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归管处
归来人员回到祖国第一个落脚地点,是辽宁省北部昌图县的金家镇。奉命接管这6000余归来人员的组织,叫“归来人员管理处”(简称“归管处”),是总部委托东北军区(即现沈阳军区)组建并代管的。
初到归管处的3个月,主要是恢复体力医治创伤和熟悉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现状。归来者在归管处的很长一段时间是进行整训。整训的主要内容,是对被俘人员的政治审查和根据审查的结果进行分别处理。这是“归管处”和“教导团”组建的最主要的任务和目的。政审从1953年11月中旬动员开始,到次年的8月,最后结论处理完毕,共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经历了:动员教育;检查交代;作出结论和安置处理四个阶段。
原五四○团文化教员赵国玺在《日记》里记述了所传达讲解的毛主席20字方针如下:热情关怀--党和祖国人民,各级领导并没有忘记被俘的同志们,在谈判中首先是这个问题,深知大家受的迫害和摧残。因此,归来后,在物质上照顾,精神上安慰。总之,是热情的,温暖的。各级领导干部要认真贯彻党的政策,关怀照顾,表扬好的,批评差的。耐心教育--提高思想,关心前途。前途是光明的。被俘主观客观都有原因,不能埋怨、悲观、怀疑。领导上是相信的,是会妥善处理的,帮助卸下包袱。敌人的欺骗宣传教育影响是深刻的,肃清这些影响,提高觉悟水平。领导上是认真的,切实负责的,希望大家互相帮助,掌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不能急躁,应付;应相信政策,端正态度,积极解决自己的问题。
弄清问题--被俘情节,被俘后情形,原部队和旁证证实,群众通过,组织鉴定,主要靠自己。要有一定时间,不急躁。功绩不会抹杀,问题交代了轻快,顾虑隐瞒没有好处。慎重处理--这里指的是对军籍、党籍问题,病残问题。根据错误性质包括投敌、叛变,以及刺字等实际情况的处理上要慎重、适当。
要全面地看问题。对斗争功绩是承认的,出色的要表扬;认识模糊、动摇,犯过轻微罪过,但对敌斗争坚决,回国后学习积极,已经觉悟,组织是谅解的;犯过错误或罪过的更应安心学习;罪责个人要担负,根源在于美帝。只要觉悟,认识过错,相信组织,学习积极,党是从宽处理的。
妥善安置--每个人的工作前途,组织是关心的负责的,组织将会根据个人的情况,妥善安置。单纯考虑自己问题,表现急躁、悲观、顾虑、怀疑,是不对的,应该相信组织。大家听了这20字方针后,心情是坦然平静的,等于吃了“定心丸”或“镇静剂”,大家打心眼里欢迎、拥护,愿同归管处领导一起认真贯彻落实下去。
11月18日宏政委在全团军人大会上又进一步动员。着重讲“为什么要交代?”他说道:“组织上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才能“慎重处理和妥善安置”。 “敌人的摧残、迫害、欺骗宣传,同志们的坚持斗争,坚定不移,少数同志一度动摇,都应很好的作个交代,好的承认,表扬;有过错的,领导上帮助卸下包袱。” “在座的同志大多数斗争比较坚决,回国学习积极,作了很多工作,领导上是信任的,不要急躁,先卸包袱。” “交代问题,要打消顾虑,消除对党的误解,正确认识党的政策,端正自己的思想态度,应积极、主动、自觉的讲清问题。交代时要忠诚老实,实事求是,不扩大不缩小。交代中所提疑问,我们要认真、虚心耐心的探讨,对别人应热情关怀、帮助。”
大家对宏政委“为什么要交代”的动员,也是舒畅坦然的。认为,这是从实际出发的,是实事求是的,所以特别入耳,特别赞成,记得也最牢。
交代什么?怎样交代等问题,11月20日,二团三营邵教导员接着就被俘前后情绪思想活动,在战俘营受审讯受迫害,当时的表现、证明以及参加对敌斗争的情况等作了进一步动员。邵教导员所讲的交代内容,是很系统全面的,主要是失节、失密方面的问题,同时也列入了“参加过或领导过什么斗争、立过什么功”等内容,这是符合党在处理一切复杂问题时所一贯遵循的客观、全面、实事求是的原则。
面对祖国我说些什么
追悼大会之后,很快进入交代问题阶段,是在政审动员、爱国主义教育、气节教育、诉苦教育的基础上进行的。从1954年1月6日开始至2月底结束。具体过程是:第一步,本人按提纲写出要点;第二步,在班务会上作检查交代,大家讨论补充纠正。这叫面对面。此外,还发动本连以至全团,凡了解情况的,都提出补充或揭发意见。这叫背靠背。第三步,在本班通过后,交连支部,再逐级上交,审查批准。
对于交代,人们都下定了决心,许多同志表示:“哪怕杀头也行,没有顾虑。”为了搞好交代,有的团营领导还适时地进行一些小动员、小试点。关于开始交代的情形,原五三八团连指导员、战俘营分委书记南阳珍回忆道: “开始交代时,搞了一些示范。我们连是自我检查,按交代提纲上所列的内容,一个一个的交代。示范完了之后,每个人在本班交代。
不少人对被俘与投降的概念分不清,不少人认为,被俘时没有负伤,被俘时没有反抗,举起手的都是属于投降行为。大部分同志都交代说: ‘贪生怕死,被俘投降’,给自己上纲上线的相当普遍。许多同志对照‘军人气节’、《党员八条标准》、《狼牙山五壮士》、《八女投江》都觉得自己差得远。” “也有一些头脑打转转的同志,在写交代材料时问我(这时我兼该连副连长)说:‘在战俘营的对敌斗争算不算?’我反映到连领导后,是这样回答的:‘现在是交代问题的时候,不是表功的时候,不要写……’” 在那一段里,人们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到处是唉声叹气,领导上也怕发生意外,便传下指示说:“不管处理的结果怎样,只要交代了作了结论,就算清楚了。如果逃跑了没有作出结论,也没有证明人,就可能是叛徒或混回国内的特务…… ” 关于这一段,李炽在给我的一封信里有这样一段话:其实我早就想到应该把被俘后的情况及经过,实事求是地向组织交代清楚。我写了一份交代材料,可指导员看了后不大满意,说:“你还要仔细想想,应该提高认识,深挖细找。黄元树不是你们的同学吗?他参加团里的试点学习,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投降’的呢!他态度很好,很老实,大家应该向他学习!”
