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運動中的那些荒唐事(圖)
除四害運動中的大戰麻雀。(網路圖片)
在我經歷過的相當多的群眾運動(不是鍛練身體的「運動」)中,幾乎都出現過一些小花絮,它們時不時的就讓我想起來了......
一、麻雀疲勞戰
我在大學讀書的時候,曾參與過許多群眾運動,其中除四害運動中的大戰麻雀還記憶猶新。
上個世紀中葉的一個星期天,我們學院組織全院師生響應西安市政府的號召,和全市人民群眾統一行動,開展了對麻雀的殲滅戰。其戰術是在校園內及院外附近周邊空地按照一定距離佈滿人,大家手拿各種能敲得響的器物,只要看見麻雀就不斷地敲響,同時口中不停地大聲喊叫,來嚇唬麻雀讓它們到處不停地飛,不讓它們有停下的機會,讓麻雀疲於奔命,直至飛不動累死,以此法來除掉麻雀。
那天早飯後,全院師生員工就按照事先佈置好的陣勢,各就各位站好。我記得在大家進入「陣地」時,在校園裡還能看見不少麻雀和其他飛鳥,有的在樹上,有的在房頂上,有的在電線上,有的在空中盤旋,還有的在地上蹦跳,還能聽到嘰嘰喳喳的叫聲。後來響聲四起,麻雀們就驚慌逃竄,漫天飛舞。大戰麻雀那場面真是熱鬧非凡,鑼鼓喧天,人聲鼎沸,還夾雜著敲打各種響器之聲,這些雜音雜訊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麻雀疲勞戰還真的挺靈,過了一段時間,不少麻雀便先後摔落在地上,一命嗚呼,有的落地後掙紮了一會還是斷了氣。隨著時間的推移,麻雀越來越少。到了下午,校園內的響聲只是偶爾能聽到,也就是說在我院負責的範圍內麻雀基本上絕跡了,不僅是麻雀,什麼飛鳥都不見了。鳥語花香的校園,只剩下一點花兒了。
再說說那天消滅麻雀的人們,也不比麻雀輕鬆,大家一直站立在崗位上,只能偶爾蹲一蹲,或席地而坐一小會,敲喊之聲雖然時斷時續,但是神經始終繃得很緊,一天下來,頭昏腦漲,口乾舌燥,手臂酸軟,腰酸腿疼。中午只能吃點乾糧,喝點白開水。最艱苦的是待在屋頂上的人。我們學院的主要樓房都是多層建築,屋頂都是紅瓦坡頂,他們在坡頂上站著是危險的,站不穩就會滾下去,要小心翼翼地坐在那裡,能騎在屋脊上的算是保險一點。建工系的一位男同學臨近中午時,一不小心就從屋頂上滾了下去,幸虧大樓旁有個毗連的平頂單層小房,他落在那上面沒有被摔死,只是一條腿骨折。
那天直到傍晚才結束了麻雀疲勞戰,不能說戰果輝煌,也還是撿到了不少死麻雀。
後來,過了一些時候,生物學專家在報紙上為麻雀翻了案,說麻雀不是害蟲,就從四害的名單上除掉,把臭蟲填補到四害之中。
此事不知摔傷腿的同學有何感想?
如今,每年四月一日,是國際愛鳥日,這算是人類對鳥類的殘害的懺悔吧。鳥類在維持自然界生態平衡中是有其一定作用的,它們是人類不可缺少的野生動物,讓我們人類給鳥類一點愛心吧。
二、學院大種蔬菜
上個世紀咱們中國的「三年困難時期」(人禍),我們學院教職員工為了減少飢餓增加點填肚子的東西,就把校園裡的花壇等空地,都種上了蔬菜,校園變成了菜園。一位副院長較長時間離開學院外出辦事回來,一看校園變了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召集各系負責人員說:「堂堂高等學府,到處種了白菜蘿蔔、茄子豆子,像什麼話?限你們三天時間,全部給我拔啦,重新恢復原貌,校園就應當是花園。」正當大家拔菜時,院黨委下了命令停止,並對那位副院長進行了處分。這樣一來,不僅沒恢復校園原貌,反而變本加厲,進一步發動群眾見縫插針大種蔬菜。
我班團支部書記安排幾個戴上了右派帽子的男同學,利用我班專用教室的講臺側邊到窗口的一片地方,抬來一些土並用磚頭圍砌好,做成了一塊菜地,撒下了種子澆了水。種子發了芽之後,他們覺得菜苗生長太慢,於是有一天,他們弄來了大糞,澆了上去。那天早晨同學們進到教室時,室內臭氣熏天,無人願意進去,澆糞的同學笑著進去打開了所有門窗。後來上課鈴聲響了,大家只好進去。坐在第一排臨近小菜地的幾個女同學,捂著鼻子哭笑不得,這時教我們建築施工的老師進來了,他用眼光掃了一下小菜地,輕微的皺了一下眉,朝同學們點了一下頭就開始講課了。老師輕微的皺眉同學們都看見了,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偷偷在笑。若是別的老師就會說些什麼話,然而這位老師不會,他上課從來都很嚴肅,沒有一點幽默感,但是他講課有一套技巧,同學們都聽得明白記得住。這堂課這位老師是受害最深的,但他講的還是很認真。這和他當了右派不無關係。坐在澆了糞的小菜地邊上的幾個女同學,幾乎什麼也沒聽進去,她們說連氣都不敢喘,差一點就要憋死。對於教室內種菜的做法,她們當時雖然沒說污染空氣之類的話,也沒有人敢反對,但是,這是她們難忘的一課,在我們畢業後四十餘年的那次同學會上她們還提起了這堂聞糞課。
學院大種蔬菜是有點效益的,我們全班同學吃到了一些自己種的菜,還舉辦了一次南瓜宴,不過,在教室裡種的菜卻全部沒能成活,因為這樣做只是符合「見縫插針大種蔬菜」運動的要求,並不符合蔬菜生長的條件。
三、植樹節栽樹
上個世紀的若干個植樹節(3月12日),我們設計院和其他單位一樣,都要花半天時間去栽樹。我們單位植樹的地點,是在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山坡上。第一次去那裡栽樹我就去了。
我們每次帶著植樹工具去到那個山坡時,已經有我院工人將樹苗送到那裡,並已用白灰定好樹苗們該栽的位置。我們只管挖坑、立樹苗、蓋土、澆水,完成後就返回,那些樹苗的死活就不管了。
記得第三次去植樹時,有人問:「這回到哪裡去植樹?」管事的說:「老地方。」我就不明白了,上次去栽樹時,我就發現那片地的面貌毫無改變,還是一片荒山坡,我們重複了第一次的做法又栽上了樹苗。這一回又去重複勞動?
果然還是老地方,還是舊貌。我們栽的樹到哪裡去了呢?我在坡下見到了一個枯瘦如柴的老頭,我問他:「老師傅你家住在這附近嗎?」他說「是的。」我說:「我們在這片地栽過很多樹,怎麼只剩下這麼幾棵了呢?」他說:「你們栽的那些樹苗沒栽好,過後又不管了,本來這塊地就不怎麼好,所以就活不了,枯啦,就叫老鄉撿去燒火了。」果然如我所想,我們只是走個形式,象徵性的植樹,所以每年植樹節,都去老地方,年年栽樹苗,年年不見樹。