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到广西调查人吃人事件,直接揭露共产党社会最可怕的一面,当局允许吗?当时是什么样的一个背景?
郑义:很多事情是在一些缝隙之中做到的。文化大革命最后发展成为全面内斗,和老百姓对共产党压迫的反抗是有关系的。所以,共产党不愿意提文革的历史,直到今天,对文革的题材仍然加以限制。如果共产党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写这么一本书,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一定会加以阻挠。
文革时广西屠杀人和吃人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很多年以来,受害者一直在喊冤;而且一半以上的人都受到过迫害,广西的局势一直稳定不下来。胡耀邦主政后,就开始了对广西文革历史的一次复查。参与杀人和吃人的一方,或者受到刑事处分,或者从权力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我去调查的时候,刚好是“处理文化大革命遗留问题”运动刚刚结束,广西当时很多官员是通过“处遗”运动刚刚恢复了权力,他们对这段历史是非常愤恨的。另外,广西一些正直的官员和群众多年来也一直在收集这方面的材料,他们给了我很多支持。
当时我没有跟当局说,我要写这段血腥的历史,来证明共产党统治的惨无人道。我对广西当局说,我想研究文革期间,这些残暴现象背后的心理: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别人看起来不是魔鬼的人,在那种群体疯狂中,会堕落到连野兽都不如的地步。这确实也是我要研究的一个很大的问题。
广西人谈论文革杀人吃人的事情已经谈论得很多了,所以我去调查这个事情,是碰上了比较有利的时机,这是一个大的形势。
但是具体到基层,还是有一些参与屠杀的人在掌权,所以也受到一些刁难和阻挠,包括威胁。比如,广西武宣县,也是吃人最多的县,那个县的县委对我基本上是采取围追堵截,处处刁难我,连一次车都不给我派,把我困在那儿。我完全是靠民间的力量,一些受害者长时间坚持揭发这种罪恶。
调查报告完全是真实的
记者:就是说,您这是调查报告,完全是以事实为基础?
郑义:当然是调查报告,每句话都必须要有出处的,是以事实为依据的。为了把情况调查清楚,我到基层时,有几方面的人,我都尽量要见的:
第一,是当地公检法方面的人。在他们的档案里,有犯罪的具体记录,这些档案是有法律效力的;
第二,尽可能采访当年受迫害者和揭露迫害的地方官员。文革不只是普通群众受迫害,共产党内部意见不一样的官员也受到了迫害。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他们有一定地位,说话也比较慎重,所以提供的材料也是比较可信的;
第三,我还要去见当年杀人和吃人的凶手。他们有些人年纪很大了,也没有判刑,还在自己家里住着,我就跑到农村去见他们。还有一些关在监狱里,我就到监狱去访问他们。
第四,就是去见当年被屠杀或被吃掉的受害者的遗属,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因为他们是苦主。
出版十多年 无人敢说“不”
总之,只要是能够向我提供确凿、可信证据的人,我基本上都见了。我没有发现一个人对我撒谎。从不同渠道得到的资料,没有任何矛盾之处,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我想这是因为在共产党社会里,揭露共产党的罪恶,这本身就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敢说半点不实之词。
我的关于广西人吃人的著作,如《红色纪念碑》,基本上是以这个调查为基础来写。这些书公开出版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敢出来说一个“不”字,包括共产党,在这个问题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在民间,有持不同意见的人说:你把这种事情写出来,不是丢我们中国人的脸吗?我说,这要丢是丢共产党的脸,丢凶手的脸,不是丢中国人的脸。比如,揭发德国纳粹、日本军国主义的罪恶,并不是说德国、日本就没有好人了,不是这个道理。
八九‘六四’大屠杀后,我对共产党彻底绝望,在逃亡途中完成了《红色纪念碑》这部著作。里面有大量翔实的资料和采访,我没有想到,我能写完,共产党还没抓住我。我当时想能写多少算多少,能自由写作一天我就写一天。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出来否定,这得益于当初向我提供证据的是真实的,我写的也是真实的,绝对不敢有任何想像和添加。
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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