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读王先生的文章(以下简称“王文”),主要观点如下:
1、关于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开除胡适事件,早已定案。所以“不禁为两位作者的大胆而惊出一身冷汗”。
2、在政治犯遭受酷刑问题上,不是宋庆龄、史茉特莱说了谎,而是胡适说了谎;而在“开除风波”上,则是“翻案文章”说了谎。
3、既然中共地下党员刘尊棋已经承认反省院犯人提供的“酷刑报告”出自己手,且系“组织行为”,“美国著名记者史沫特莱”作伪的嫌疑就应该排除。明知此事,还“诬枉”史茉特莱,是“栽赃”。
4、蔡元培、杨铨都是有“独立人格”的人,他们替宋庆龄和史茉特莱所作辩护说明同盟并非由“一、二私人专擅”。林语堂则是胡适埋在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部的“内线”,在整个事件中所扮演着“耐人寻味”的角色。
在阐述本人的读后感之前,首先要声明的是,对于王文采取的说理的姿态,笔者是欣赏的;在资料和研究不足的情况下,他的一些推测(主要是对宋、史的推测)是善意的,有些也是言之成理的。但是,基于王文并没有对研究提供更多的证据,所列举的“驳难”理由事先也在笔者的思考之列,以及他并没有正确阐释胡适及笔者的观点等等原因,他的基本观点,笔者是不同意的。
王文错解本人文章,或因故意,或因阅读不细,或因《孙中山宋庆龄研究动态》的转载不全等原因造成,均属本人无能为力之列,所以在本文中一概不作辩解,有心人愿作裁判,可登陆www.google.com网站,在“高级检索”状态下检索“宋庆龄开除胡适”,到任何一家转载拙作之网站上,重读一遍,即可消除迷雾。在此,笔者只想针对王文上述观点中,因笔者论述不充分而给人们带来困惑的地方,作一点补救。
一、胡宋矛盾的症结
返观整个“开除风波”,发难者虽是胡适,但起因却在同盟的“上海方面”。
1、胡适为什么会“窝里反”?
胡适发难的背景有三:
其一,史茉特莱以个人名义对他这个“分会长”发号施令;
其二,总会在不与分会商量的情况下,签发一个以分会考察地点为名义的信件;
其三,李肇音的“伪托”胡适之名向报社投稿,所附内容与史茉特莱附来的“酷刑报告”完全一致;而其信件字体,又与另一具名者写给胡适的信件的字体出自一人之手。(见《字林西报》记者关于胡适为政治犯问题发表的报道,载《胡适来往书信选》中册,189页)
--这里有三个关节点:
其一,宋庆龄的“秘书”有无权力对分会或任何一个成员发号施令?这是一个要由“组织法”确认的东东,如果在胡适加盟时,此法尚未成立,胡适有理由视这类指令为“非法”。
其二,视察北平军人反省院是在分会与总会代表--杨铨的共同商量下决定并且同行的,在未经商量的情况下,上海方面就发表具名反省院囚犯的信,是违反“默契”的。严格的说,是“非组织”活动。因为在这里,“组织”是一个包括总会与分会在内的集体,而不是“会长”或会长的“秘书”。
其三,正因为李肇音的信,在内容上与史茉特莱发来的“酷刑报告”一样,且发出的时间又与总部行为丝丝入扣,所以,它决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一个事先计划好的“集束行动”的一部分。事发当时,胡适还来不及辨别,到底是上海方面受了人家的“骗”,还是上海方面主持了这一“集束行动”。而如果是后者-- 这样大的行动发生在北京,却瞒着北京分会成员,搞“暗箱操作”,在胡适还作为成员,并且是正式选举出来的分会长、还在热情洋溢地积极工作时,上海方面行为的“合理性”与“合法性”都是值得商榷的。
当胡适去信上海,要求“彻查”“酷刑报告”之来源,并对总会行为有所检讨时,起初,蔡元培、林语堂和杨铨等人,都觉得事情“严重”,可见,他们是被排除在这个“集束行动”的决策者和知情者之外的。所以,在他们的敦促下,上海方面才召开了 “紧急会议”。但当会议过后,上海方面以蔡、林的名义答复胡适时,除了清淡地表示了一番“歉意”之外,便由“集体”的名义,承担了发表的“过错”。至于 “酷刑报告”来源何处,为什么会和伪托者附送的材料内容一致,而一个署名“北平反省院”另一个则署名“河北第一监狱”,上海方面并未给予答复,而是把皮球一脚踢回给了胡适--既然发生在你的周围,你自己查去吧!
