下在餐馆打工和帮助别人带小孩来消磨时光。有了点积蓄后,她也开始请人为她申请"一胎化"难民身份。可她的申请并不一帆风顺。案子送上去很久,法院来通知要求面谈。从未上过美国法庭的她颇感紧张。面对法官"你人已经在美国怎么能与在中国的丈夫怀孕人流" 和"你在美国几年靠谁支付你的开支"两个问题时, Q小姐大汗淋漓,滔滔不绝乱说一通,该说和不该说的全部说了,她花去5000美元血汗钱的案子给移民法官否决了,弄得她坐卧不安,眼泪直流。

Q 小姐的案子未获批准,但当事人一般都有一次上诉的机会。为了自己的命运,Q小姐不惜再次花上5000美元,又是请人帮助编材料,又是找白人律师,还请人设模拟法庭帮助练习。可上诉那天,律师私下告诉不能乱说的她,在法官面前,似乎打开全部闸门,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她又乱说了一通,最终又落得上诉被拒的结果。

案子成为死案,Q小姐便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非法移民。等待她面前的仅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与美国公民结婚。可要结婚,结婚十几年的她必须离婚,而且还要能够找到符合她要求的人。从此,不顾家里有无丈夫、女儿,语言不好的 Q小姐四处托人帮忙找对象。几经努力,她觅到一位同样离婚的"绿卡"持有者。随即与与四、五年未见面的先生办理了离婚手续。半老徐娘的她在美国走进了新婚的殿堂,开了一次"洋荤"。至于能否得到幸福,她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自己的合法身份问题。

依据美国法律,非法移民与一个"绿卡"持有者结婚并不能很快解决自己的身份。Q小姐必须等到先生归化为美国公民后才能为她申办"绿卡"。而一个"绿卡"持有者要归化为美国公民,需要在美国连续不间断的居住 5年。现在算来,先生的"绿卡"刚刚三年,还有两年才能申请归化美国公民。如果到时能够获得批准,大约还要1年的等待。另外,即使先生为她申办"绿卡", Q小姐也只能获取临时"绿卡"。他们必须维持两年的合法婚姻后,双方共同申请才能换成正式"绿卡"。看来,Q 小姐要获得合法身份还得在漫长的道路上等待。她为圆"美国梦"的代价太大、太大。暂且不说昔日的夫妻之情,母女之情能够在未来的空间中弥补吗?。

政府官员要人格,不求政治庇护要身份。 在我见到的同类人员中,来自中原某城市的W先生显得有点特别。

身材矮小,见面就熟的W先生毕业国内一所大学历史系后,先是任职于区教育局。由于表现出色,很受上级的赏识,不久便被提拔担任了区委机关副处级干部。

但不久,原来的上司调走,新来的上司不仅对他不再重视,而且还处处给小鞋穿。无奈,他便借来美国考察之际请假留了下来,发誓要在美国干出一个人样,回去让那些与自己过意不去的人看看。

要在美国打工,合法身份不说,仅语言不通就是一个大问题。W先生先是在纽约餐馆打了一年"黑工",继而转到华人较多的旧金山。由于他属于非法居留,没有 "社会安全号 (social security number)",不能学习开车,不能在银行开户,更不能合法打工。因此,他的一切社会活动都受到限制。最后只得在一些华人小餐馆打工,过去的坐在台上给别人作报告的他,却在美国当起了"油锅"(美国餐馆一般分为大厨、二厨、抓马、油锅、服务生等几个档次)。与餐馆其他打工者相比,"油锅"既辛苦,工资又低,且很少有小费。对此,W 先生也无可奈何。最后只有靠频繁地调换餐馆来提高自己的待遇。

W 先生告诉说,本来到美国是想看看,寻找一个机会干出个人样。滞留下来后醒悟了不少,事与愿违,现实与理想相差甚远。后来他也想通过办合法身份,把读小学的儿子能办到美国学习。但难度太大。于是便决定一门心思赚钱,以便为儿子今后受到良好的教育打点基础。

为此,W先生省吃俭用,吃在打工的餐馆,住在一个仅2 平方米的狭窄、潮湿、阴层的,临时搭起的小屋。每逢下雨,还无法安身,且就睡在一张人就无法伸直的破沙发上。这样的生活,他整整过了两年多。

然而,让他开心的是,每隔40天,W先生便定期向夫人寄回1600美元的血汗钱,站在路边的公用电话旁与夫人、儿子讲上半个小时的话。以此来寻找心灵的平衡,慰籍远方的亲人。

几年前,美国开始流行申办"政治庇护"案,许多好心人也动员早就"黑"下来的W先生也申请政治避难。但一向颇有正义感的他对此毫无兴趣,见人就说,中国人一定活得要有骨气,有损自己人格、国格的事情坚决不干。

去年夏天,在美国非法滞留漂泊四年之后,W先生带着满腹怨言和失望,离开了让他伤心的美国,回到了中原那个生他养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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