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高價彩禮能解決農村結婚難問題嗎？(圖)

在中國，結婚成本越來越高（圖片來源：Adobe stock）

【看中國2023年2月24日訊】近年來，高價彩禮的現象愈演愈烈，已經成了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通常較為貧窮的農村地區，高價彩禮更為盛行。甘肅某些地方，彩禮達到30萬左右。山東、黑龍江、遼寧、江西等地，也常見十幾二十萬的彩禮。照傳統婚俗，彩禮只是男方直接支付給女方家庭的聘金，還不包括一般由男方準備的婚房、汽車等。加上這些，結婚的總支出可能高達近百萬，乃至幾百萬。

高價彩禮推高了結婚成本，「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婚回到貧困線」。一人結婚、全家負債，農村的一場婚禮讓許多養了兒子的家庭「望而興嘆」。因此，整治高價彩禮的呼聲不絕於耳，各地政府紛紛出臺移風易俗的文件，規定彩禮的上限。今年2月13日發布的中央一號文件更明確提出，紮實開展高價彩禮、大操大辦等重點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

那麼，由政府出面規定彩禮上限，禁止過高的彩禮，能解決農村青年男性的結婚難問題嗎？

首先區分一下彩禮的不同類型，目前，各地婚俗中如果收取彩禮，主要有兩大類型。

第一類，男方向女方支付「補償性」彩禮，彩禮由女方父母掌握，成為女方娘家資產，主要用於女方父母養老或女方兄弟結婚等。

第二類，男方向女方支付的彩禮又被嫁過來的新娘帶回來，彩禮資金成為新成立的小家庭的原始積累。

現實中產生爭議的多是第一種類型，第二類彩禮雖然也可能因攀比而炒高，但終究是新婚小家庭支配的財產，並不是真正的結婚成本。所以，本文的分析也是基於第一類彩禮。

為什麼近年來彩禮行情一路走高？所謂的文化風俗只是話術上的包裝，歸根結底，還是經濟學上的供求問題。

經濟學上把婚姻看作市場，當然，婚姻市場有其自身的特點：

1、婚配市場上的男女雙方都既是供給方，也是需求方，需要以自己去交換對方，類似以物易物的市場；

2、婚配市場通常不是以貨幣計價的，以貨幣計價的買賣婚姻甚至買賣人口為現代的道德和法律所不容。因此，婚姻市場上的估值是一種綜合評分，包括一個人的相貌、智力、人品、性格、學識、職業、財產、發展前途、家庭背景和戶籍地等等。

3、婚姻是一種長期合同，往往是終生合同，還會涉及到非交易方的第三人，主要是婚後出生的子女。

儘管婚姻市場有這些特點，但既然是市場，就終究要遵循基本的供求規律，即供不應求則價格上漲，供大於求則價格下跌。

彩禮價格居高不下的地方（重申一次，我談的只是前面所列的第一類補償性彩禮），往往都是適婚女性嚴重供不應求的地方。供不應求主要是由兩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1、男女出生性別比例失衡。中國的出生性別比2004年達到121，江西、廣東、海南、安徽、河南五省的出生性別比甚至超過130。這主要是重男輕女的思想和計畫生育的「功勞」。

2、農村女性外流趨勢明顯。相比農村男性，農村女性不管是結婚還是打工，都更容易在條件比家鄉更好的城市紮下根來，其婚配的選擇面也比農村男性更廣泛。

雖然說現代的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許婚姻以貨幣明碼標價，婚姻市場的估值是全面的綜合估值，但在女方嚴重供不應求，而男方的綜合估值又沒有競爭力的情況下，以貨幣補足差額即支付高價彩禮，似乎就是為數不多的可用方法了。

北京、上海、深圳等人均收入很高的大城市，不但幾乎沒有天價彩禮，彩禮本身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果雙方門當戶對，情投意合，或者男方條件很好，女方甚至不介意倒貼。這不是因為大城市的道德多麼高尚，移風易俗多麼有成效，而是因為婚姻市場的供求狀況大致均衡，甚至女多於男。

瞭解了高價彩禮的成因，我們就能回答禁止高價彩禮能否解決農村男性結婚難的問題了。

既然高價彩禮是農村婚姻市場供求失衡的產物，那麼，禁止高價彩禮能解決供求失衡問題嗎？能讓更多的女孩留在農村或嫁到農村嗎？不能。

禁止高價彩禮本質上是一種價格管制措施，其效果和其他價格管制措施（如房租管制牛奶限價等）類似。

第一種情況是價格管制無效。價格管制政策不能自動執行，需要耗費人力物力等資源去實施。而交易方有規避價格管制的激勵，可能會採用更加隱蔽的方式支付彩禮，這會極大地增加監管成本，尤其是在雙方合謀的情況下。

注意不能簡單地把男方視為受害方，收彩禮只要是不偷不搶不騙，就是雙方的合約。男方如果不願意，完全可以拒絕。既然選擇支付彩禮，那就是把締結婚姻看得比彩禮更重要。當然，等到真正結了婚，可能又覺得彩禮高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價格管制無效，市場情況就不會有大的改變，但其產生的監管成本和規避成本是對社會資源的一大浪費。

第二種情況是價格管制有效。政府投入足夠資源來整治高價彩禮，或者出臺更嚴厲的措施，比如允許男方婚後起訴，索回超過限額的彩禮。這種情況更糟，將會進一步加劇婚姻市場供求失衡的狀況，造成更大的短缺。

如果不允許高價彩禮，在一女難求的情況下，女孩子憑什麼嫁到偏遠的農村去呢？為了愛情？不能用貨幣補足差額的話，女性自然會更看重那些職業家庭戶籍等綜合估值更高的男性，外流現象將更加嚴重，農村男性將更加難以討到老婆。事實上，最近的調查顯示，有22%的農村地區，30歲以上未婚男性比例超過1/3，有63%的農村地區，30歲以上未婚男性比例超過10%。預計這一數據還會持續增加。

既然禁止高價彩禮不能解決問題，那又該怎麼辦呢？

雖然可以用經濟學原理分析婚姻家庭，但提出解決方案時，卻不能完全從經濟學的角度出發，而要考慮是否能為社會主流的道德倫理觀所接受。比如，著名經濟學家和法官波斯納曾提出「嬰兒市場」的設想，遭到了強烈抨擊；中國也有經濟學者建議一妻多夫解決3000萬光棍問題，也產生了極大爭議且不可能真正實行。

具體到農村男性結婚難問題。隨著男性婚姻成本漸漸高不可攀，許多有著根深蒂固重男輕女思想的地方已經開始轉變觀念，認為生女兒才是福氣，女兒生得越多越划算，生兒子是賠錢貨，生得越多就越貧困。這也算是真正的移風易俗吧。

當然，有人會說這是遠水不解近渴。那麼，較快見效的措施是農村土地財產權的改革。農村男性在婚姻市場上缺乏競爭力，主要是缺乏有競爭力的資產。農村不是沒有資源，而是沒有合適的財產權制度。如果個人能享有哪怕是一部分農村土地的產權，可以自由地投資、轉讓、繼承、抵押等，那麼農村與城市之間的財富差距將迅速縮小，相應地，農村男性（和女性）的競爭力也將迅速提升。

此外，改革戶籍制度，打破城鄉二元對立，增加城鄉人口雙向流動，提高鄉村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水平，也會一定程度上緩解農村女性外流，從而緩解婚姻市場的供求矛盾。

不過，這些措施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當然沒有發移風易俗禁止高價彩禮的一紙文件「方便快捷」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