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卷流香】芳林新葉催陳葉 流水前波讓後波(圖)

紅塵過客，得失隨緣。（圖片來源：pixabay）

劉禹錫，字夢得，唐朝文學家、詩人，有「詩豪」之稱。劉禹錫詩文俱佳，涉獵題材廣泛，與柳宗元並稱「劉柳」，與韋應物、白居易合稱「三傑」，並與白居易合稱「劉白」。

劉禹錫與白居易的交情甚篤，其很多詩作是與白居易的相互答應、唱和。

劉禹錫與佛家有緣，一生中有許多佛門中的朋友，最終自己也走上佛法修行之路，這從其詩作中也能反映出來。劉禹錫的仕途非常坎坷，曾有長達二十三年的貶謫經歷，但是從他的詩中卻往往煥發出一種振奮向上的精神和氣質，表現出一種獨特的超乎於常人的寬闊胸襟與氣度。

本文介紹劉禹錫的兩首詩《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和《樂天見示傷微之敦詩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詩以寄》。

第一首詩作於寶歷二年（826），劉禹錫當時從和州返洛陽，路過揚州，與白居易相遇。白居易在宴席上寫詩相贈，抒發了對劉禹錫長期遭貶的同情，劉禹錫答以此詩。詩中體現出詩人的寬廣胸懷和恢弘氣度。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唐）劉禹錫

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在巴山楚水荒原淒涼之地，我如被棄置之人在那裡度過了二十三年。懷念故舊我只能空吟聞笛賦，回到故鄉恰似傳說中的爛柯人。我好像沉舟，傍邊有千帆駛過，又好像病樹，前頭有萬木逢春。今日聽到您為我吟詩，暫憑這杯酒足以增添我的精神。

詩人屢遭貶謫，播遷一生，歷任朗州司馬，連州、夔州、和州等地刺史。詩人自憲宗永貞元年（805）貶為連州刺史，至寶歷二年（826）應召回京，前後約近二十三年，詩人的淒苦、失落、心酸盡在其中啊。

因此，詩人自比為「爛柯人」。據《述異記》所載，晉人王質進山砍柴，見兩個童子在下棋，便停下來觀看，終局時忽然發現手裡的柯，也就是斧柄早已爛掉，回到村裡才知道已過去一百年了，而與他同時代的人也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詩人歷經世態變遷，此番回來，恍如隔世、人事全非，許多老朋友都已去世，不復舊時光景了。

在失落中，詩人的筆鋒卻一轉，「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顯示出一種超乎尋常的曠達心態。詩人自喻為「沉舟」和「病樹」，沉舟之側，千帆競發，病樹之前，萬木逢春！讓人彷彿跨越時空，看到了一位超脫的智者、曠達的老者。

世事的變遷、仕宦的升沉、心酸的貶謫，詩人對這一切變故都表現得很達觀，表現出堅韌不拔的意志。全詩給人振奮、鼓舞、積極的意境，而沒有苦難之後的消沉頹唐，沉鬱中見豪放。

第二首詩作於大和七年（833），劉禹錫當時任蘇州刺史。元稹（字微之）死於大和五年（831），崔群（字敦詩）亡於大和六年（832），崔玄亮（字晦叔）卒於大和七年（833）。這三人都是白居易的友人，也是劉禹錫的好友。三人相繼去世後，白居易寫了兩首絕句以示哀悼，並寄給了劉禹錫，劉禹錫寫下此詩作為答應，以達觀的胸襟寬慰白居易。

樂天見示傷微之敦詩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詩以寄

（唐）劉禹錫

吟君嘆逝雙絕句，使我傷懷奏短歌。
世上空驚故人少，集中惟覺祭文多。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
萬古到今同此恨，聞琴淚盡欲如何。

吟詠您悼念故人的兩首絕句，使我也傷懷寫了這首短詩。人世間空嘆朋友少了，只覺得文集裡祭文越來越多。春天裡，茂盛的樹林新長出的葉子，催換著老葉、舊葉；江河中，奔騰的流水前面的退讓給後起的波浪。萬古到今人們同懷此恨，然而聞琴懷舊眼淚流乾又能如何。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好友相繼離世，讓人不勝噓唏！

雖然友人的逝去是件讓人傷懷的事情，但詩人非常理智而超脫，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再多傷感無益。詩人寫道「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芳林中，新葉層出不窮，舊葉紛紛落去，河水裡，前波日夜奔流，後波迎頭趕上。

此句意境廣大，從中可以看出詩人的樂觀豁達，了悟生死，達觀知命！

詩人藉此寬慰白居易，逝者已離我們而去，生者當自重，珍惜生命堅強的、好好的活下去。

舊事物消亡，新事物產生，是事物發展的規律，人的生老病死也是一樣。我們只能順應自然和遵循宇宙規律，樂道順天，敬畏天地，行事符合天道，順天而行；而不能去違背天意，破壞宇宙規律，狂妄的要去改造自然，與天地爭鬥，逆天叛道。

古語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詩人樂天知命，胸襟寬宏，使詩中的傷感情調為之一變，讀之彷彿目睹了作者鬢髮斑白但氣質不衰的軒昂英姿。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

這兩句詩是千古名句，被後人譽為神來之筆！細細體味，精深玄妙！

參考文獻：

1.《新譯劉禹錫詩文選》，（臺灣）三民書局，2016
2.《劉禹錫集》，三晉出版社（山西古籍），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