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村《禁城》:政府無能 平民友善(三)(視頻)
中國獨立作家慕容雪村,現流亡海外(Public Domain)
【看中國2024年1月30日訊】(看中國記者肖然、李德言報導)武漢封城四週年之際,流亡海外的中國獨立作家慕容雪村於2024年1月22日在一次網絡讀書會上分享了他在國內花了8個月如何完成紀實文學《禁城:武漢傳來的聲音》的驚險過程。該書被《經濟學人》雜誌等評為2023年度好書。一起來聽他講述幾個書中的真人真事。
(接上)
在這之後,我們就知道武漢很快解封了,然後我的採訪接下來也比較順利,就在接下來這幾天裡,
也還有很多特別動人的事情。比如說在武漢剛剛封鎖時候,1月23號那天,有這麼一個年輕人,21歲,他沒有受過很高的教育,平時做的也不算是特別正經的事業,他自己也感染了,咳嗽很嚴重、發燒。但在這個時候傳來封城的消息,他就想,是時候站出來為我的城市做一點事了。
他利用QQ群微信群很快地組織起武漢的第一支民間救援隊。
我們都記得,那時候的新聞是紅十字會也好、武漢的政府各級機構也好,他們都在緊急的給自己搶各種口罩,大量的食物積壓在倉庫裡邊,大量的醫藥等物資積壓在倉庫裡邊,都沒有分發出去。而這個21歲的小夥子組織的武漢第一支民間救援隊,在很短的時間就組織起來上百輛大卡車,然後通過募捐等的方式,源源不斷的從武漢之外運進來食物、運進來醫療器材、運進來羽絨服和毯子各種東西,也就是說,在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他們運送了幾千上萬噸的物資。而更了不起的是,等到3月份之後,武漢政府終於醒過神來了,開始接管這一切,接管各種各樣的配送。
這些人就覺得我們現在的任務就完成了,我們也不去領政府的什麼嘉獎,不去領他的什麼榮譽,我們怎麼辦呢?我們一幫哥們喝一場大酒。喝酒的時候大家又笑又哭,等笑完了也哭完了,大家瀟灑的告別,從此就在江湖中再也不見。
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從這裡退出之後,他開始做一名普通的送餐小哥。他本來也做一點塗鴉這樣的事情,有一天他跑到武漢中心醫院,就是李文亮醫生所在的那個醫院附近,他用塗鴉噴了三個字母CSR,我問他CSR代表什麼?他說你自己想一想,我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他說:「就是那三個字啊--吹哨人。」他還告訴我:「這樣的災難我希望不會再發生,但如果再次發生的時候,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吹哨人,能有更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站出來,為我們的城市做一點什麼事情。」
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其實除了能感覺到中共政府的無能、殘暴外,我隨時都能感覺到平民的友善。
經過了76天痛苦的封鎖之後,我發現武漢有很多人對鏡頭特別友好。在普通的生活中,我們把這個手機對著某個人拍照,那個人可能會很生氣。但在武漢解封之後,你對誰拍照,那個人都會大大方方的把正臉轉過來讓你拍。你問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都會很耐心的給你解答。當然有一種人是例外的,比如說有一位社區書記是武漢的紅人,上過電視的,等到疫情後期,這個人就開始做維穩的工作,處理各種各樣的喪葬事宜,確保讓各位死難者家屬情緒「穩定」,做這種工作。我當時很想去採訪他,打了幾次電話,最後他說:「對不起,我們有規定,不能接受你們的採訪。」
還有一位是同濟醫院的醫生,這名醫生他自己本人也是感染者,他帶病堅持在崗位上治療病人,一定見過很多死人,一定見過很多悲慘的故事。
當我向他發出採訪的邀請後,他一直很猶豫,我就每天給他打電話說:「今天方不方便,咱們出來聊一聊。」他就說:「再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最後一次通話時,他這麼跟我說的:「不好意思,哥們,我不能說為什麼,但我真不能接受你的採訪,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希望你能理解。」
我說:「我完全能夠理解,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把你所見到的、把你所聽到的、把你的感想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這個醫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低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告訴我:「其實我也希望。」所以在這中間很多人常常會批評說中國人不反抗、沒血性。當我在武漢採訪時,我發現不是這樣。一個最重要的例子,就是2月7號,李文亮醫生死訊公布的那天。那天晚上是武漢的「怒吼之夜」,很多居民都把自己的窗戶打開,你知道那可是冬天,大家把窗戶打開,朝著夜空中發出怒吼之聲,甚至在窗口敲臉盆、敲飯盒,把手電筒筒的光、把手機的光照向夜空。並不是他們不反抗,他們有憤怒,他們也願意表達出來。還有在武漢剛剛解封之後,就出現了很多個維權群體,如家屬的維權群,但這個維權群很快就被停掉。在4月8號武漢解封后,過了一兩週的時間,這些維權者家屬們準備行動起來,去靜坐或者去示威,或者去上訪。然後用不了多久,這些微信群就一個接一個的被強迫解散,群裡的成員被跟蹤、被約談、被盯梢,甚至被逮捕。我採訪過其中一個人,叫張海。
大家都知道,在封城前的一段時間,中共政府一直在說,這個病毒不會人傳人、可防可控,這就讓絕大多數的武漢平民壓根就沒有防範意識,不知道這是危險而致命的病毒,而且正在人群中急劇的傳播,就造成大量的感染。張海本來住在深圳,他父親摔斷了腿,而他是武漢的老幹部,需要回武漢治療才能享受醫保,所以就在最危險的時刻--1月19號、20號,他開著車把父親送回武漢的醫院。但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這一送是把父親送到了死神的手里。等到父親去世之後,他開始持續不斷的向政府提出索賠,並要求政府道歉:「因為是你們的信息誤導了我,否則我怎麼會把我父親送進醫院裡來,否則我父親就不會死。」所以他堅定不懈地要求追償,最後這個張海已經被逮捕了,但現在還沒有宣判。
這樣的故事在武漢也是特別的多,我想今天因為時間關係,我就講到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