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有时候也会开玩笑说我太土,大爷说因为我土,所以她喜欢我,她觉得心里踏实。这个时候就觉得无限幸福。若不是因为土,我可能依然在风雨里飘来荡去;因为我土,所以有了最爱的人,生活的很幸福。
老婆说我土是因为我一点也不懂得浪漫,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规规矩矩不解风情的人,很少上街,不逛公园,酒吧不去,跳舞不会,除了工作和做饭,就是看看书,跟老婆一起看电视,没事儿的时候跟她说说话或者吵吵架,也觉得很有意思。老婆偶尔有点埋怨,说她买衣服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去,就好像没有老公一样,休息的时候哪里也去不成,在北京七八年了就连北京的公园都没有去过几个,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她,连忙做一顿好吃的来哄她开心。
其实居家过日子跟谈恋爱完全是两码事。
谈恋爱的事情完完全全就靠感情作怪,两个人都昏了头,不知道什么是日子,什么是负担,什么也不像什么也不管,就是爱得死去活来,荤七素八。我跟老婆的恋爱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但也不像结婚之后这么没有激情。那时候我还很年轻,私下里自己看过镜子,张德也不是很难看,加上工作很努力,薪水也不错,性格不坏,心眼实诚,还会做饭洗衣服,把我老婆迷惑得忘了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不说还倒贴给我不少礼物。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幸福无限,身上洋溢着比猪八戒还要灿烂的春光。
但日子长久了,习惯和性格渐渐表露无疑,老婆才发现我是一个木头一样的乡巴佬,这个时候大约是有过一点点后悔的,但感情的脚后跟都现在了我这里,她想跑也跑不掉了,嫁给我的时候没有什么要求,说:“你要每天做饭给我吃,你买自己去买菜,你要做最拿手的菜给我,会做得都要轮流着做,不会做得要看书学习着做;吃饭的时候我吃多了你不准笑话我,吃少了你要鼓励我吃;你不准把我养成一个胖子,但是如果我一不小心吃成一个胖子,你也不准不要我;每天做饭洗碗擦桌子都是你的事情,当然,一日三餐妮不准独自一个人包揽,也要给我一些事情做做,比如帮你吃饭,比如帮你检验饭菜的水平……”老婆的要求其实并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多,但在很多年里面这些都成了我在家里的行为准则,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下班就去买菜,回家赶紧做饭,吃完立刻洗碗,从来都没有改变。
生活的核心大约就是吃饭和穿衣。我和老婆都不是很讲究穿衣服的人,所以,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吃饭上。每天辛苦工作,如果连一顿好吃的都摊不上,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做一个最勤劳的老公,做最好吃的东西给老婆吃,让她成为别人眼里最幸福的小女人。当然,做到这些,意味着我必须是一位很坚强的男人,幸亏我自己一向觉得自己还算坚强。
妻子本来不喜欢吃面,她是南方人。但我很喜欢吃面,所以无面不欢,每天总要吃一顿面才觉得日子很舒服,不然连上厕所都觉得没有什么兴致。但老婆不吃啊,所以我只能天天大米饭,一顿面也吃不上,夜里钻进被窝我就开始想念我的面条我的馒头,有一回老婆问我:“老公,我们单位那些女孩子都羡慕我好看,跟明星一样美,你说我长得像谁啊?”那时候我正在想我的馒头和面条,听见她问我,我马上回答:“馒头!”老婆迷惑了,又问了一遍,“我像谁啊?”我改口回答:“那就面条吧。”老婆怒了,拳头敲打在我的头上,让我头上生出许多肉馒头来。
为了彻底改变和颠覆老婆的生活习惯,我决定对她进行下乡改造。现在的女人,什么事情都想当然,根本不考虑男人的感受,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决定颠覆我现有的生活方式,为了获得每天吃面的权力,我愿意斗争到底,所以特地带她去了我的家乡,在那里每天都吃面,几乎看不到大米,天天面条馒头吃了两个月,老婆的两只眼睛开始闪闪发光,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寻找大米。回到北京的那天他冲进厨房里,看见生大米一把就抓在手里,就好像要生吞大米。那样吓坏了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敢带她去我的家乡了。
之后我做饭就有意识地做一点面条,慢慢地,老婆就喜欢上面食,但是最喜欢的还是我亲手做的拉面和面片。有时候她想吃,我偏偏不做给她吃,总要催促了很长时间才假装很不情愿地进厨房做面,走进厨房我就哈哈大笑,庆祝自己的胜利。老婆又会问我笑什么,我说做面的时候一定要精神饱满情绪高昂,这样才能做出最美味的面条来。老婆似乎不是很相信,走过来用美丽的眼睛望着我,说我心里有鬼,大约是想起了一个在公交车活着地铁上看见的美女。
对老婆的改造顺利完成,我觉得我实际上是一个很有头脑的聪明人,如果我把这种聪明用在工作中,我一定会有所成就。这种想法跟老婆不谋而合,老婆说她慧眼识英雄,我将来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听了就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钻进厨房做饭去了。但我听见老婆在隔壁大声喊:“亲爱的,我们过几年去香港定居!然后去北欧!哪里好美啊,还以欧很多好吃的东西,你可赶紧学习那些东西的做法!”那个瞬间我头脑里面轰地一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渐渐地我似乎忘了这个事情,但老婆经常提起来,并且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还特地给我买了很多学习西餐制作方法的书。这些年我很少看书了,看的书都是菜谱。有一次我买了一本余秋雨先生的新作,还没来得及看呢,就不见了,我问老婆看见没有,老婆很正经地回答我:“看见了。我跟人家换了一本《法国牛排制作技术速成》!”那些日子我经常晕倒,我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厨房里生老病死了,所以心情很郁闷,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心情好一点的时候我说我们去青藏高原旅游,她就很开心。我说将来到那里去工作,她立刻竖起了眉毛:“休想!赶紧学习做西餐!咱们要去的是香港!欧洲!”于是我什么也不说,钻进厨房的时候我泪雨滂沱,感天动地地哭了一场。
现在,我们还在努力地营造着自己的生活,虽然在北京买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家,总算结束了多年飘泊的日子,但老婆时不时还会突然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来,并且,为了实现她的想法,她一定会让我去看一些菜谱,学习新的饭菜的做法。时间呼呼过去,到了今天我也想开了。以前害怕到了欧洲什么也不会干饿肚子,现在我终于有信心了,实在不成,到了那边我就背菜谱,出书赚钱去。
其实,老婆没变。我被改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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