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巫寧坤與李政道」有感(圖)
巫寧坤先生資料照片(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9年8月29日訊】8月10日凌晨,巫寧坤先生平靜地仙逝於他的美國寓所。很快,我就見到了一些情摯意切的悼念文字,並隨之重讀了余英時先生為巫先生的自傳——《一滴淚》所寫的長篇序言。8月22日下午,巫先生的葬禮結束後,我又下載了自由亞洲電臺記者申鏵對巫一毛的採訪錄。接著,我就讀到了來自《經濟觀察報》書評的「巫寧坤與李政道」這篇短文。
短文開篇介紹說,1951年7月中旬,時年31歲的巫寧坤終止了在芝加哥大學攻讀英美文學博士學位的學業,取道舊金山返回中國大陸。他與前往送行的芝大校友李政道合影留念後,問政道:「你為什麼不回去為新中國工作?」年僅25歲的李政道笑了笑,說:「我不願讓人洗腦子。」那時,巫寧坤不明白腦子怎麼洗法,並不覺得怎麼可怕,也就一笑了之,登上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回歸一別八年的故土。
短文所描述的上述史實,不由得令我對當年的年輕小夥子李政道心生嘆服之意。他雖然專攻物理學,但他在政治上的成熟與明白,實在是超乎許多年長者之上的。他已然確認,一個人可以不被洗腦與必須被洗腦,實有天壤之別。如果一個人成功被洗腦,就只會與官家保持一致,而不再擁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如果一個人在被洗腦上不合作,則受到劫難和凌辱將鐵定是大概率事件,也必然難於成就開創性的人生事功。
與李政道相比,巫寧坤在政治上的確顯得天真幼稚。但是,由於1951年回國之前,「他的價值意識及由此而衍生的人生觀與世界觀也已大致定型」(余英時語),故回國不到六個星期,他就開始感知李政道說的「洗腦子」前景就要成為現實;並從1954年到1979年長達四分之一世紀的時光中,由於對洗腦子「偉業」的天然不合作、不配合,而受盡了極權制度施加的各種政治迫害。十分難能可貴的是,他經過無數劫難而始終保持住原有的價值系統(余英時語)。1980年12月,巫寧坤在成都「全國外國文學會議」上,公開說出了許多人心中想說而不敢說的話:「選取自由的文學,謝絕奴役人的革命!」
正是這樣一位對「洗腦子」斷然說不、對「奴役人」決然謝絕的巫寧坤先生,贏得了我的敬重。即便他於1991年去國赴美定居,我依然敬重他。於是,便有了下面這個多少染上點傳奇色彩的小故事。
1996年6月號《英語世界》雜誌上,登載了一則簡訊:為慶祝商務印書館建館100週年,慶祝《英語世界》出版發行100期暨創刊15週年,本刊特舉辦100名幸運讀者抽獎活動。雜誌社要求相關讀者於1996年9月5日前將答卷寄往其抽獎活動組。答卷列有7道必答題,其中第3道題是:我最喜歡的《英語世界》作、譯者是誰。出於實話實說的脾性,我給出的回答是:我最喜歡的《英語世界》作者是方勵之,譯者是巫寧坤。
1996年11月號《英語世界》雜誌第96頁上,公布了百名幸運讀者名單。可以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居然中獎了,而且我的名字竟「幸運地」赫然位列第一!
雖然雜誌社說:100名幸運讀者是1996年9月20日在北京國際飯店舉行的慶祝招待會上抽獎產生的,但我一直不能相信這一說法。我更願意相信,至少我的排名,不是冥冥之中被抽出來的;而是對方勵之、巫寧坤懷有同樣敬重之心的《英語世界》工作人員,刻意違反抽獎規矩人為內定的。
2007年秋冬,我有幸與巫先生的女兒巫一毛共過事。我還記得,自己曾將上述故事簡要告訴了一毛,並要她向父親轉述。
讀了「巫寧坤與李政道」之後,有一件事在我的心頭來回轉悠,那就是:認定一個國家的先進與落後,斷言一種制度的優良與差勁,看來存在簡明易懂的客觀判據。而且我覺得,下面兩條判據是比較合適的:一是68年前李政道一語中的提到的判據,即看一個國家中,一種制度下,民眾是必須被洗腦,還是能夠免於被洗腦。二是看一個國家中,一種制度下,官員是必須依法公布財產,還是能夠免於公布財產。基於這兩條判據,人們不難明白:民眾能夠免於被洗腦、官員不能免於公布財產的國家,是比較先進的國家;其制度,是比較優良的制度。而民眾必須被洗腦、官員卻能夠免於公布財產的國家,則無疑是落後的國家;其制度,乃是差勁的制度。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