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明代文伯仁《丹臺春曉圖》 (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孟浩然《春曉》與王維《鳥鳴澗》這兩首詩明白如話、清新自然,「一語天然萬古新」,得渾成自然之趣,非雕琢、苦吟可比。不過,讀者得靠自身的經驗與體悟,來理解其中的妙處。另外,讀者也可以試試運用20個字來寫「春曉」、「 鳥鳴澗」,看看與他們的區別在哪裡,就大約能夠知道其好在何處了。
孟浩然《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王維《鳥鳴澗》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少時,讀過一些鑑賞文章,但也並不總能因此領略唐詩宋詞之美;年歲增長,有了一些人生經歷,無形間對千古流傳的古典文學作品有了些體會,由此明白了一個道理:鑑賞文學作品,不是解數學題(當然,數學、邏輯也有它的美),主要是心理性、感悟性的,講究此心、此情相通,心靈契合,非能強求;胸懷、境界、見識這些東西,對一般人而言,多從體驗、磨礪中來。
再回到這兩首詩。孟浩然《春曉》問「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溫情、溫馨,流露出仁民愛物之心,是儒家「仁者人也」思想的流露。而王維被稱為「詩佛」,在精神氣質上,與孟浩然有很大區別,雖然兩人都是田園山水詩人。例如,《鳥鳴澗》寫的春夜之靜,不是孤寂之靜,也不是枯死之靜,而是生機之靜。你看,月亮出來,把鳥驚動了,以為天亮了,飛起來「時鳴春澗中」。王維為什麼能聽到鳥鳴呢?一個蒙頭大睡的人應該聽不到吧?是因為他「閒」, 他閒得還聽到了「桂花落」。那什麼又是閒呢?「若無閒事掛心頭」,用佛家的話說就是心無掛礙。王維很多詩都有這種內涵。
這裡提個問題,都說「八月桂花香」,王維怎麼說春天裡桂花落呢?原來桂按花期不同,有春桂、秋桂等等之別,王維可沒說誑語。孔子說過「詩」可以「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古人誠不我欺。我們還舉一個例子,三國打仗的那個赤壁究竟在哪,多種說法。蘇東坡千古絕唱《念奴嬌・赤壁懷古》中所說的那個赤壁,難道就是真的嗎?如果不是真的,那不也是騙人呢?我們看看蘇東坡在詞中怎麼應對這個問題:「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人道是」三個字就輕鬆處理了。從這兩個例子,我們看到,雖然是藝術創作,是寫詩詞,但在關於事實性質的問題上,王維、蘇東坡等等都是一絲不苟的,由此可見古人的道德標準。
最後,延伸談個問題。唐代文化是中華文明最近兩千多年來的頂峰,唐詩更是唐代文化的精華,以後再無超越。宋代文化也是中華文明的高峰,歷來唐詩宋詞並稱,但唐詩和宋詩、宋詞的差別還是存在的。事實上,很多歷史學家認為,唐宋之間有一大變。
下面列出一首非常優秀的宋詞,李清照《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請諸君將其與孟浩然《春曉》對比,看看兩者的區別在作者個性不同之外,是否還包含了時代之別?當然,這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如夢令(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