而胡适认为,上述疑点,的确关涉到材料的真实性问题,至少,那些指控的 “酷刑”到底发生在哪里?既然提出控告,或代人控告,原告总负有举证的责任吧?代理人总必须有知情权吧?若要发难,至少得说清楚时间、地点和人物吧?胡适说,这关系到这个新生团体的“信用”问题(见胡适2月5日致蔡元培、林语堂的信,载“书信”中册,181页),这正是一种爱护同盟的态度。把胡适的反应视为“过激”或“窝里反”,本身就是持“专制主义”立场,或长期生活在“专制”统治秩序下,对专制行为司空见惯的表现。
2、胡适是否藏匿政治犯信件不报?
王文断定,在政治犯遭受酷刑问题上,不是宋庆龄、史茉特莱说了谎,而是胡适说了谎,因为在胡适家里还“藏着”其他四封同一时期涉及政治犯遭遇的来信,胡适故意隐匿了它们,却抓住李肇音“伪托”一事,有意“搅局”。
这些信件是:1月24日千家驹的信,他本人不是政治犯;2月2日,被囚于军法处的北大旁听生杨韶秀的信;2月4日反省院犯人周默秋的信。还有一封没有标明时间,但被出版者编排在2月28日宋庆龄宣布“会章万难变更”,勒令胡适“自由出会”之后的关仰羽的信,信内的确附有一份控诉宪兵司令部的长篇材料。
笔者在写作《宋庆龄开除胡适重审》时,也曾读过这些信。除那封关仰羽的信外,在这些信中,没有一封提及自己是在何处具体遭受了何种刑罚的,也就是说,在指控方面,均没有史茉特莱和李肇音提供的“酷刑报告”来得具体和有力。胡适连“酷刑报告”尚且质疑,又怎么会轻信这些“要素”更加不全的指控,并拿出去张扬呢?
必须澄清的是,胡适不赞成轻率发表未经考证的报告,并不意味着他对受难者的“冷漠”。他在2月5日给《燕京新闻》社的信中特意写道:“我……并没有意思认为此地监狱的情况是满意的。民权保障同盟北平分会将尽一切努力来改善那些情况。然而我不愿意依据假话来进行改善。我憎恨残暴,但我也憎恨虚妄。”(见“书信”中册,183页)在得不到上海方面满意答复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在2月11日上海方面又抛出《无条件释放一切政治犯》的檄文后,他才于22日对《字林西报》记者谈了自己对政治犯待遇问题的理解:
--逮捕政治嫌疑犯必须有充分确切的证据。诬告应予依法治罪。
--政治嫌疑犯被捕后,应遵照约法第八条规定,于24小时内移送该管法院。
--应由法院起诉的政治犯,必须进行公平和公开的审讯;不需起诉的应立即释放。
--拘留和关押的犯人,应予以合理的人道待遇。
同时,他批评了“释放一切政治犯”的口号。不同意政治犯一概免于制裁。(见“书信”中册,191页)
胡适的这些言论,即使今天看来,也是条条经得起推敲的。
王文或许没有注意到,胡适对上述写信人是给予了积极的回应的。请看2月26日,那位敏感的湖南青年周默秋在给胡适的回信中说:
“拜读手示后,我是多么感激和快乐啊!生命将要在茫然的沙国中被救了。天呀!我能不狂然自庆吗?我底时代之父!我感谢你!我永远以自勉地精神来报答你……我不会灰心……”(见“书信”中册,192页)。
可见胡适给他的鼓励是多么的重要!
王文认为,如果同盟提出的指控不实,也应由当局去澄清。以此推理,胡适指控史茉特莱提供的是“伪造材料”,是否也应由史茉特莱去“澄清”呢?史茉特莱没有澄清,这个伪造名誉,是否一直要背到1981年,刘尊棋发表那篇《庆龄同志,感谢您的救援》的文章披露真相才能卸去呢?让胡适做事,又不让他知情,责任在谁?我想,结论是不言自明的。
3、“集束行动”发自何人?
当然,笔者在写作之日,已经知道了刘尊棋的故事。因此,笔者并未认为“酷刑报告”尽系伪造。但笔者为何要把“托名信”事件与史女士联系考虑,并作一番“亲子鉴定”呢?笔者为什么排除了狱中犯人所写的可能性呢?有朋友认为,假使刘尊棋还活着,这个问题便能有答案了。但笔者认为,依据种种迹象,史茉特莱嫌疑最大:
第一,作为单个的狱中犯人可能从报上读到胡适等视察监狱的消息,但不可能知道胡适的确切家庭住址。
第二,作为无组织的单个的犯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采取同样的行动,且与宋、史的动作前后呼应,丝丝入扣。因此,不但李肇音的托名信,另外四人的信件,均有可能是这一“集束行动”的一部分。
第三,即使这些信件是偶然凑巧,一同写就,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集中被带出监狱之外。
第四,关在两处的不同的犯人,不可能用同槐始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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