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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佔中三子」之一朱耀明:與吾爾開希討論民主 黃雀行動是港人的光榮(圖)

 2024-06-05 03:4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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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耀明
「佔中三子」之一朱耀明牧師接受《看中國》專訪。(看中國張小非攝)

【看中國2024年6月5日訊】(看中國記者肖然採訪報導)2024年6月1日,「佔中三子」之一朱耀明牧師從臺灣趕來加拿大多倫多參加六四35週年燭光悼念晚會。《看中國》對朱牧師進行了專訪,他談到89年學運時他的所見所思,他鼓勵年輕人要勇敢站出來行公義。

年屆80的香港柴灣浸信會牧師朱耀明此次攜自傳新書《敲鐘者言》簽名義賣,書中回憶黃雀行動的篇幅中很多文字變成方格,朱牧師解釋,這是為了規避《香港國安法》和23條立法的相關內容。這本書在香港不能出版和售賣。

一個大半輩子為民生和民主奮鬥的牧師,秉持行公義的信念從教堂講臺走到法庭被告欄。89六四後朱牧師參與營救民運人士的“黃雀行動”,2014年與陳健民、戴耀廷共同發表「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信念書,被稱為「佔中三子」;後被控「串謀犯公眾妨擾罪」,2019年判刑16個月,獲准緩刑兩年。2020年底移居臺灣。

記者:請朱牧師回憶一下89年六四學運整個過程,當時您在北京親眼目睹的情況如何?以及6月3日晚您聽到開槍消息時的情形。

朱耀明:426最關鍵,那時候學生已經回學校上課,4月26號的社論定性他們是暴動,那學生就再回去廣場,那關鍵的的時刻是5月19號李鵬宣布戒嚴。香港人那個時候才知道緊張,可能有問題了。香港所有的人,團體也好,個人也好,都關注北京的學運怎麼樣了。當時基督教在20號開會,關注北京的學運會怎麼樣發展,我們就成立了香港基督徒愛國民主運動的一個組織,24小時的禱告,然後我們呼籲要遊行示威。因為那天晚上,另外有一群人民主出政領委會,我也是成員,也是凌晨開會說,我們20號要在維多利亞公園集會示威,那天3萬人站在那裡,任憑雨打風吹,抗議戒嚴的決定。

我們知道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可能很危險,因為戒嚴了,但沒有預料到會開槍。所以基督徒愛國民主運動就派我跟兩個人去北京,看看北京的真實情況。

我於5月28號去北京,我們把行李放在北京飯店的房間,以後根本沒有在那睡過,就去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天安門廣場,在紀念碑見到學生領袖,那時候學生已經很緊張,因為戒嚴部隊已經到了。6月3號情況更緊張,因為部隊把廣場都圍住了,因為那天我要回香港主持一個記者的婚禮,6月3號早上就離開北京。

那個時候我跟吾爾開希談,我說這次中國的民主運動要民主、人權、法治和反腐敗,其實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正常的,是一個政府應該要做的。我說這個運動本身是成功的,成功的地方在於獲得了整個世界的支持,全世界華人都對中國的民主很關心,希望都有一個民主自由法制的中國。所以我說這是成功的。我說戒嚴一定會做,但沒有想到,中共用軍隊用機槍用坦克去對付學生和老百姓。

在香港我坐在婚宴桌上,新婚記者剛從北京回來,因為香港記者以前被派往北京輪班報導,那時很多記者回來,我們就坐在一起,把收音機放在桌子中間。因為我們都還是關心廣場的事情。突然間我們聽到了,在木樨地開槍了!那就表示中國政府用武力了!當時那個婚宴我們都不記得吃的什麼東西,就回家了。

凌晨,我們在電視上看到很悲慘的畫面,我們看到有木板車推著傷者去醫院,有個畫面我永遠都不能忘記,有個摩托車帶著一個青年人,他穿著一個白色襯衣,完全是紅色的,身體都是紅色的血,把衣服染紅了。

聽到很多救護車的聲音不斷在廣場迴響,然後鏡頭到醫院的時候,看到很多死傷者在地上。那個時候我們都哭了,所有看到電視的人都哭了。

我們就要問一句,為什麼要屠殺自己的人民?這種暴行是不可接受的!政府應該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保障人民的財產。但是現在號稱人民的政府、人民的解放軍現在卻拿起槍開著坦克來殘殺人民。那種痛苦、那種悲傷現在都很難形容,當時我做了一個禱告,我說主啊,我可以做什麼呢?那些人我見過,現在他們面對機槍,面對坦克,我們能夠做什麼呢?

更加恐怖的,在凌晨4點,突然間整個天安門廣場都黑了,他們把燈熄滅,軍人在這個黑暗的夜裡做什麼呢?我們聽到坦克車的聲音,當時全部都是學生帳篷,而且還有很多,是香港學生送去的,他們都住在廣場。那你怎麼可以想像,對付學生用軍隊坦克,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個和平的社會。用戰爭對付有人性的人有良知的人,不能夠接受。

所以第二天香港就發起愛國民主運動,約1萬多人坐滿了整個跑馬地。當時一位中文大學教授抱著我哭了,他說如果有上帝的話,為什麼讓學生受難。

我說上帝的公義就在這裡,那些人站出來要譴責暴行,控訴那個政權,我們哀悼死難者,他們為民族自由犧牲,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整個中國民族、人民的自由,他們揹負了我們整個中國人民的苦難,他們用生命來為我們爭取民主、自由、法治、反貪腐。

在六四屠殺以後,7月9號鄧小平出來了,《解放軍報》社論定性為反革命暴亂。不久21人的通緝名單出來,後來就38人,那時香港人就想怎樣能幫助被通緝的人,叫「地下通道」,現在叫「黃雀行動」,有幾個人在做,他們跟任何組織都沒有關係。我說「黃雀行動」這件事情是香港人的光榮,那個時候整個香港人對他們關懷,對他們同情,對他們的命運關注。