后来我“深挖”了好几天,始终交代不出新的问题,于是连里对我产生怀疑,撤销了我的班长职务。连长、指导员都找我谈话,反复向我告诫说:“你们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提高认识,仔细想想自己的错误,至于你们在战俘营的斗争,组织上已经知道了,就不必说了。”还说:“有些问题要重新认识,过去认为不是错误的,其实本来就是错误的,对错误一点不能姑息。自己不说,组织上也知道,现在需要的是老实态度,也是组织考验一个人忠诚的着眼点。”
正在这时,归管处发下一个文件,让大家反复学习,其中有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那句话是“共产党员是不能被俘的。”我想我虽然不是共产党员,可我在战俘营内参加党的地下组织,我还是“共团会”的分委成员之一,那时都按共产党员的标准参加的,现在交代问题也应该按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我再一次和大家一起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地寻自己的“错误”;努力提高自己的“认识”。比如:被审讯时说了敌人已经知道的部队番号,就是“暴露了军事秘密”;虽失去抵抗力而被敌人抓去,就是“屈服”;以灰色隐蔽的方式和敌人斗争,就是“委曲求全”、“投机妥协”。还说,被俘本身就是“丧失气节”等等。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归管处领导意图,才是“忠于党”、“忠于组织”;才算是“提高了”自己的“认识”。
可是反过来一想,这是我们的形象吗?这不成了“叛徒”、“反革命”了吗?哪里是我们的真实面目呢!交代问题,一个一个地过关,一人交代,大家“帮助”,仔细追查。追问的人,全凭想象,抓住一点,顺蔓摸瓜,谁提得越“尖锐”显得谁的觉悟越高,越有水平;谁提得问题多,谁就能得到领导的表扬。凡按领导要求讲自己的问题,丑化、歪曲自己的,就被树为“典型”,戴上大红花,否则就要作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多次交代。有的同志在被俘初期,由于没有公开和敌人斗争,都痛哭流涕地承认有“变节行为”而得到了组织上的“通过”!有的同志只是解释了一下情况,就被认为是“对抗”,说要“加重处分”。由于我给自己提到原则高度交代问题,终于首先通过了。
在这种气氛下,人们把暴露部队番号,说成是暴露“军事机密”;甚至将被敌人捆绑后刺上的字,自己也说成是失掉立场,向敌人屈服,以致把负了重伤,因部队撤退后被俘,也说成是“投降”了敌人。
关于这一段,门培英回忆说:交代时的要求,多揭错误,少说功;在认识上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主动交代从宽,别人揭发从严;检查从严,处理从宽。这时领导上动员时常说的话是:“被俘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原因”啦;“功绩不会抹煞”啦; “斗争功绩,组织是承认的,出色的要表扬”听不见了,代之的是: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功不谈跑不了,过不谈改不了。”、“主动交代从宽,别人揭发从严”。
南阳珍还说:不作具体分析,区别对待;我对营领导反映说,在白色恐怖的集中营,别人在点名时跟着败类喊打倒共产党,我喊打倒国民党,但领导不相信,说:“你那么勇敢怎么还被俘了?一句话就把嗓门噎住了!
被俘与右倾保命的分歧
本阶段是落实“20字方针”中“弄清问题”,也即是对回归者交代的被俘期间表现及 “问题”做结论。“鉴定”实际是组织结论,同样是经过动员、起草、通过等步骤。
具体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呢?陈吉庆回忆是这样:第一步:个人根据在班务会上所交代的和大家补充揭发的内容,刃闯沙醺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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