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某些人被冠上代表著道德高尚或才識超凡的稱謂或名頭，大家第一念不免覺得是好的是善的，是知識淵博的，例如佛家僧人、道家道士或滿口孔儒與道學思想的道學家。其實，我們有時只是被與神佛、孔子老子互有聯結的「名號」給騙了，卻還不自知的幫著沒有「真材實料」的人說好話。然而，畢竟主因是社會道德的低下，導致人心敗壞了的緣故，與神佛、儒道思想截然無關，我們自然是不能以偏概全，以一人之例來定論所有頂著這些名號的人了，更不能由此而怨懟神佛，厭棄孔儒學說與道家思想了。
紀曉嵐是眾所周知的才子，他見多識廣又學問豐碩，若他開口說話可顯妙語如珠。他以筆記形式所著的《閱微草堂筆記》，除了收錄不少玄奇的鬼怪傳說與因果報應之事例外，閱歷豐富的他還載述不少時事見聞，那些講故事給他聽的人囊括了社會各階層，故事內容包括了官場百態、下層社會的巷弄瑣談、奇聞異事、醫卜星相、神鬼妖怪與狐魅……。身為知識分子的紀曉嵐，反對空談與虛偽的道學家，因此他在記錄事件或傳說時，除了揭露了社會弊病與種種矛盾，亦批評了各階級的某些人士的惡行劣跡，以及諷刺道學家言行不符的狀況。
此文欲介紹的是收錄在《閱微草堂筆記･第三卷･灤陽消夏錄三》的〈僧詐〉與《閱微草堂筆記･第十七卷･姑妄聽之三》的〈遊僧賣藥〉。
僧詐
景城村南邊有座破寺廟，四周都沒有人居住，只有一個僧人帶著兩個弟子在掌管香火。他們都愚蠢得像是鄉村僕役，見到人都不能以禮待之。然而，實際上他們都非常的詭詐。
他們暗中買來松脂，將它煉製成粉末，夜晚時則以紙捲起來，再點上火苗，拋撒在空中，致使燄光四射。人們看見了，紛紛前來詢問，他們師徒則關上門戶，說不知道此事。他們又暗中買來戲劇表演場所的佛衣，做成菩薩羅漢的模樣，趁著月夜豎立於屋脊上，或是隱匿掩映在寺門的樹下。人們看見了又前來詢問，師徒三人又稱沒看見。有的人又對他們提起此事，他們則會合掌說道：「佛在西天，到這間落魄的寺院做什麼？官府正在禁白蓮教，我與各位無仇，何必捏造這些話來加害我？」
人們更加相信這是佛的顯靈了，寺中的布施日漸多了起來。然而寺廟卻日漸傾頹、毀壞，師徒仍不肯修葺一瓦一椽。他們說：「這些人喜歡製造流言蜚語，每次都說這間寺廟多妖異。我們若再整修裝飾，謠言惑眾的人就更有藉口了。」
過了十幾年，他們漸漸變得富有。忽然有一天，盜賊光臨屋室，師徒都被拷打死了，財貨被取用罄盡。官府查驗剩下的囊篋時，發現了松脂與戲衣之類的東西，大家才恍然大悟這師徒三人是如此的奸詐。這是前明崇禎末年的事情了。
先高祖厚齋公說道：「這僧人以不蠱惑人來為蠱惑人，也算是相當巧妙了。然而蠱惑所得之物，恰巧被用來傷害自己，縱然說他是最笨拙的人，也是可以的。」
遊僧賣藥
河間縣有一個遊方僧人，他在市集上賣藥，他拿一個銅佛安置在桌上，盤內盛著藥丸，銅佛做著拿取物品的手勢。有買者先在銅佛前禱告，再捧著盤子向前靠近。病是可以治療的人，鐵丸會躍入銅佛手中；病是難以治療的人，鐵丸就不會躍入盤中。當時全縣的人都相信他。
後來有人在這位僧人居住的寺廟內，看見他關閉著門戶在碾磨鐵的細屑，方才醒悟他那盤中的藥丸，必定有一半摻雜了鐵屑，另一半則沒有摻雜鐵屑；銅佛的手臂必定是磁石所製，外頭再裝裹著金子。檢驗了藥丸與銅佛手後，果真是這樣，僧人的計謀這才失敗了。
適逢有位講學者，他暗地裡幫人寫打官司的訟牒（訴狀的舊稱），後來被人揭發了。他到達官衙時，一副高傲不在意的樣子，還從容不迫的爭論著。官府拿取他所批閱的《性理大全》核對，筆跡完全符合，他這才叩頭伏罪。
太守徐公，諱景曾，是個博學多聞，言行可為鑑的讀書人，他聽聞此事後笑道：「我平生信佛不信僧，信聖賢不信道學。今日審視此觀點，灼然沒有謬誤。」
古籍為鑑 明察技倆
打從一降生，我們的腦袋就逐漸形塑許許多多的觀念與執念，面對萬事萬物自以為本該如此，可又往往與事實相反。對於既定人士或頂著完好頭銜者，我們自是另眼看待，卻忘了一樣米養百種人，殊不知在框著許多美譽與榮譽的名號之下，自是有壞心人藉此使技倆的惡行。〈遊僧賣藥〉最後藉由太守徐公之語說得好：「吾平生信佛不信僧，信聖賢不信道學，今日觀之，灼然不謬。」所以，不是神佛不值得百姓尊敬了，而是打著神佛名號的僧人在幹壞事；不是儒道禮教沒了道理，而是打著遵行道學孔儒等文人踏錯了步伐。
古籍中記載這些前例，自有古代文人的良苦用心。《閱微草堂筆記》在紀曉嵐的妙筆撰寫之下，真的是既生動又有趣，又不乏奉勸與警示之意，起到了維護倫理道德等傳統秩序的效果。
參考資料
黃國聲譯注；安平秋審閱《閱微草堂筆記》（台北：錦繡，1993）
《閱微草堂筆記》（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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