5月底那時我去北京,在清華大學見到王有才,當時他是主席,我見他的時候,他就剛從廣場退去,退回學校去,很虛弱。他就跟我說,這場民主運動可能要從基層開始,所以他希望能夠從事基層工作,能夠更深入的全民的運動。其他的領袖比如柴玲、王丹我見過,沒有談話。

這21名學生領袖裡有幾個人通過「地下通道」出來,我沒有統計。第一個救的是李錄,還有嚴家祺。當時香港政府多少有點支持,我最近看前總督彭定康的日記,說英國收了100多人,我們都不知道。很重要的人英國政府馬上就把他送去英國了。

記者:2019年前,香港人還可以自由的在維園每年六四舉辦非常大型的紀念活動,但是後來因為國安法,這個六四燭光被熄滅了。海外各國很多華人社區仍在舉辦大型悼念活動,為什麼我們不能忘記64大屠殺?

朱耀明:我們不能忘記主要的原因是,他們不是為自己,是為整個中國犧牲了,他們還有留下很多他們的親屬,母親、父親、妻子、兒女、丈夫,直到今天還在受苦,每到6月4日也不能去拜祭.。

我們不要忘記,其實政府都不會忘記,現在香港說都不說「六四」,說是敏感的日子,他們想改寫這個歷史,但是他們沒有忘記。很多官員下來跟我們談,你們能不能不在六四舉辦悼念晚會?這表達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惡行,他們把自己的青年、自己的子弟用槍用坦克殺了。所以我們當然更不能忘記。這點燭光是我們的良知。這個燭光讓在黑暗當中最痛苦的人群能看到一點希望,讓還在受難坐牢的人,讓死難者的家屬知道他們不孤單,還有人支持他們。

幾年前,我跟一位天安門母親走在香港海灘,她年紀很大了。我說你們年紀大了,怎麼樣走下去呢?她說我們一定要走下去,要政府還我們一個公道,我的孩子死了在廣場。

受難者則更加不會忘記,但我們就是為他們要討回一個公道,聖經都有這樣事情。一位諾貝爾和平得獎者時猶太人,他掙紮了很久寫了一本書,記錄下集中營很多人被送去毒氣室而死了,有很多小孩也送去死了,後來他自由了,他痛苦的不能夠說話,他不敢回想。但是有一天他醒悟了,他說我活著出來,我要為這件事情做見證。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我的孩子,讓我的孩子也告訴我的孩子,這種殘殺、暴行,我們不能容許。所以我們活著的人一定為這些人作證,要把真實的情況要說出來。

這個事情不能夠忘記,因為忘記了我們對死難者是不公道,對難屬失去了同情。我們作為一個人,我們的良知不能允許。如果我們相信公義帶來和平,那我們一起撐起公義,如果我們知道愛讓人幸福,那我們一定要有愛,這才能夠建立一個好的社會、好的國家。

所以這個燭光就是一個見證、是一個譴責,我們不能原諒。我們鼓勵更多的人可以站出來,這個見證一定一代傳一代。

記者:紀念六四已經到35週年了,很多人說什麼時候是個頭,共產黨用暴力加謊言統治,一直在掩蓋歷史,尤其是大陸年輕人都沒聽說過六四。您認為怎麼樣讓中國大陸的民眾瞭解這個64的真相?

朱耀明:馬丁·路德·金說,在一個不義的地方,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就會有第二個人站出來,就會有第三個人站出來。現在我們不能夠退,我們還是舉燭光祭奠六四,就鼓勵更多人一個一個站出來,我們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從歷史看,沒有一個獨裁的國家是永久的。人們承受痛苦壓迫,有一天都會起來反抗壓迫。

東歐的國家當時脫離了共產黨統治是這樣,美國平權運動馬丁路德金站出來是這樣,印度獨立也是這樣。不要放棄就可以改變。歷史告訴我們這樣是成功的。

讓我們這個小小的燭光溫暖受難者家屬的心靈,讓他們不會感覺自己孤單,讓全世界的人知道。

記者:您作為「佔中三子」之一,您的兩位同道都進監獄了,您是因為判了兩年緩刑沒有立即坐牢,流亡到臺灣,像何俊仁、李卓人等很多同道還在監獄受煎熬,您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朱耀明:其實這是我心裏最痛苦的,我每天都想念他們,我記得鄒幸彤的媽媽也被抓了,關鍵邦?的妻子也抓了。所以有兩年時間,我差不多都沒有向外講話。因為我沒有人說話。因為一想起他們我就很難受,所以我在臺灣也看了精神科醫生。

這些三十幾年的同伴、很交心的朋友被抓,三年多都沒審,我心里更痛苦。

還有兩個人,我見到他們我都很痛苦。在我有生之年,我從來沒有想到李柱銘會做被告。李柱銘是一個非常正義、單純的好人,很願意幫助人,他只有遊行而已,也把他抓去。每次我看到他一頭白髮,我都哭了。

我沒有想到何俊仁律師也在監牢裡,在我們的眼中他是大好人,什麼人求助他都幫,他為很多人主持公道,幫他們打官司。

我到臺灣第二年也病了,進了台大醫院。因為急性膽囊炎很痛。臺灣醫院要求家屬一定要陪在旁邊,我太太躺在我旁邊,一個75歲的老人家照顧一個78歲的老人家,一想起來我就難過,但是上帝的恩典,還是讓我走過這個低谷,所以頭兩年在臺灣的生活,就是內心的痛苦和身體兩方面煎熬。未來怎麼樣走向,我還沒有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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